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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濮议之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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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朕太堪了,简直就是欺朕太堪了。”赵忱一面怒气冲冲的大声道,一面在屋子里来回走来走去。周太后坐在正座,沉着一张脸,看起来也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杨炎和赵倩如也觉得有些莫明其妙,这几天以来,朝中关于新法的争吵以经平息了许多,而杨炎的职方司的组建工作,也以经初步走上了轨道,正准备一步一步的设想进行。那知今晚曹安来到杨炎的驸马府上,说皇帝有急事,要紧急诏驸马和公主进宫面议。
    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怠慢,赶忙就跟着曹安进宫了。一到赵忱的寝宫,没想到见到赵忱这个样子,看来是受了不小的气了。
    赵倩如忍不住问道:“小忱,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发这么大的气呢?”
    赵忱停下了脚步,随手从书案上抽出一份拆子,摔到桌子上,道:“姐姐,姐夫,你们自己看吧!”然后又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赵倩如看了赵忱一眼,从桌子上拿起拆本,打开一看,也不由脸色大变,“啪”的一声,合上拆本,抬起头来,忿忿道:“这简直是太过份了。”
    赵忱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恨恨道:“这些人太可恨了,这一次我要将他们全部都流放到海南去,让他们知道我的历害,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小看朕。”
    杨炎更觉得莫名其妙,从赵倩如手里接过拆本一看,原来是礼部侍郎文焕所写,大意是赵忱是由太上皇下诏,继承皇位。因此应该尊孝宗为皇考,而尊生父赵觉为皇叔等等。
    原来这几天新法的事情也再顺利进行,杨炎也上任开始了工作,也没有那么多的争执,赵忱心里也舒畅了不少。而朝中的大事也不仅仅只是变法的工作,这时孝宗和光宗两位前任皇帝的葬礼以经全部结束,皇陵建筑也大体完工,只剩一些收尾的工程。因此赵忱在金殿上下旨,尊自己的生父赵觉为皇考,并责令礼部议论追赠生父的谥号。
    “皇考”是对皇帝父亲死后的尊称。虽然赵忱自幼就丧父,但毕竟是父子血脉,自己当上皇帝之后,追赠生父的名份和谥号,也是尽人子之孝道,这到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令赵忱没有想到的是,三天之后,礼部不仅没有商议出赵觉的谥号,反而是礼部侍郎文焕,侍御使章得臣、刘洽,太常寺奉礼郎李浩,枢密院编修官高见翔等五人联名上书,称: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应准先朝封赠期亲属故例,垂为常典。孝宗皇帝继位,即尊秀王为皇伯,陛下甴小宗继入大宗,应以尊考宗为皇考,淮安昭王虽为陛下生父,然为孝宗之弟,应尊为皇叔等等。也就是说,要让赵忱认孝宗为父,只能把生父赵觉当成叔父。
    想不到给先父确定谥号不成,反而要把亲生父亲称为叔叔,这样的结果自然令赵忱大发雷霆,连周太后知道以后,也十分生气。于是连夜朝杨炎和赵倩如进宫,商议对策。连性子一向温和的赵倩如见了这份拆子也不禁心里有气,这不是让赵忱不认生父吗?简直太没道理了。
    大宋开国至今,算上赵忱,以经是第十三位皇帝,但连上赵忱在内,加上太宗、英宗、徽宗、太上皇赵构、孝宗一共有六位皇帝,并非是前任皇帝的亲子继位,几乎占了所有皇帝的一半。这在历朝之中,都是十分罕见的事情。而在这六位非前任皇帝的亲子继位时,虽然也有过一些波拆,但总体还算顺利,并沒有发生过大的事故,并无宗室之争,这一点到也颇令大宋历代值得骄傲。
    而在非六位前任皇帝的亲子继位皇帝中,太宗、徽宗、太上皇赵构三位都是以弟继兄位,因此追赠生父,并沒什么遇到太大的麻烦。只有英宗和孝宗是由小宗继入大宗,继承皇位。经历与赵忱到有些类似。
    不过孝宗皇帝年幼时就以被太上皇赵构收养,做为继子,以经认赵构为父,因此尊生父秀王赵子偁为皇伯,到也无可厚非。
    而在当年英宗继位之后,也曾为追赠英宗的生父濮王赵允让是“皇考”还是“皇伯”的问题,引发了长达三年之久的争论,当时的名臣韩琦、欧阳修,富弼等人坚持应称为“皇考”,而以司马光为守的台谏大臣则坚决主张称为“皇伯”,最后还是曹太后下手敕,认为可以称濮王为“皇考”,才做为罢论。而这场事件也就被称为“濮议之争”。
    不过曹太后是先帝仁宗的遗孀,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她的坚持认为,英宗不礼当称濮王为“皇考”才引发了这场旷日持久的争论。因此对于她突然改变决定,也引发了人们不少猜测,一说手敕为曹太后酒后误签,另一说是大臣韩琦、欧阳修等人交结太后身边的宦官,最终说服了太后。但无论如何,最终的手敕以发,也就无容再更改了。
    但赵忱的情况,与英宗、孝宗却有本质的不同。无论是英宗还是孝宗,因为仁宗和赵构长年无子,因此都是在年幼时就被收养,立为皇储。因此仁宗架崩,赵构禅让,他们继位都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而引发的追赠争议,也似乎不完全是无中生有。
    但赵忱却完全不同,他即没有被孝宗收养,也没有被立为皇储,仅仅只能算是宗室,只因为光宗架崩之后,再无直系后人,才变成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加上又有杨炎大力扶持,和太上皇赵构下召,才最终蹬上皇位,就是如此,还是和赵恺为争夺皇位大战了一场,才算坐稳了皇位。
    可以说,赵忱的继位,与孝宗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和英宗也有很大的区别。在这一点上,与汉光武帝刘秀的情况到更为相似一些,因此在追赠先父的问题上,跟本不该有任何的争议。
    如果真如文焕、章得臣等人所议,要尊孝宗为“皇考”而尊生父赵觉为“皇叔”,那赵忱岂不是成了为了皇位,可以连父亲都不认了吗?因此也难怪赵忱、周太后、赵倩如会生气。
    赵忱大坐到桌子前,气愤愤道:“明天朕就下旨,一定要将文焕、章得臣这几个人全都发流放到海南去充军。”
    杨炎道:“小忱,你先别生气,想一想这件事背后的文章。”
    赵忱鄂然道:“背后还有什么文章?”
    经过了许多波折之后,杨炎的政治灵敏度也提高了不少。赵忱、周太后、赵倩如是身处局中,关心则乱。而杨炎却是傍观者淸,自然知道文焕、章得臣等人绝不会无原无故引发这场新的“濮议之争”,更不会是为了坚持什么所谓的礼仪,在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新的权力之争。
    其实当年那场“濮议之争”就并非什么单纯的礼法之争,司马光等台谏之臣坚持濮王只能称“皇伯”,是希望英宗能够与曹太后和睦相处,以维护朝廷内部的团结。而韩琦、欧阳修等宰执们则是考虑英宗是皇权的现实代表,因此一心一意地拥戴英宗。其实本质就是以曹太后为代表的“后权”和以英宗为代表的“帝权”之争。那么这一次,相信也不例外。
    听杨炎这么一说,赵倩如也立刻从愤怒中冷静下来,因为她本来就具有很强的政治头脑,仔细一想,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现在朝中关于新法的争论逐渐消失了不少,多数官员都是暂时保持观望的态度,这一方面是因为赵忱态度坚决,而在大宋刚刚复囯之后,朝中也没有形成大规模的集团反对势力,另一方面,在新法还没出现明显的负面效果时候,反对的理由也并不充份,死守着祖制不可变的说法,显然不足以有很大的说服力。如果想要阻止新法,必须另避途径。
    严格来说,赵忱并非完全是继承而得的皇位,而是半靠血统,半靠武力而得到的皇位。与前朝的皇帝,并没有太多的关系,更接近是一位开国之君,因此对赵忱来说,反而可以摆脫前朝的种种束缚,开创一个属于自巳的朝代。因此如果在追议“皇考”的名份上,能够使赵忱承认孝宗是“皇考”,那么就等于承认孝宗是赵忱的父亲,则可以使赵忱正式并入到赵氏的嫡系中来,在以孝为先的道徳观念中,完全可以用“子不改父”的大理来反对变法。
    当然,反对变法的大臣也知道,赵忱是肯定不用从此就范,一定会居理力争,那样的话,势必又会引起一番争论,但这也不是坏事,如果能够引发一场当年“濮议之争”那样的大争论,把皇帝,众臣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皇考”、“皇叔”的名份之争上来,也可以使变法暂时陷入停顿状态。可以说,这是反对变法的大臣费尽心思之后,终于想出的一条妙计。
    赵倩如把自己想通的道理向周太后、赵忱、杨炎说了一遍。杨炎不仅长叹一声,有这样的才智,却偏偏用在争权夺利上了。如果用在为国谋划,使国富民强该是多好,只怕大宋早就开创盛世。
    这时赵忱这才明白过来,也不由得恨恨道:“我决不能让他们得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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