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
    “一方的棋子行在另一方向中腹关起的位置,这一手叫做镇。”
    “空。”
    “棋盘上围成的地域。”
    不知被提问了多少个问题，闻霄终于听到老师暗含满意的“嗯”了一声。
    “那么，现在来和我下一盘吧。”
    老师话落，一面棋盘便出现在闻霄前方的地面,随同出现的还有一方木桌、一个蒲团以及装满黑棋的棋盒。
    闻霄紧张抬头看了老师一眼,鞠躬谢过后才坐到蒲团上,拿起一颗入手温润的棋子。
    围棋对局,执黑先行,先行者有优势，因而终局时,黑方需贴目。
    但在古代，围棋是不贴目的。
    之所以执黑者先行，是因为执黑者多是地位低、棋艺差的晚辈。
    执白长辈让你一招，既是包容、也是关爱。
    盯着天元位置看了片刻,闻霄落下黑子。
    棋子与棋盘触碰,响起清脆的一声。
    白子很快也出现在棋盘上，像是对面,正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与他对弈。
    “我以为，你盯着天元看了那么久,是想下在中央。”
    闻霄第一子落在左下星位，是围棋中较为常见、也是有实际价值、比较好控制局面的落子位置。
    “我确实想下在中央。”他实话实说。
    “但我也很清楚,一子值千金,下在天元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实际的好处。”
    第一子敢下天元的只有两种人，一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小白，二是想要炫技的绝对高手。
    闻霄肯定不属于后者，但在看了那么多遍围棋入门后，似乎也不属于绝对的前者。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第一子下在天元，除了能够多路引征外，没有任何好处。
    “我想赢，只要是对局，我就都想赢。”
    他拿起一颗棋子，再度放到棋盘上。
    老师的白子又在他刚刚放下黑子后瞬间落了下去，就像完全不需要思考的时间一样。
    “你我实力相差太大，努力也是输、不努力也是输，那为何不下在天元，好歹在输之前还能开心一下。”
    “如果真的下在天元，那等我输了以后，我肯定会后悔”闻霄沉默片刻，思索着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想法。
    “我会觉得是因为我第一子走错了才会输，但如果我没有下在天元，而是像现在这样，那等输了以后，我可以坦坦荡荡的告诉自己，我尽了最大的努力。”
    老师没有再说话，空气中除了潺潺的流水声便是围棋落子的声音。
    结果自然是闻霄输了，惨败，他甚至连自己是从哪一步开始输的都想不明白。
    或者说，除了前面循规蹈矩的几步外，其它落子都在把他一步步推向深渊。
    搓了搓脸，又揉了揉长久盯着棋盘的眼睛。
    闻霄呼出口气，心服口
    服，我输了，老师。”
    “输是必然的，不过你的意识还算不错。”
    老师顿了顿，声音带上几分笑意，“你知道天元是什么意思吗”
    闻霄将自己所了解的天元说了一遍既指北极星，又为第一明星。
    “天元一词最早出现在史记历书之中推本天元，顺承厥意。”1
    “这里的天元被理解为凡超神入化的人物，要了解万物的本源和开始。”
    “万物的本源和开始”
    闻霄认真听着，同时也在思考，“天元就是指太虚”
    “黄帝内经素问中提到太虚寥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五运终天。”
    “古人的确以太虚为万物的本始。”
    闻霄沉默着，沉默思索这番话的含义。
    但对如今的他而言，想要完全理解晦涩难懂的古文是很难的。
    “老师，您能”
    “再来吧。”老师将棋盘清空，“这一次，你落到天元。”
    围棋执子的手势叫仙鹤衔玉，落子时整只手的样子像仙鹤在展翅飞翔。
    闻霄看着自己的手，中指高于食指，其中却没有黑子。
    因为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学习空间，回归到了现实。
    和老师下了好几盘棋，盘盘必输。
    但感觉还不赖，每一盘结束，他都能感觉自己对围棋的理解又加深了些。
    甚至退出学习空间后，还加了01的精神力。
    学围棋真的很考验人的精神，不仅要记住此刻的局势，还要根据此刻局势迅速判断自己的落子以及对手的应对。
    很多围棋高手，甚至会推演出此后十几手甚至几十手的落点。
    放在网球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闻霄能在对手打球的瞬间，根据对手的持拍姿势、球网与网球的角度等，判断出对手将要打出什么样的网球以及如何应对。
    仰头看着比赛名单，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后，他的名字终于和博格的名字靠在一起。
    明天休息一天，后面便是他和博格的比赛。
    “嗨，你果然又来了”
    闻霄回头看向身后，在果然如此之余还带了点微微的诧异。
    这一次，俾斯麦过来时推着他的女朋友。
    “你好。”少女含笑点头，及肩的柔顺短发轻轻晃了晃。
    闻霄也用英语打了声招呼，随后便听俾斯麦熟稔的抱怨。
    “之前来的时候都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输了比赛，之后不会再来了呢。”
    闻霄微微歪头，很快便意识到俾斯麦过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看晋级的博格。
    自从上次和博格跑了步后，他比赛结束就会直接离开、加量训练。
    今天是因为终于要轮到和博格比赛，所以才会过来确认一遍。
    “我之前都去训练了，
    只有争分夺秒的进步才能战胜我想战胜的人。”
    俾斯麦笑着，“后天的比赛，就是和那位你想战胜的人比吗”
    “对，我很早之前就在期待和他的比赛。”
    距离他来到德国训练营、听说博格名字后，已经过了三个多月。
    j500决出胜负后，他也就离集训结束的回国日期不远了。
    闻霄和博格的比赛，并没有被凑巧安排在决赛场上。
    本来比赛的名单就是随机的，两个天才就算在初赛遇到也不足为奇。
    不过，因为博格在德国的明星地位，这场比赛甚至可能比决赛都要受到关注。
    国内、国外的体育媒体几乎全都聚在这里，要不是怕打扰比赛，这时候闪光灯和快门声就足够淹没两人。
    闻霄拿上球拍，站到博格对面的球场。
    两个人，都穿着德国训练营的黑色运动服，给人的感觉却截然相反。
    博格像一座巍峨屹立的高山，沉稳、肃静，光是面对着就会让人感觉到压力。
    对比之下，闻霄像是流水、又像浮云，将一切锋芒敛于内心，只展示最无害、最柔和的部分。
    但在场，没有人会因为这种反差就小看他。
    能在j500的赛场上走到这里，站在博格对面，已经足够说明闻霄的实力。
    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天才，而天才的比赛是最有看头的。
    比赛开始不到十分钟，场上便烟尘弥漫。
    网球如疾射的弓箭，甚至不借助高清摄像头的慢放，观众的肉眼根本看不清空中飞驰的网球。
    和他们产生明显区别的，便是场上的对战双方。
    他们的动态视力不仅能够捕捉到空中的网球，还能迅速判断落点，及时赶去接球。
    观众席高处，坐在轮椅上的少女诧异捂住嘴。
    “他居然这么厉害”
    “毕竟是能站到现在的选手。”
    俾斯麦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确实也没想到，他能和博格打到这种程度。”
    少女微微点了下头，“你觉得谁会赢”
    “那当然是”俾斯麦故意小小的停顿一下，笃定道“博格啊。”
    “这么肯定吗”
    “博格还没动真格的呢。”
    想起和博格比赛时的可怕经历，俾斯麦至今仍心有余悸。
    少女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道“既然你觉得博格会赢，那我就选那个叫闻的选手好了。”
    俾斯麦愣了下，耸肩得意道“那你肯定会输，运气女神这次可是会站在我这边的。”
    “不一定哦你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
    少女得意笃定的骄傲表情让俾斯麦柔和下脸上表情。
    但他仍然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
    没有人能战胜博格
    因为没有人能战胜时间循环。
    博格的招式漩涡的洗礼，因其强大的力量，能够使对手的大脑拒绝记忆覆盖，从而持续重复一段时间内的招式，以达成时间循环的概念。
    俾斯麦自认为自己的实力不错，却直到比赛结束，才从时间循环中摆脱出来。
    而更多的对手，甚至还不足以让博格用出时间循环。
    中场休息，闻霄看着计分板上41的比分，完全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输的三局。
    明明在记忆里他一直都在赢。
    周围观众呐喊着博格的名字。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没有人能告诉闻霄，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弓身坐在长椅上，垂首闭眼，手臂垫着大腿，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指甲掐入手背的痛感是真实的，但在场上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