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方不平都无法做出选择，更遑论陈彦之了，甚至他在魇物的逼问下，眼里甚至都开始出现了幻觉，仿佛自己真的置身在了一辆火车之上，朝着前方呼啸而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他的前面的轨道上面，出现了五个被绑在铁轨上的孩子，而一旁的轨道上则是绑着一个。
    他们都面露恐惧的看着火车驶来，似乎知道了自己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命运。
    火车的速度很快，留给陈彦之思考反应的时间只有几秒钟，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做出取舍。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陈彦之心生恐惧了，他第一次知道，承载他人生命之重是一种什么感觉，自己的一个决定，就可以决定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命运。
    他不想选择了，在他看来，其实两边应该都是一样的，如果他选了只有一个人的铁轨，那是不是证明，在自己心里，五个人的命就是比一个人的命要重要。
    那这样的话，生命无价岂不是空话大话？
    可是如果为了证明这一句话，就让另外五个人惨死，用五换一，太残忍了，他不能接受。
    怎么办？怎么办？
    王燕燕只感觉自己抓着的陈彦之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并且开始出汗，双目空洞，像是陷入了某种癔症一般。
    “小朋友，我劝你最好不要去碰你的朋友，否则，他要是死了，那就是你害的。”
    看到王燕燕要去触碰陈彦之的身体，半空之中的魇物轻笑道。
    王燕燕吓得缩回了手，只能够任由陈彦之继续这样子颤抖下去。
    而意识空间里面，陈彦之最后还是没有做出选择，但是最后还是下意识的转动了轨道变换阀。
    然后火车终于在岔道转换后沿着轨道，碾过了那一个小孩子的身体。
    虽然知道是错觉，但是陈彦之却是感觉，自己脚下所站着的，不再是列车上的铁板，而是刚才那个孩子被碾碎的血肉。
    一步一步，都是黏糊糊的，血腥味在自己的鼻腔里面搅动。
    他被列车碾成粉碎的时候，是不是很绝望，很希望有人来救他？是不是也希望，自己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而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陈彦之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了，就这样将绝望赋予给了别人，让他内心根本无法接受。
    可是事情还远远没有完结，或者是刚刚开始。
    “小朋友，别发呆了，现在你的前面，又有人被绑在了铁轨上，看啊，其中一边还是五个孩子，而另外一边是人类伟大的粮食培育家，一旦他死了，世界上起码要有几千万人，甚至几亿人要处于饥荒之中，饿死人更是家常便饭。”
    “现在，又到了你选择的时候了！”
    “来吧，小朋友，选择吧！”
    陈彦之听着耳边响起的呢喃，再次看向眼前的列车窗外，再次看到不远的地方，两边的轨道再次分别绑了人。
    其中一方还是五个小孩子，另外一边，是一个身穿白大褂，头发近半花白的中年人。
    在耳边呢喃的提示下面，陈彦之已经清楚了这个中年人的身份，是一个伟大的粮食培育家。
    那么就是说明，他的性命不只是关乎他自己，还关乎着许许多多的人，一旦他死了，就会有很多人会饿死，很多人吃不上饭。
    怎么办？怎么办？
    陈彦之再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只感觉像是被丢入了烈火之中焚烧一样，有种烈火灼心的痛苦之感。
    他现在才知道，做出选择，竟然会是这么痛苦，尤其是这种选择还关乎着别人的性命。
    他最后双目通红，看着前面的两条轨道，最后一咬牙，这次没有按下轨道转换阀，而是直直的朝着五个小孩子的方向撞了过去。
    之后，他颓然的坐了下来，双目失神，只不过短短几十秒，对于他而言不亚于几个世纪般漫长。
    他现在再也没有底气可以说出生命无价的这句话了，他的观念被冲击，思想被颠覆，尤其是证明自己说空话大话的人就是他自己。
    杀人诛心！
    “哈哈哈，生命无价？真是笑死人了！”魇物看着失魂落魄的陈彦之，有些快意的笑了起来。
    她能够感受到从陈彦之身上那种茫然，愧疚等种种不一的情绪，比之单纯的恐惧更为甜美的味道。
    尤其是，她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
    驭魇使性格偏执，是受到魇物侵蚀，而如果拿驭魇使的执念与魇物相比，却如同是小巫见大巫。
    能够身死后，因执念化为魇物，又岂是寻常。
    陈彦之的一句生命无价，触碰到了魇物的理念禁区，所以她要让陈彦之信念崩塌，内心如坠地狱。
    “哈哈哈，你的选择，证明了你是错误的，最开始的时候，你选择了抛弃一个人，拯救五个人，后来，你选择抛弃五个人，拯救一个人。”
    “你的行为，在我眼里，完美诠释了人类的特性之一——物尽其用，有价值，就留下，没价值的，就抛弃。”
    “五个人比一个人有用，所以你选择了他们，而一个伟大的粮食培育家，比五个小孩有用，所以你选择了他。”
    “所以我很相信，如果再来一次，让你从你的父母，朋友，跟一个科学家相比，你会选择你的父母，朋友，而不会去选择那一个科学家，因为在没有情感纠葛的时候，利益为王，可是当你掺杂了情感在里面，而另外一边所产生的利益对你没有直接作用的时候，你会选择你的父母，亲朋。”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从你的父母，跟世界首富之间做出选择，并且世界首富承诺，并且也一定会兑现，你只要救他，就可以获得他的一半家产。”
    “你说，大部分人会选择什么呢？”
    所有人都是沉默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或者说，甚至于都觉得魇物的话深入心底，无法反驳。
    是啊，换了自己，大概也会这么选择吧。
    “哈哈哈，所以我很高兴，你取悦了我，让我再一次看到了人类的丑陋，所以我会遵守承诺，但是其他人，我现在心情不错，就不折磨你们了，亲自送你们上路吧！”
    魇物猛然升高，虽然嘴里笑着，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是充满了森然的冷漠。
    高兴是真的，但是触碰到了心中的禁忌也是真的。
    “起！”
    魇物的手中似乎有银色的丝线闪过，整个广场都开始龟裂了起来，所有的黑暗开始凝聚，周围的光线开始慢慢变强。
    但是这并没有让其他人感到开心，因为他们的正前方，一个巨大的黑色巨人开始慢慢出现。
    龟裂的地板，被抽吸过去的黑暗，慢慢的组成了这个巨人，他面目狰狞，无耳无鼻无眼。
    所有人都宛如处在半空之中，开始掉落，即便是方不平有心想要阻止，可是在半空他无法借力，就算是使用瞬移，他一身的力量也无法彻底爆发出来。
    不过很快，十几个人好像彻底掉落在了地面上，仿佛之前他们所站的平台距离地面只不过三四米的高差。
    不过三四米的高差虽然摔不死人，但是除了方不平外的所有人此时也是各种蜷缩在地上，猝不及防的掉落下来，受伤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而区区一秒钟的时间，一尊高达三十米的巨人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而魇物这个时候也是踩在了这个巨人的头顶之上。
    “除了那个小朋友，其余的人，杀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