宁千户脸上堆着笑：“夫人你来了！照咱们先前商量好的，在这腊月二十八，便将明伟记到你的名下。”
    族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贺氏，果然是一向柔弱没主见的贺氏，到底是低了头！
    哪知，贺氏却冷笑一声：“老爷怕不是在发梦？我已三番五次地拒绝，为何又说是咱俩商量好的？”
    “夫人！此等大事，岂能儿戏？”宁千户不耐道，“我知道你担心我薄待了明旭，怎么会？府里也只他们两兄弟而已，不似其他人家，好几兄弟！若是他们兄弟俩还不拧成一股绳，以后不是受其他人的欺负？”
    宁明伟上前来，对着贺氏行了一礼：“母亲，儿子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不让您失望。您对我的敦敦教导，儿子都铭记于心。”
    程氏控制着脸上嫉妒的表情，不管怎么说，此时在大伙儿面前得脸的，依然是贺氏这个主母。
    而她，始终是个妾！
    宁明伟此时的温和小意，当然是装出来的。
    但他就是善于在人前装得一脸忠厚！
    贺氏笑道：“我倒不知，你会铭记我的什么教导？你不是一直在你姨娘那儿受教导吗？”
    贺氏的软刺让所有人都一愣，似是未想到她也有这样的一面。
    再一看程氏与宁明伟委屈隐忍的表情，莫非，她的贤良是装出来？
    “老爷，今儿各位族长都在跟前，你想让我将宁明伟记到名下，不就是想着以后将你那千户的位置，传给宁明伟吗？”
    贺氏正说着，却见贺老爷带着两个儿子过来了。
    宁千户连忙起身相迎：“岳父大人与舅哥竟然也过来了。”
    贺老爷沉声道：“我女儿都要委屈至死了，我再不过来，也说不过去吧？”
    小厮是个机灵的，一路上便将事情原由都已告知了贺家父子。
    宁千户脸一阵红一阵白：“岳父大人说笑了。”
    贺氏看到父亲与哥哥，眼泪不禁涌了上来：“爹爹，女儿给你丢脸了。”
    “你岂会让我丢脸？事儿又不是你做下的。”
    贺老爷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此时却硬气得很。
    宁千户的脸色沉了下去。
    贺氏有了底气，直接问道：“敢问一声老爷，今日想着让宁明伟记到我的名下，来日是否就要让他来承袭千户之位？”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宁千户，他缓声道：“并非如此。以后我这位置要传给谁，也是看他们将来出息如何。”
    “既然是看他们出息如何，为何一定要将宁明伟记到我的名下？”贺氏今日是寸步不让的。
    “他对你素日里恭顺孝敬，也与明旭兄弟情深，为何要在出身上为难他？”
    有些族人听着，倒点起头来。
    贺氏笑道：“我在出身上为难他？莫非他不是妾生子？老爷既然纳了妾，他也从妾室的肚子里爬出来，为何倒不想承认他是妾生子了？若是老爷与程姨娘这般情深，当初为何又非要 娶我？”
    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古怪起来，为何要娶她，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为了贺家的银子！
    宁千户与宁明伟都尽力保持着面色不变，然而眼底的怒火哪里克制得住？
    程姨娘用帕子半遮面，呜呜咽咽哭起来：“主母，都是妾身的不是，然而明伟是无辜的啊。他是宁家子，也是你的儿子……”
    “我竟不知，在这样的场合，一个姨娘也能出席。出席不说，还能说话？”宁明旭冷声说道。
    一个族老沉声道：“旭哥儿说得不错，一个姨娘毫无规矩，谁让你出来的？”
    程姨娘忍气吞声，不敢再说。心想着以后等儿子袭了千户，定要让这些老不死的生不如死！
    宁千户陪着笑脸道：“大伯，因着今日想着明伟记名是大事，因此……”
    “是大事！越是大事，庄严肃穆的场合，妾室越是不能出来抛头露面！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宁千户被呵斥得脸成了猪肝色。
    贺老爷朝那族老拱手：“亲家大哥是明理的。”
    宁千户蛮横道：“让明伟记到贺氏名下，也是为了咱们整个贺家的昌盛。他们是亲手足，才两兄弟，一定要互帮互衬。我不想在外头听到旁人说闲话。”
    气氛凝固了，就像结了冰。
    “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既可让宁明伟成为嫡子，也能让老爷的心上人光明正大地抛头露面，更能让老爷轻轻松松毫无阻碍地将千户之位传给宁明伟。”贺氏笑得凄凉，眼里晶莹。
    宁千户不悦：“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为何是说胡话？”贺氏对着贺老爷道，“爹爹，今日女儿就不孝一回。我要和离！”
    众人大惊，只有宁明伟与程氏脸上是又喜又忧。
    族老大伯连忙出声阻止：“你是我们宁家全族都承认的好儿媳，当之无愧的好主母，岂能说这样的胡话？”
    族里都穷，也靠着贺氏的接济，过的日子都算不错。
    这话一出，其他族人也纷纷劝说起来。
    贺老爷放下心来，其实他心里也忐忑。
    他可不想女儿真的和离。和离后的妇人，日子多艰难？
    再说，就算这女婿不怎么样，但总算有个不错的身份，靠着他，女儿便是名正言顺的千户夫人。
    见族里人都支持女儿，他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欣慰。
    女儿这个主母当得，就是让人心服！
    哪知宁千户却犟道：“和离便和离！你这妒妇，心也忒窄！不过是记个名儿的小事，也值得你这般大闹。”
    他当然有底气。
    贺氏娘俩怎么会离开他？靠着他，他们娘俩都有头脸，有身份。
    真若是离开他，把家产与位置直接拱手让人，他们才不愿意呢。
    他就是要赌这一口气。
    无知妇人！让他在族人面前没脸！
    就该受点教训。
    哪知贺氏眼里的决绝未消，次子宁明旭又认真问道：“母亲想和离，父亲也是想和离？”
    “没错！和离便和离！”
    宁千户甚至有些得意。
    他还不了解这个小儿子吗？根本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骨子里是个文弱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