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公这番话一说出口，李道玄就乐了：这家伙还真是容易上套，引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这话一说，岂不是相当于主动交待了收复小浪底是一件很花钱的事？
    他嘿嘿笑，也不说话。
    白鸢却明白过来，接口道：“郑公公，小浪底水贼难剿，朝廷耗大量军费也未能治理，那岂不是说，福王府长期无法收回自己的封地。”
    郑公公听到这话，心里才咯噔一声响，暗想：糟糕。
    白鸢：“在下这一次驱逐小浪底水贼，应该算是帮了福王府一个大忙吧？”
    郑公公：“呃……那……那是自然……”
    李道玄在旁边嘿嘿笑：“福王府若是请些江湖豪侠，帮忙收拾这些水贼，也是要花钱的。这方面的市场行情嘛，本大侠作为江湖人士，当然是一清二楚。给你报个内部价，这么大规模的水贼，侠士们至少也要收两千两银子的出手费。”
    郑公公大惊：“什么？两千两？你怕不是在唬我。”
    李道玄笑而不语。
    白鸢接口道：“在下也是所耗不菲啊，与水贼交战用的船、粮食先不说，迁移这许多百姓来建立村庄，杜绝水贼再聚于此的可能性，用的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在下收一笔‘驱逐水贼辛苦费’，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吧？福王府是在下的朋友，在下也不收那么多，打个折吧，一千九百九十九两，如何？与租金折算一下，在下给你五两银子，算租四年如何？”
    郑公公这下终于明白了，自己被人给耍了，脸色沉了下去：“你们这是打算赖掉福王府的租金了？”
    李道玄笑。
    白鸢也笑。
    就是笑，摆明了看不起郑公公。
    郑公公怒：“这里是福王府的地盘！若是私占，那可是违法的勾当，与水贼无异，朝廷定必拿了尔等问罪。”
    高一叶也终于忍不住参加舌战了：“喂喂！我们可没说不给租金啊，我们只是要收‘剿匪辛苦费’，是你们福王府不讲道理，不肯给我们辛苦费啊，这事拿到朝廷上去说理，也是我们占理。”
    郑公公气急，脑子烧坏，大人物做久了的毛病开始来了，张嘴就道：“讲理？我们福王府什么时候和你们这样的小人物讲过理？要么乖乖付租金，要么别怪我们不客气。”
    白鸢拿出了折扇，刷地一下甩开，露出扇面上的君子二字，笑道：“我们剿得了水贼，伱们剿不了水贼，换句话说，我们比你们厉害，你要怎么对我们不客气？是募集一只军队打过来吗？来啊！我倒要看看，福王府私募军队，朝堂上的文官们会怎么说。”
    李道玄摆出小老百姓八卦的模样：“你听说没？福王要造反啦。”
    白鸢也摆出小心翼翼的模样，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用手遮住嘴，低声道：“福王肯定是不满当年国本之争，没能被封为太子，现在他要募集军队，把皇位抢回来啦。”
    高一叶凑近过来，学着老阿姨的碎嘴嘴：“福王旌旗十万，要杀进京城干掉皇帝老儿啦。”
    在街头巷尾，三個老阿姨这样凑在一块儿一聊，分分种就能把一个人的风评搞进十八层地府。
    郑公公听得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做藩王最怕的就是被皇帝怀疑要造反，只要皇帝对某个藩王起了类似的疑心，那藩王的小命就基本上丢了。
    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藩王们脑子只要没坏，就不会去踩那条红线。
    福王府也不是没有死士，但几十百把个死士，别说收拾白鸢了，连水贼都打不过。
    他还真是只能干看着！
    郑公公气得不轻：“你们等着，私占藩王封地，和造反无异。咱们福王府自己没法出手收拾你们，自有朝廷的官兵来收拾你们，你们等着瞧好了。”
    他气得甩袖就走，跳上软轿，几个仆人抬起他，飞快地跑下了山，山脚下有马车等着，向洛阳去了。
    高一叶拿望远镜看着他走远了，这才笑道：“呀，我听说河南变成了黄泛区，到处是淤泥，他的马车怎么来的？”
    白鸢：“黄河水退了有一阵子了，淤泥已经被晒干晒硬，现在到处都板结了起来，所以马车已经可以正常行驶了。”
    “原来如此。”高一叶笑：“那我也可以到处去玩了。”
    白鸢转向了李道玄：“天尊！那太监回去之后，福王府肯定要向河南巡抚诉苦了，河南巡抚很有可能调来官兵为福王府撑腰，我们又当如何？”
    李道玄笑着摇了摇头：“不用理会，官兵是没空来找我们麻烦的。”
    白鸢：“咦？官兵没空？”
    他思虑飞快，马上就明白了李道玄话中之意：“天尊的意思是，河南……要乱了？”
    李道玄轻叹道：“山西流寇攻破泽州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白鸢点头：“听说了。”
    李道玄伸手指了指东北方：“泽州就在这个方向的黄河对面，与洛阳仅仅一河之隔。而山西巡抚许鼎臣，正率领大军从太原南下，包围流寇。你若是流寇，该如何？”
    白鸢瞬间明白过来：“我若是流寇，定会舍弃泽州，向南渡过黄河进入河南境内，躲避山西官兵的围剿。如此一来，河南就要热闹起来了。”
    这下连高一叶都听懂了，小脸雪白：“呀？那些流寇要是杀到河南来了，会不会也来攻打咱们的小浪底啊？”
    “那倒不会。”李道玄：“流寇的流动，一是为了躲避官兵，二是为了在流动中不断地抢劫粮食，裹胁良民。他们哪会知道小浪底有粮食？只会认为这里是个水贼窝，没有来看一眼的兴趣。他们如果从泽州南下，渡过黄河，首当其冲就是……孟津县城。”
    听到孟津县城四个字，白鸢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久前，他还在孟津城里，被一大群老百姓围起来，对着他大呼“白善人”呢。那些将他奉为“万家生佛”的老百姓若是被流寇杀光，他心里根本无法接受。
    “天尊，我们得救孟津县城，是吧？”
    “不仅仅是孟津！”李道玄叹道：“如果可以，我不想看到河南老百姓也遭受像陕西和山西的老百姓们一样的若难。我们最好是能在黄河中间挡住流寇，不让他们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