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内忧外患 3
难道是我前日拜托兄长劝谏保元停止修葺水殿之事?可转念一想,不对,若仅是停修水殿一事不得应允,兄长应该不会如此焦急,莫不是又出了别的岔子?!
忽然之间心如鼓擂,整个人都紧张不安起来。
“前方战事胶着,派往秦、凤二州的督军回奏皆是报喜不报忧,朕心中实是没有底气着落。”保元顿了顿,又道:“可恨那赵季札昏聩无能,实是误国,朕虽将他处斩可仍难消心头之恨。”
“皇上,现雄武军节度使韩继勋镇守秦州,武定节度使、山南西道节度使、昭武节度使三路兵马分据险要之地,以屏障之势守卫凤、成、阶三州,加之我军粮草充足,较之周军远途而来大有优势……”兄长与保元所说的话,我听不太明白,只依稀有种感觉,现在秦、凤、成、阶四州是依着地利之便严防死守与周军打着消耗战,只是周军耗不起,那我蜀军呢?
“光溥你说得对,只是如此拖延战事,于我大蜀国力也是大大的不利,之前灾祸连年,国库为赈济之事也损耗不少,若这战事一拖再拖,朕恐会出现钱荒!”
钱荒?我在脑中快速的搜索着与之有关的记忆,依稀记得吉儿曾说过我大蜀并不产铜,然而因国中富庶,所用钱币毕是纯铜所铸,然在其他各国做买卖时却发现有铅钱、铁钱……
这就是了,五代时期铜少钱稀,各国根据国情铸造钱币。若国中出现钱荒,那对老百姓无疑是雪上加霜!
正自寻思,只听得兄长言道:“皇上所虑极是,所以臣才力劝暂停宫中一些修葺之事,所喜我主明君已欣然同意……”喔,原来保元已接纳了兄长的建议,那现在他二人争执的又是什么呢?
“节省宫中开支于国力战事不过杯水车薪之举,只有尽快结束战事才是根本解决之道……”保元的语气听上去认真决绝,“所以朕决定要微服前往凤州督军,一来察看战事实情;二来也为前方将士鼓舞士气。”
什么?保元要去凤州督军!忽然间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锅,一股寒气自脚心直冲顶门,整个思想仿佛都被抽离了似的,心里却是空空的没了主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重光殿里出来,又是如何回到长春殿中,只是觉着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盘旋——保元要去凤州,他要上战场!
那可是刀剑无情,生死一线的战场。我要阻止他,我一定要阻止他,他不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可是,我要怎么阻止他,听他那时的语气是下定了决心的,而且依他的性子是不可能让我知道他要去前线的,更糟糕的是,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偷听来的,根本不能道破,否则便违了宫规祖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自那日后,我便整日忧心如焚,坐立难安,可是还不得不在保元面前强装笑颜,若无其事。
保元每日照常会来长春殿陪我,要么一起用膳,要么弈棋一局或是和诗、和琴,仿佛他根本没有动过要去前线的心思。
只是他偶然间的无语、沉思,总是能轻易地勾起我心底那根最隐秘忧虑的神经,我多希望他能开口,能告诉我他想去凤州,这样我至少可以劝他,可以强留,可是他却什么都不曾说过……
七月,小武传来密信,丁卯朔(初一),柴荣任命王景兼西南行营都招讨使,向训兼行营兵马都监。
柴荣加封王景等人,可前线战报却道周军近来休整,未再往秦、凤二州推进,而且周军中似有粮草接续不上之象。
万般无奈中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每日在佛前祈祷,只希望菩萨保佑,要么让战事早些结束,要么让保元打消去凤州的念头。然而……
乞巧节后,保元上禀太后,欲往眉州巡视。
太后允,定于初九日微服出行,羽林卫二十余骑便装随护。
临行前一晚,他宿在长春殿中,我知他实是准备动身前往凤州,几次劝阻的话都到了嘴边,可当我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心里那样苦,那样难,到了最后只是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保元见我这般,如哄小孩子一般将我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我外出巡视也不是第一回了,不过十数日的光景,蕊儿何须如此难过。乖,别哭了。”
我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哽咽道:“如今时局艰难,前方又有战事,孟郎身为一国之君如此涉险……蕊儿,蕊儿实在是不安。”
“小傻瓜!”保元习惯性地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眉州距成都府不过也就三两日的路程,又远离边防之地,怎么会有什么危险。”
我心中急苦,强辩道:“虽说眉州远离边防,可安知没有敌国的探子,或是强盗匪徒什么的,你随行的人马又少,若是遇上了可怎么生是好?”
“呵呵,蕊儿,你也太小看你的夫君了。”保元笑容爽朗,又道:“朕虽久未上沙场领兵,可手上功夫却是一日也未放下,区区几个强盗马贼什么的还奈何不了我,再加上此次随行的都是羽林卫中一等一的高手,你就放心吧!”
“可是……”我还欲再劝,却不想被他突然拥紧怀中,只听得他在耳边深情言道:“蕊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
“孟郎”低低地唤他,有悲伤哽咽在胸中,只憋得整个胸口生生地痛。
“蕊儿,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睡觉……”他在耳边絮絮地叮嘱,而我的眼泪却如珠滚落。
保元感觉到我在哭,轻轻地捧着我的脸,深情道:“蕊儿,你别哭,你这样依依不舍让我的心里好难过,仿佛生离死别一般。”说着,他的眼圈也红了。
“什么生离死别,我不许你胡说。”他的话触痛了全部的神经,我几乎是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