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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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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试第一场考完,诸生哗然。
    哀鸿遍野谈不上,怨声载道却是有。
    尽管没有遇上难度超高的截搭题,可张知府在论语同一章连出两题,简直离谱。一众考生像是迎头被人敲了一棒。
    考场上本就紧张,一部分信心不足的考生险些以为自己记错了论语,反复纠结了许久才忐忑不安地落笔;也有自信满满的考生见张知府出题不走寻常路,以为其中必有深意,于是费尽心思揣摩起来。如谢拾一般猜对了的,自然是下笔如有神;却也有自作聪明的人非要想了一层又一层,不仅平白浪费时间,而且写偏了题。
    出了考场,师兄弟几人方才会合,赵自新与王临二人脸上的兴奋笑容掩都掩不住。
    见到谢拾,两人脱口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谢师弟真乃神人也”
    当初谢拾针对张知府的为人分析他极有可能利用府试出题迎合天子,他们只以为这个猜测很有道理,想不到居然一丝不差。谢拾甚至低估了张知府迎合天子的力度。
    夸他一句料事如神毫不为过。
    此时,二人万分庆幸当初信了谢拾的分析,早有准备。
    旁人还在揣测主考官的意图时,他们却像是提前拿到了答案,不必浪费时间分析,第一时间就能下笔。如此,他们自然发挥出120的水平。即便再有下一回,也未必能发挥得如此出色。
    两人心知肚明谢拾与徐守文县试名列前茅,府试不出意外本就是必过的。他们却不同,一县之内,他们的名字都排在中下游,更何况是与整个襄平府的考生相争二人这回不过是来积累积累经验罢了。
    谢拾的帮助却让他们多了一丝上榜的希望毕竟科举考试不仅看考生的水平,临场发挥与主考官的心意比前者更重要。
    这回二人早有准备,临场发挥已经超常,又特意投了主考官所好,即便比他们水平更高的考生,若是临场发挥不佳,抑或不合主考官心意,最终成绩未必比他们好。
    “谢师弟,这回当真多亏了你”回道观的路上,师兄弟四人脚步轻快,有说有笑,赵自新与王临对谢拾几乎千恩万谢,感谢的话说多了,倒是让原本翘起小尾巴、神色自得的谢拾渐渐不好意思起来。
    “我也就是猜猜题,文章终究是二位师兄亲手做出来的,首功还得是你们自己。”
    二人顿时连连摇头,继续往他身上按功劳“谢师弟这可就过谦了”
    你来我往间,徐守文突然开口“好了好了,师兄弟之间何必如此。什么都别说了,大不了咱们请阿拾吃一顿就是了”
    赵自新与王临当然是连声说好。
    谢拾这回倒不推辞,他故作馋嘴模样“那师兄们可得做好掏空荷包的准备。”
    “怕你不成”
    家境阔绰的王临拍着胸脯“不管我中不中,谢师弟这个童生是拿定了,放榜后咱们就到府城最大的酒楼庆祝一番
    ”
    几人放声大笑。
    回了青云观,见师兄弟几人都心情极好,不用多问,徐守信等人便都明白他们考得挺好。
    不多时,钱致徽也回来了,虽不至于如王临二人一般喜气盈腮,不过看他神情淡定的模样,显然府试第一场顺风顺水。
    “看来诸位考得都不错。”见先一步回来的几人有说有笑,他拱手道,“恭喜”
    不等师兄弟几人开口,王临先道“钱兄莫不是忘了自己以你的才华,通过府试小菜一碟,咱们合该向钱兄道喜才对”
    他却是考虑到,押题成功没什么,即便传了出去,其他考生也只能羡慕嫉妒。可小师弟毕竟是揣摩透了张知府的心思,万一传到张知府的耳朵里,焉知后者如何想既然如此,他们还是闷声发大财,师兄弟关起门来偷着乐就是了。多说多失,哪怕钱致徽不像是大嘴巴爱乱说的人,但多告诉一个人,就多一分传出去的风险。
    听他如此说,钱致徽忍不住满脸笑容,却连连摆手道“乾坤未定,借王兄吉言。”
    以钱致徽的性子,几人不提,他便不会特意追问几人究竟考得如何,王临又有意转移话题,几人顿时聊起了考生中名声最响的各县县案首,猜测最终谁能独占鳌头。
    王临几人当然是一力支持自家小师弟,而钱致徽尽管输过谢拾一回,却不觉得自己一直会输,此次府试他在考场上意外发挥超常,自认为府案首并非不能争取一二。
    他并未隐瞒心中想法,斗志满满地下了战书“谢兄,可敢与我再比一回”
    这一回却不含丝毫挑衅,仅仅是好友之间的较量而已。少年意气,何必在意输赢有最好的对手一路领跑,何尝不是幸事
    迎着钱致徽兴奋的目光,谢拾利落点头。他明白对方的心思,只干脆道“有何不敢”
    当夜,灯火阑珊,府衙考棚里,主考官张知府领着一众同考官在灯下批阅试卷。
    数千份试卷堆积如山,最多不过童生水平的文章,一篇又一篇看下来,简直味如嚼蜡。
    张知府耐着性子一篇一篇批阅,大概率取中的就画个圈,拿捏不准的只随手一竖,遇上不合心意的,则是重重一个叉
    连批了数张卷子,张知府都忍不住重重画叉,仿佛要将卷子的主人也重重叉下去“今年的县试已经如此宽松了吗”
    一旁作为同考官的各县知县都忍不住眼观鼻、鼻观心。府台大人此言显然是指责他们县试时手太松,录取的考生良莠不齐。
    张知府越批越是皱紧眉头。
    这些个考生,倒是一个个都通了文理,不过也仅仅只是通了文理而已。
    好在叉掉不少试卷后,又遇上几张明显水平不错的,张知府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
    一众知县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张知府连道了三声好,一众同考官惊诧看去,只见他直起身来,手中
    拿着一张试卷,边看边用朱笔画圈“吾读此文,如饮甘泉,困倦之意顿消矣”
    “如此才华,院试也是必中的。”
    同考官中,周知县抬起头,感觉此言甚是耳熟。就在这时,张知府手中的试卷已经传到一众同考官的手中,轮到周知县时,他只看了一小段,便忍不住惊愕当场。
    如此熟悉的文字,莫非
    不待周知县细思,一众同考官已是不约而同赞叹起来“格局恢宏,非常人也”
    张知府一锤定音,断言道
    “此篇佳作,当取第一”
    两日后,府试发案。
    依旧是与县试一般的团案,一个又一个座位号以逆时针的方向螺旋向外散开,宛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团案最中央的座位号。
    谢拾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首场第一,收入囊中
    他的成绩并不出乎意料,出乎意料的其实是赵自新,他竟然险险上榜,落在了最后一名。这个结果令人喜出望外。要知道,凭他的真实水准,离上榜还有一丝差距。
    相比之下,王临就没有这份幸运了。毕竟,相较于赵自新,他本就略差一筹。
    此外,徐守文排名十九,钱致徽第六。
    一同来看榜的五人,竟是只有王临落了榜,不过,他并不气馁,只道是下次再战。
    四人安慰他时,王临还提醒道“别忘了咱们之前约好的。三场考完放榜后酒楼见,我已经订了包间,钱兄也一起来”
    此次襄平府的府试一共有三场。首场过后,还有两场覆试。考试规则与县试差不多。
    科举考试向来最重首场,府试自然也是如此,首场的名次基本就是最终的结果。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谢拾就是府案首。
    一旦拿下府案首,秀才功名基本就到手了。正如县案首往往必中府试,院试时,府案首往往也都是必取的。若是不取,岂非不给府试主考官的面子,否认他们的眼光
    从儿子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谢林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回过神来激动不已。
    这可是秀才公啊想当初徐夫子都是二十六岁才考中秀才,已被县中上下称赞天赋过人。自家儿子这才几岁照他的说法,竟然已经半只脚踏进了秀才的门槛
    谢林顿时比正主还要紧张,每天三顿替三清神像上香“三清在上,千万保佑别出意外,拾哥儿的府试头名,千万要稳住。”
    谢拾并未因此懈怠,每场覆试依旧全力以赴。如此数日下来,府试终于彻底结束。
    四月二十七,府衙放榜。
    敲锣打鼓声中,一张长案贴了出来,数不清的考生一拥而上,堵得衙前水泄不通。
    谢拾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人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决定还是不挤进去遭这份罪,干脆站在人群外等着。
    谢林却是迫不及待挤了进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
    没过多久,谢拾便听见他爹的声音。不等谢拾抬起头,他整个人便像一只埋在土里的萝卜,被一双大手从地上一把薅起。
    “拾哥儿,中了,你中了”
    大地仿佛在震动,笑声、哭声、争吵声都化作背景。突然离地而起、整个人天旋地转的谢拾,只能在半空中无助地挥舞双手。
    “你中了头名嘞”
    谢林一把将儿子高高举起。
    “我儿子中了案首”
    “咱家要出个秀才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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