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争吵
“你说格里-巴利综合症, gbs, guillain-barre syndrome, 急性神经根炎?”
在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偏僻的病名迷茫不解时,凉介突然抢白。
“怎么了?很严重吗?”到底是了解凉介的, 从他忽然变换的脸色以及这种不合时宜的抢白举动,景立刻联想出是精市的病情比想象的糟糕,否则凉介也不至于脸色这么凝重。
真田没动,是柳莲二替他回答的,“英文是叫这个名字。”
他话才落另一位也懂行的人就急了,“柳,你确定没有记错吗?是急性神经根炎?!”
跟凉介家一样, 柳生家也是开医院的, 他虽然还没像凉介一样已经能顶半拉医生使,好歹也比一般人多知道些罕见的病例,格里-巴利综合症,也就是急性神经根炎就是其中一例。
一种非少见的急性神经炎症, 依神经的受犯及程度而有不同, 运动神经,感觉神经及自主神经皆可受犯。
运动神经:常以四肢,特别是下肢末端的肌肉无力开始,继而侵犯近端肌肉;但亦有由近端肌肉开始的;依疾病的进行,可以犯及呼吸肌肉及颅神经所支配之肌肉,包括吞咽、脸部表情以及眼球运动肌肉,病人可以出现呼吸困难、吞咽障碍、脸肌麻痹以及复视等。
感觉神经:则以大直径感觉神经的障碍为主, 与本体感觉有关,病人早期出现的症状可以是非特异性的存在於肢体末端的麻、针刺感或痛感,随著疾病的进行,本体感觉的障碍次第出现,如平衡缺失及感觉共济失调。
自主神经:其症状包括心律不整、出汗异常、瞳孔收缩障碍、便秘、腹泻、排尿困难等。[1]
柳生比吕士只知道个病名,要真正能头头是道的把这病讲清楚,还得凉介来。他讲得越清楚,立海大的脸色就越惨如死灰,最后红头发大眼睛的井丸文太直接大喊让他不要再说了。
医者父母心。
凉介沉默,这类病并不好治愈,虽然得病率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很低。
他有些烦躁摸口袋,却发现烟和打火机都在外套里,而外套他扔进车厢了。
烦得习惯性摸烟的人不止是他,景也在翻了半天口袋之后才记起她戒烟很久,烦躁的耙耙头,暴躁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害怕。而她再抬头看真田的眼神,真田打了个突。
“他现在住哪个医院?”
景没心情再耗,她就怕一个没忍住就对不起真田老头把他孙子扔坑里灌水泥埋了!
“……你要干嘛?”幼年时的阴影并不容易抹去,真田再不乐意也要承认,比起不喜欢他对五十岚景的感情更多的是恐惧。怕她鬼一样的天赋才华,更怕她比鬼还吓人的野蛮残忍!
景勾着嘴唇讥笑,她这幅高傲不屑的模样,简直跟迹部景吾像神了!
“神奈川国立综合医院。”
得到想要的答案,景是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带下去,拉了凉介直接上车。真田似有什么话想对她说,景停步回头,还他一个绝对能胆战心惊的未完结――
“你的账我还先记下,我最近比较忙,不过放心,我们总会有机会算清楚的!”
汽车发动的轰鸣之后,白色的fc跑车原地画出了个圈儿,呼啦一声绝尘而去。
“那人是谁呀?这么拽?”连副部长都敢当面摞狠话?
切原赤也抓耳挠腮,他看了半天除了知道他们在聊部长生病的事儿,其他都听了个明白似糊涂。他这么一副外星来的模样,看的其他人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单纯真是福,这高桥景一身的煞气,她说自己是混黑道的他们是连怀疑都不敢!倒是她先生真一副好相貌,温文尔雅看样子还是个医生。你说这两个八竿子打不上的人,是怎么兜到一起的?
真田嘴里发苦。这叫什么拽的,她跟个小女孩儿在一起被她家老头差点打死那会儿比这拽多了!以为嫁人后好歹能收敛点,可五十岚景到哪里都是五十岚景,乖戾、暴躁、护短的秉性是一点没变!却总有人把她宠着,捧在掌心爱得掏心掏肺。
她眼光果然毒辣,她从没选错人,今次也是。
柳莲二拍拍真田的肩膀以示安慰,后者回他一个我没事的僵硬颔首。
柳噎住,这还叫没事那有事的早不晓得什么样了!
柳不说他也有自己的考量。这个五十岚比起一年前她还算收敛的霸道,如今的五十岚景其人简直就是把浑身都打磨锋利的淬了毒的长刀,见血封喉。跟她对峙,真挺吓人。
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凉介的瞌睡虫早被跑没了。不用绕去新住处,就直接回迹部家。一问才知,景吾网球部有活动不在,祖父去地球另一边看望他弥留之际的好友也不在,那对夫妻就更加的不在。搞了半天整个大宅里唯一的主人就是她自己。
没遇见长辈也好,否则还不晓得要被怎么编排呢。凉介松了口气,问她要拿什么。
“没什么好拿的,公寓是新的,家具什么都不缺,人过去就行了。”
无所谓的耸肩,景对迹部家的规矩还是不习惯。
公平点讲,她绝对是偏心。五十岚家远比迹部家历史悠久多了,又是华族大户规矩是多如牛毛。景是在五十岚本家长大的,五十岚那样的规矩她都能习惯,为什么不习惯迹部呢?
说到底,景还是不喜欢家中的气氛。
大大的厅堂,长长的餐桌,精致的晚宴,却只有长桌另一头的景吾陪她吃饭……这样的感觉很不舒服,好歹原来她还有老头陪着,偶尔离家出走去真田家更是热闹的不得了。
景是没真想到跟着爸妈过,还有祖父的景吾会是在这样华丽的没人气的房间里长大。也难怪他个性扭曲成这样子,搁她她也扭曲了,兴许比他还华丽,当然也可能是憎恨华丽!
在挑选新住处时,景明显受到先前的影响,她选了一室一厅一厨一卫,35平米的精装小套间。用景吾的话讲就是比他卧室的厕所还小点,又低又矮的要塞得才能进去。
好吧,他前半句话还算恳切,后面半句她全当放屁了。
寻不到自家人,景就跟铃木管家blabla交代完就要走。后者却发挥他讲不通道理就死缠烂打的精神,无赖的无所不用其极,简直不敢让人相信他就是迹部家以精英全能闻名的管家。
“……高贵的五十岚伯爵,怎么能住那么几十平米的小套房blablabla……一家人就该住在一起,就这么搬出去了旁人还不得怎么嚼舌根说咱们迹部家斗了blablabla……景少你从没自己住过,要是一个不小心您把自己烂掉了,我要如何去面老爷和天堂里的老夫人,雅也少爷和飒夫人,还有凉介少爷blablabla……”
此时凉介正在他旁边,但自打铃木管家明白他是站在景这边后,管家立马把真人当雕塑,抱住身旁大柱子嚎着凉介少爷,搞的本人颇不知所措。
――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怕不要脸的。
景摸一把脸,开始战斗:“铃木管家爷爷,我知道鱼是从海里打捞上的,不是超市包装袋里的一坨软肉。 [2]我会煮饭会收拾屋子会洗衣服,我知道没电没水要去物业买……我电话里存了凉介的号码,景吾的号码,也有这边家里和神奈川、高崎的电话号码,有任何问题我都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们……这样,你还觉得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离了人就废物么?”
铃木管家是老资历,他照顾过雅也少爷,又抚养景吾少爷长大,他在这个家有着近乎半个主人的地位。真正传统意义上的管家甚至比女主人更有地位,他是什么样大世面都经过。
可今天被这么一番抢白,铃木管家不得不重新看景。
景小姐要真是个只会暴力的不良,能拐到凉介少爷这种绩优股好男人吗?是他和老爷走眼了。五十岚老爷子养孩子也是一流的,就跟老爷一样,他们都养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孩子。
夸别人也不忘夸自己一下,铃木管家你果然是迹部家出来的人!做什么都要一本万利!
收起装疯卖傻,铃木管家很正经地对景摆摆手,说,你搬吧我放心了,另外你爷爷那里我去解释,记得有空就回家来吃顿便饭什么,凉介少爷也是要常来,景吾少爷总一个人也挺孤独的……变通的简直像被附身了,末了还帮着收拾一些她想不到却实在有用的居家用品。
等被送出家门,景还有点反应不良……她这算是被扫地出门了?
不过让铃木管家那么一折腾,她让真田气了一肚子的闷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成语不是这样乱用的,国语最近学得怎么样了?”弹她脑门,说实话凉介也松了口气。
名门高第出来的管家,他算是开眼了。真不叫一个油盐不近,难缠!
凉介坐回驾驶座,心里却在琢磨,日后要景开车一定得选好日子,不能太高兴也不能不高兴,否则几条命也不够她吓得!真闹心!
“我刚打电话联系了爸妈,他们有个朋友就是神经科的专家,我让爸妈打听了一下那位医生现在所属的医院。你劝你那位朋友转院到东京来,治愈率比较高。”
“诶?……哦,谢谢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爸妈还问你了,我说你现在在冰帝,他们都挺高兴的。”
向左转打满方向盘,凉介笑着望景,后者被他夸得很是受宠若惊。
“唔?真的?!”
抿嘴笑,侧脸过来看了景一眼又飞速别看,凉介怕景恼羞成怒起来会抓狂的打人――她可是有前科的!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大片大片的洒在他身上,描绘出的侧脸线条异常明朗。
“我们是一家人,爸妈关心你是应该的,别看爸爸那么严肃他其实总跟妈妈说起你来……唔,活泼的孩子,看着她就觉得生命充满了生机。哈哈!”
凉介笑出来,景恼羞成怒,一巴掌拍过去。凉介突然一刹车,他快速的解开安全带下车。
“来,下车了。”他朝景伸出手,笑得温存。
无数记忆的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景伸手用力握下去。
这年头找个顺眼的真不容易,尤其她这种瓤不对壳的更难,但给她找到了就别想让她防守。景不懂这是不是旁人说的爱,但她明白这双手从她握上的第一天起,就没打算再松开!
那么,应该是爱吧……
精装修的套间虽然有床有窗有柜子,可没有床单窗帘和褥子!小瞧搬家的人总要吃苦头,景刚在铃木管家爷爷那里夸下海口,难道真让她腆着脸回去求救……让她装死还容易些!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开出好长的清单,转战家居城。一楼买了他们凡能想到的大件家电,上二楼买全新床单被褥和桌布窗帘及地毯等琐碎物品,等送货上门。途经超市购买新鲜的蔬菜鲜肉蛋奶,又在餐厅打包他们今天的晚饭打。待一切都搞定,回到家中已是傍晚。
前脚才进家门,送货上门的售货人员就登门。日本的售后服务果然很让人放心。
这一天折腾的,比打仗还累!
“诶呀!好年轻的夫妻啊!”对门的ol美女解姐姐感叹她的新邻居,纯赞美的。
景却虎了脸,吓得ol姐姐脸色煞白,飞速闪进人,动作迅速的对不起她八公分的鞋跟。
凉介笑了笑,把景拉回来顺便也关门。
“你呀你呀~”把人拉到怀里,双手环在她的腰上,凉介把下巴支在景的肩窝,不让景看到自己脸上深深的笑,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清香。
面皮薄就面皮薄,还杀气腾腾,死鸭子嘴硬!……真太可爱了!
“我怎么了?我好的很!”
脖子被拱得发痒,景没好气的挣了几下,见凉介没放手的意思也没敢太用力。任他又搂又亲,轻声细语的说些不着边的话,感觉有点像哄小孩儿……景郁闷了,她是小孩儿么?
气哄哄的质问,换来他终忍不住的大笑。
恼羞成怒,景一脚踹上凉介小腿筋骨,膝窝一麻凉介朝后倒下,正要撞上大理石尖锐的棱角。景想都没想上前,顺势要推开凉介,腰肢却被他缠住只能身子一软放任的朝下倒去,摔在厚厚的地毯,滚了大半圈。
抵上沙发墩停下,景忙起身要看他有没有摔着。手才一撑地又被拉下来,摔在凉介身上。
景怒,这人今天抽什么风?!
嘴唇被贴上,湿热的舌探过来轻轻的描摹她嘴唇的形状,试图撬开她的嘴。景正磨牙着呢,当下就露出她森白的牙齿,一口咬上。吃痛,凉介闷笑着松开景,自已依然仰面躺着。
室内灯极亮,把景得意洋洋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眉眼精致,红唇烈焰。
“喜欢英国还是法国,要不瑞士?”
“啊?你不是决定去英国吗?怎么,变卦了?”变就变呗,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留学。
“……我是说,等我们都有空了,要去哪里转转。”
凉介不愧是真懂她的,对这种跳跃性的思维接受和理解程度都极强。
“哦哦~度蜜月啊……唔,就英国吧,也该回去看看了……”
泰晤士河边big ben(大笨钟)的钟鸣,伦敦塔,westminster abbey(西敏寺),海德公园,还有苏格兰高地的城堡、如画的风景……以及抑郁不得志的少年,独自徘徊异乡。
思念被拉长,那些久远的记忆汇成一卷老旧的胶片,一帧一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