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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岂在多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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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弛的谋划也很简单,北伐六郡能不能成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攻下汉中以控川陕,以汉中为中心,在甘肃、四川和陕西群山的中间,开辟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地盘。
    这里东西南北皆有屏障,虽然大势上看四面临敌,可其实无论是哪个方向都易守难攻,下有巴山上有秦岭,张弛是穿越之人,知道朱元璋当初同样是在乱世之中,他制胜的秘诀不外乎就是“高筑墙,缓称王,广积粮。”
    而现在,只要他占据了汉中,四面环山,这就是他最高的天然城墙,省下了高筑墙的步骤,直接屯兵,等到天下大乱的时候,这里就上可攻取中原,下可通达巴蜀,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山势就好像四面高墙,只要扼守城门,绝难被攻破。
    当然,如果再攻陷六郡其中一二,那可就更好了。
    说起要走的这条阴平小道,历史上它可是大有来历。
    阴平小道在阴平与平武之间,这条小道的两个起点,北边是从阴平开始,由阴平东南翻越摩天岭入川直达平武。这条小道之所以这么出名,那是因为三国时的故事。
    三国时,魏将邓艾奇袭蜀国时所走的就是这条路线,当年姜维在剑门关拒敌,剑门关雄关如铁,魏国大军只能被拒于关外,邓艾偷渡阴平,这才灭掉了蜀国,立下大功。
    而现在,张弛就是要从平武逆走这条古道,再度建立功业。
    也是张弛北伐的这个时机抓的好,刚好姚硕德的大军刚刚战败,谁也没想到大战之后,蜀中竟然直接派兵北伐,连姚硕德都没做准备,阴平守将就更别提了。
    剑门关当然依旧设有重兵,可这条七百多里的密道,果然七百里无人,否则只要有一支兵马在阴平小道中最险要的摩天岭设伏,人数也不用太多,数千人足矣,就完全能让张弛这几万的人马有来无回。
    因为此处多是丛山峻岭,所以这条古道之上也大多都是栈道。
    所谓栈道,就是在峭岩绝壁上凿孔架桥连阁而成的一种道路,而且年久失修,断断续续。
    兵士攀崖而走,简单连接起断处的栈道,大军就在这绝壁悬谷之间行走,好像一条大龙挂于云岸。张弛不禁感慨,虽然说现代人喜欢旅游,他自己也看了不少名山大川,可是什么时候能身临其境的看到这种惊险壮观的场面?
    …
    …
    阴平守将名叫顾北城,此时刚刚入夜,他还正在睡梦之中,却没有想到忽然间神兵天降,张弛的大军已经杀到了城中。
    等到士兵来报,把他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阴平东南两门已经失陷。
    顾北城做梦也想不到怎么会忽然有大军来到此处,而且这只大军还是由蜀中而来。按理说,蜀中如果前来攻城,先到的必然是剑门关,剑门关纵使失守,也有快马传递消息,使阴平加强戒备,而现在,怎么大军直接就来到了阴平城下,而且迅速的就打开了城门?
    阴平虽然不如剑门关那么险要,可是城防戒备也是没有一丝马虎,屯粮驻兵也是不少,纵使四面被围,顾北城也有信心守城一个月而不失。
    其实阴平东南两门失陷倒不是张弛的军队作战力有多高,而是“寒门”峨眉的功劳。
    峨眉武功高绝,当日在蜀中与张弛会面承诺要帮助张弛之后,她便孤身北上,“寒门”之中本来就是流民居多,而流民来自何处?天下所有的流民皆是来自战乱,而十中有九是因为胡人。
    胡人杀人如麻,攻占了北方六郡,民怨沸腾,“寒门”在这六郡也有根基。而且根基不浅。
    “寒门”是道教的一个分支,而道教自从东汉立教开始,就不断的治理与武装起义,从没有片刻放松他们的理想,到了现在当然也是如此,只不过不同的流派,所用的方法各有不同。
    比如说五斗米道,就已然公开揭竿而反,但寒门却没有这么做。
    五斗米道教徒众多,只是可惜,五斗米道最出名的乃是符箓,做法无非就是说灵符能驱鬼治病,上阵能刀枪不入,蛊惑百姓而已,又常常弄些神乎其神的小戏法,或者是障眼法,欺骗劳苦大众,就好像当初三桐在会稽见到过所谓的圣女缩地成寸的“法术”。
    用这种办法蛊惑百姓,所以那些教徒也良莠不齐,有好有坏,大多数的教众都是贫苦百姓,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只是胜在数量庞大,揭竿而起之时,极短的时间就颇有规模,震动朝野。可等到朝廷积蓄力量大军清剿的时候,五斗米道就溃败不止。
    而“寒门”不同,“寒门”以武入道,别的不敢说,可是道教众多分支,如果让他们单打独斗的话,却没有任何一个能是“寒门”子弟的对手。
    而且“寒门”一脉是从汉末开始,在川蜀一带就有很深厚的根基,现在发展了数百年,就算“寒门”当即揭竿造反也无不可,声势未必会比五斗米道弱上多少,所以若想根据“寒门”的势力帮助张弛拿下一关一隘,真是再轻松不过了。
    张弛刚到阴平城下,城头就已经起火,东南两面城门洞开,张弛大军长驱直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刚刚攻入城门,张弛就吩咐杜希名说道。
    张弛虽然不熟识军旅事务,可这些简单的东西他也知道,当务之急就是首先攻占太守府,控制住全城的最高指挥官,就能尽快的解除全城的武装。
    杜希名经验丰富,调度得法,也不理会城中的乱战,直接指挥主力直入城中。
    太守府,就在阴平南北的中轴线上,转眼之间就到,阴平守将顾北城吓得匆忙间也不及穿戴整齐,就往外逃,谁料刚出太守府后门,就被赶上的秦搏生擒。
    本来被奇袭,这些守兵就军心惶惶,四处逃窜,现在连主帅也被擒住,可怜阴平中也有数万大军,匆忙间不及应变,兵不血刃之间,就已经完全被张弛大军控制了下来。
    天还没亮,城中的战事已经平息,因为战事刚刚结束,兵士还都在大街之上高举火把,再加上因为战乱四处都有火光,照的阴平城如同白昼。
    “胡人大军已经被我们收缴了他们的甲胄兵器,尽在掌控之中,先请公子入太守府休息。”杜希名来报。
    虽然说是让张弛到太守府休息,可张弛怎么能休息?因为战事刚刚结束,还有很多收尾的事情要做,所以此时,众人就在太守府大厅上商议了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被秦搏生擒的阴平守将顾北城,应该怎么处理。
    三桐叫叫嚷嚷的说道:“胡人杀我汉人百姓,现在这个狗将军给胡人做牛做马,屠杀我汉人百姓,要我说,这样的混蛋一刀杀了算了!”
    不止是三桐如此想,恐怕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中国人对待汉奸向来不宽恕。
    而丁逸之考虑问题却比较深远:“依我看此人或许还有用处,杀了他不如留为我用。”
    “这个狗将军能有什么用?”三桐不信。
    丁逸之笑道:“我们是奇袭方才得手,如果阴平早有准备,我们人马不多,攻城损伤必然不轻。现在虽然攻下了阴平,可到了别的城关怎么办?如果留着他加以利用,到了下一个城关,我们可让兵士穿戴胡人甲胄,高举胡人旗帜,骗开城门,岂不是大善?”
    张弛在一边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不过心中已经吃惊不小,这个表弟果然是个军师之才,运筹帷幄,未雨绸缪。
    计策是一条好计策,可三桐还是恨的牙痒痒,想把投靠胡人的狗将军全都杀了:“胡人战败,怎么可能没有报信的残兵败将逃出城去?他们先到其他城关通报,我们还假扮个屁。”
    一直不说话的暗刃冷冰冰的说道:“这一点可以放心,我们寒门中早有人安排在城外的各条通道上,必能将胡人逃出的报信之人一一射杀,无人知阴平现在已经落入我们手中。”
    “太好了!”张弛忍不住赞叹一声,这次“寒门”可是帮了他不小的忙。
    三桐这下没话可说了,又问:“不杀那个将领,可那些投降的胡人兵士怎么办?他们可是亲手杀我汉人,他们没什么大用,要我说,就把他们统统杀了。”
    这样的事情,在古代来说再正常不过,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一般攻城之后,都免不了屠城,目的一是威慑人心,二是这些降兵也太不可靠,虽然已经没收了他们的武器甲胄,可这些降兵人数众多,如果稍有组织闹起来,也威胁太大。
    张弛自小受现代教育,虐杀俘虏在他看来可不是什么英雄所为,再说,面对手无寸铁的人,他也很难下的去手。
    见张弛皱眉,杜希名说道:“公子,我们这次北伐人马不多,况且还要去攻别的城池,这些降兵如果不杀,留到以后必是隐患。”
    道玄是个和尚,毕竟是佛门中人,心怀慈悲:“可这些人手无寸铁,佛说回头是岸,张大哥,如果这些人是真心投降,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三桐不干了:“你怎么妇人之仁。”
    “我这是不忍多造杀孽,怎么能叫妇人之仁。”这两个人总是喜欢争吵,已经习以为常。
    三桐借着说道:“还什么不忍多造杀孽,你不对他们造杀孽,以后他们就对你造杀孽,佛还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呢,你和佛祖去地狱吧,我们可不去。”
    “别吵别吵,要我说,还是由张公子来定夺吧。”杜希名劝解道。
    张弛的话,无论是三桐还是道玄都是会听的,两人也都不吵了,望向张弛。
    张弛这会儿可真是左右为难,杀吧,他下不去手;可不杀吧,这些人日后难免会成为祸根。
    “哎,张兄弟你还想什么,杀了算了。”三桐等不及叫嚷。
    张弛没说话,道玄先说了:“你吵什么,难道你连张大哥的话也不听?”
    “张兄弟说的我当然会听,”三桐嘟囔道:“张兄弟可是我平生最敬佩之人,对了,刚才打入城门的时候张兄弟说的那句诗就再有道理不过了。”
    “什么诗?”当时兵荒马乱的,道玄并没留意。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啊。”三桐抢着说道:“攻城略地,不杀人怎么行?射马是因为马比人好射,射死了马再杀人;擒王也是一样,先抓了主帅,然后擒贼人,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得要把贼人就地正法,全部咔嚓。”
    听着三桐的歪解,张弛心中好笑,这才想起来,这首诗是唐代的杜甫所写,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
    张弛一阵笑声,打断了三桐和道玄两人的争吵。
    “三桐你可解释错了,这首诗不单这两句,还有其他。全诗是这样的,”说着,张弛就缓缓将全诗吟诵了出来:“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岂在多杀伤。”众人也忍不住跟着吟诵了这一句。
    “对,杀人亦有限,胡人肆意杀害我们投降的军人百姓,如果我们也这样做,那我们与胡人何异?狗咬了你一口,你总不能也要咬狗一口。再说这些降兵有什么罪过?他们也不过是当权者的一枚棋子罢了。就算潜伏了什么危机,我也不忍对这些手无寸铁之人痛下杀手,否则我们也就是刽子手,我们又与我们所恨之人有什么不同?”
    张弛说的这番话在情在理,就连痛恨胡人的三桐也无话可说。
    张弛巡视众人,见暗刃眼中有泪。
    张弛虽然不知道暗刃的身世,可是长时间的接触,他知道暗刃对胡人的仇恨不见得比三桐少,可张弛也知道,肆意屠杀并不是报仇。
    “我要多定下一条军规,”张弛忽然严肃的说道:“我们要做乱世中的仁义之师,从今以后,降者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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