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贵妃以袖掩唇，一点都不掩饰眼底的幸灾乐祸。
    虽然她很期待看到司空茉那种愤怒绝望的模样，不过这个小蹄子惯会做戏，就算看不到也没什么，反正她已经是天下人的笑柄了。
    司空茉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让何嬷嬷盖上红色鲛珠纱的美丽盖头，由着何嬷嬷一路牵引出了殿门。
    殿门前是一顶十二人抬华美的紫檀肩舆，香气四溢，另外有十二名红衣太监全都是司礼监一品大太监。
    十二名红衣锦衣卫都是一等带刀厂卫指挥，见着司空茉出来，都齐齐地单膝跪地恭迎。
    “属下恭迎夫人！”
    原本应该是叫王妃的，但是之前小姐嫁给德小王爷的时候封号也是王妃，所以千岁爷很是嫌弃这个称呼，便令他们都统一唤小姐为——夫人。
    气势之张扬，令一干贵夫人们都齐齐吓了一跳。
    看着这些寻常令人心惊胆战的阴郁杀神们，穿着艳红衣衫，都仿佛浑身染血的地狱修罗，她们不由自主地对司空茉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但司空茉只是微微地一抬手：“起吧。”
    说罢，便在何嬷嬷与同样打扮得极为美丽的三婢的搀扶下上了肩舆。
    一干贵夫人们都暗自惊讶于司空茉的镇定，却没看到司空茉盖头之下，丰润唇边露出的一抹浅笑。
    十六名大宫女捧着各色吉祥果子、茜纱汗巾、孔雀翎羽遮阳扇跟在司空茉身后，一路声势浩大地向三清殿而去。
    原本宠臣与爱女的婚事该是件‘大喜事’，但皇帝陛下称病不出，所以，司空茉必须得先去三清殿拜别皇帝陛下。
    但众人都知道，那是因为皇帝陛下心内郁结，正是极为矛盾的时候，所以索性眼不见为净，也不参加婚礼了。
    一路上，司空茉静静地坐在肩舆上走过一路众人侧目，或是羡慕，或者是幸灾乐祸，或是心思叵测。
    何嬷嬷却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了看她，轻声道：“郡主别往心里去，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司空茉低头看着何嬷嬷轻笑：“他们本来就该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才是大事不妙，嬷嬷不必担心我。”
    何嬷嬷忍不住已经红了眼眶：“这么多年了，老婆子我到底……到底是看到千岁爷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了，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地。”
    司空茉看了看周围，一些大内监和侍卫们虽然依旧是习惯面无表情，但是细细看去，也都微微红了眼眶，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别的什么。
    但也可见裴炎在这些下属之人的心中除了近似神一般的存在，极有威信之外，更是颇得‘民心’，想来是因为他极为护短的缘故。
    司空茉安抚性地拍拍何嬷嬷的手：“行了，我知道的，咱们都会好好地。”
    倒是司空茉身边的三个大婢女，白蕊、白玉、白珍几个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笑容，毕竟裴炎非天阉之身的事，是非同寻常的秘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她们几个也只与其他人一样以为司空茉嫁给了一个太监，虽然知道裴炎对司空茉很好，到底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一会子，三清殿就到了，司空茉下肩舆，走到三清殿前，连公公远远地看见了司空茉。
    笑眯眯地领着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齐齐出来跪迎接，毕竟从此以后司空茉就是他们正经的女主子了。
    “见过夫人。”
    “连公公快起。”司空茉微笑着扶起他，同时示意白珍拿了一叠子精致的荷包过来大赏宫里的下人们，给连公公的自然是不一样的大锦囊。
    连公公笑吟吟地纳了，他早前就已经将贺礼送给了司空茉的宫里，今儿是回礼而已。
    随后，他又迎了司空茉进了三清殿，先是接受一干道士们的恭贺，司空茉也令白珍发了红包。
    看着仙风道骨们的道士们眼里露出的贪婪，司空茉不可置否地一笑，转身进了三清殿皇帝陛下清修的居所。
    宣文帝正立在那副美人蔷薇破阵图之前，眸色痴迷，忽然听到连公公说话，他陡然回头。
    看见了一身红妆的司空茉，仿佛看见画上红衣美人走了下来，他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后认出了来人是谁，眸光微微一黯淡：“你来了。”
    司空茉上前恭敬地在宣文帝面前跪了下去：“陛下万福。”
    宣文帝看着司空茉，心中百味杂陈，忍不住呢喃道：“朕……朕……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母亲。”
    他原本是真想为她寻一个好归宿的，却不想……虽然嫁给裴炎，确实让司空茉进宫伴驾要方便了许多，但是，不管他再不理事，也知道这真的算不上是一个好归宿。
    司空茉轻声道：“陛下不必自责，母亲在天上想必也会一切安好的。”
    宣文帝刚要说什么：“朕原本……。”
    但随后他一顿，陡然看向司空茉：“你说什么！”
    司空茉隔着盖头淡淡地道：
    “臣女说，家母已经归天了，虽然母丧三年不得嫁娶，但是家母一生孤苦伶仃，临终前最大的愿望也只是看着臣女嫁人，所以这也算完成了家母的心愿。”
    宣文帝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不敢置信地紧紧捂住胸口看着司空茉：“这……这……不可能，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朕……为什么！”
    司空茉垂着眸子道：“陆相与家父都觉得这个消息还是暂时不要报与您知会比较好，再加上又赶上了臣女的婚事，若是家母丧事先发，喜事就不能办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刚刚好，略有牵强，但是一定最能激怒皇帝陛下，陆相爷也该与她的父亲一样，尝尝皇帝陛下怒火的滋味了。
    皇帝陛下差点跌倒，满脸发青的模样，让连公公不由有些担忧，随后看向司空茉。
    司空茉静静地对着他拜了拜，声音如珠玉坠地，动听却极冰冷：
    “贞敏请求陛下，许贞敏大婚后一个月，亲自携带母亲的一部分骨灰前往律方边城埋葬，母亲曾经在那里得封凰翼将军，这是母亲最后遗愿和执念。”
    宣文帝仍旧在失神之中，看着司空茉的背影，眼前一片恍惚，答非所问：“你母亲走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朕，可有说了什么？”
    司空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有——。”
    各种珍奇的贺礼如流水一般地被送进九千岁暂居的玉涑宫中。
    裴炎一身华美黑色华锦绣八龙红线的长袍衣袍，指上戴着各色珠玉，他慵懒地坐在宫门前的紫檀雕花椅子上，玩弄着小指上雕金嵌玉的指套。
    今儿难得是他没用小太监做脚垫子，而是放了碧玉脚搁，接受者朝臣们进入宫时的恭贺。
    这等难得的拍马屁的机会，大部分人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尤其是这一次裴炎娶回来的是朝野皆知陛下最疼爱的贞敏郡主。
    “恭喜千岁爷！”
    “恭喜千岁爷娶得的佳人。”
    “千岁爷真是好福气。”
    “……。”
    裴炎多数时间都是似笑非笑地对着众贺客一一微微点头，道声：“多谢。”
    好在这些人也不是笨蛋，这九千岁大婚……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当然这话，他们也只敢在私下悄悄议论罢了，同时也为那位贞敏郡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