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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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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绍恒洗了把脸,回归原座,不停地噫气。如此过了半个多小时,罗绍恒审时度势,觉得绝地反击的时机已经成熟。
    毛伟人说过,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何况又有“擒贼先擒王”的兵法可借鉴。他便对宁思瑜说:“老这样被动挨打也不是办法呀?反正都是醉,拿大碗来。”
    瞧坐在阿毛左侧的鸡仔最嚣张,满上,道:“我跟你干了这碗,算是我交的退场费,此外谁敬我都不喝了。”
    鸡仔以为罗绍恒支撑不住要逃,准备乘胜追击——他倒不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跃然道:“咱俩素昧平生,今天坐在一起是缘分。我能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要干就干三碗。”
    三碗就三碗,一言既出,无马能追。罗绍恒一口气喝完,面色不改。
    果然不出于永乐所料,鸡仔这只纸老虎喝到第二碗,腹内的洪峰已经漫过警戒线,余下的无论如何也喝不下了。
    众人开始起哄,宁思瑜道:“你喝不了,可以叫你家女人作陪呀?”
    坐在鸡仔身旁的女人忸怩声明道:“我不是他家女人。”
    “你不是他家女人?那至少也是他家隔壁的女人,反正都一样。”
    “现在不是,总有一天是。以鸡哥的魅力和手段,你还想飞出他的五指山?”
    士可杀不可辱,鸡仔捧起最后一碗,一口气喝完,衬衣从胸口处到腰带的地方一片湿漉漉。
    刚放下碗,踉踉跄跄,到院子外,一手扶墙,一手压住肚子,没得口令的允许,嘴里的呕吐物迫不及待地飞流直下,锐不可当。
    罗绍恒如法炮制,又将阿标斩落马下。谭志成、何忠勇等也同时抖擞精神,恰到好处地策应,须臾之间,对面几个人便都落花流水,摇摇欲坠了。
    宁思瑜站起来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载歌载舞:“翻身农奴把歌唱,幸福的歌声传四方。”
    在回去的车上,于永乐对罗绍恒今天的英勇表现赞不绝口,道:“高手,真是高手!你这个老演员,演技越来越好了,给你个影帝,当之无愧。那时候看见你跌跌撞撞地去洗手,还以为你快挺不住了。谁知道都被你欺骗了。”
    罗绍恒对永乐的赞美欣然笑纳,道:“难道你还不懂得什么叫兵不厌诈?”脸上浮起深不可测的笑容。
    停了停,接着道:“你们这个战友的大嫂指鹿为马,看来他们家是女人做主。”
    永乐不明白,听了他的解释,笑道:“该死,你玩文字游戏。我现在头晕脑胀的,亏你还想得起这么个典故。”
    第二天于永乐还没睡醒,宁思瑜打电话来了,开口便骂道:“丢那妈,你哪里请来的外援,真是个实力派演员,什么‘滴酒不沾’,什么‘三杯倒’,连我都被蒙了。阿毛他们昨天被整惨了,刚才一个一个打电话骂我呢。”
    回来的第八天,宁思瑜就上班去了。他到底听那些战友的建议,生怕起得晚了,抢不到虫子吃。
    他在一个亲戚的引荐之下,到县巡警大队当了一名协警。包吃包住,工资虽然低些,可是听他的亲戚介绍,除了享受各种补贴待遇,干到一定年限,在考取事业编制时还有相应的加分优势。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宁思瑜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先去干一段时间,假如不合适,到时拍屁股一二一走人,另谋高就。
    于永乐看见他刚脱下制服,又换上新的制服,想起上个月在一次饭桌上的玩笑。
    一天两人在街上劈面相遇,于永乐笑道:“哟,这身衣服还挺拉风的嘛!你现在是副大队长、大队长、副局长?副大队长罢,年轻人要脚踏实地,爬得太快,根基没打好,摔得也快。你现在也算是体制内的人了,遇上扫黄打非,不用人通风报信了,可是你也不能执法犯法,监守自盗呀。”
    宁思瑜找到了新工作,勤恳敬业,总是第一个到岗。况且这份工作轻松,每天不过开着车子辗压大街小巷的马路,以示警戒。
    不过他的这身制服只穿了半个月,他的长远发展计划就触礁了,缘故是他成了那个戳破皇帝新装的小孩子。
    在一切单位里,无论上司多么民主,领导有多么宽容,说实话总是需要勇气,还有一定风险。
    因此,很多人恨不能把“实话有风险,开口需谨慎”当座右铭。
    当然如果实话是当面锣鼓的敲打,胸襟坦荡的人也许会虚心地接受;那些心胸狭窄的人,你揭他的短处,无异于给他吃隔夜馊坏的饭,使他害上吐下泻的病。
    他们的顶头上司、县公安局的某某领导是个老资格,明年就到了告老的年纪。宁思瑜上班第一天,就听说老资格好下棋,棋艺了得,全局上下无敌手,最擅长起死回生,人送外号“独孤求败”。
    并且他常到底下各部门下棋,这是他接地气的常用方式。
    宁思瑜知道了这么回事,心中窃喜。他自己就是个象棋发烧友,虽然他的棋艺不至于“取敌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或者视对方的将帅如插标卖首,自信跟高手过招能有一番周旋。
    假如有机会跟老资格切磋,从此引为同道,即使没有平步青云,被人高看一眼也未可知。这并非无稽之谈,因一技之长而受重用的例子,不胜枚举;臭名昭著如高俅,也是因为脚下功夫了得,官至宰相。
    这天老资格如期而至,大队长不敢怠慢。宁思瑜这个有心人在一旁观战。三局已毕,大队长皆举旗投降。
    宁思瑜是个聪明人,当然看出其中门道,暗暗摇头,理想的破灭使他叹了一口出自内心的气,嘀咕道:“就这水平,还敢戴那么高的帽子!有道是‘棋如其人’,这人的人品官德可见一斑。”
    他这口气不知如何吹进了老资格的防风耳朵里,并且说老资格的下棋风格,重攻不善守,常犯冒进主义的错误,居逆境时就会顾此失彼。
    被一个毛头毛脑的小子评论,老资格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睚眦必报是他的英雄本色。态度不仅决定高度,还决定出路。宁思瑜态度不端,进退走留也就不言自明了。
    宁思瑜刚进巡警大队时,满腔热血。他离开巡警大队时,满腔热火。他倒不是被辞掉的,而是自己摘了帽子不干。他看不惯队领导突然间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大队长对谁都和蔼可亲,唯独对自己颐指气使。
    每当气愤平息之后,他常拿镜自照,对着镜中的那个人客观地批评道:“你看你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要风度有风度,要身高有身高,长得多么标致的小伙子,怎么就活得那么窝囊。以前是夹着尾巴当儿子,现在更不行了,被人呼来唤去像孙子,我看你这辈子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
    把镜子往桌子上一拍,自怅自怜。这样惘惘不安地想了几天,最后想通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干个体户。决定卷铺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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