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翦横波亲临景德镇 宫绮筳身隐玄武湖
这一日,景德镇上突然来了一群人。这群人是坐马车来的。
他们来的时候,惊动了方圆百里的所有人,一时之间全景德镇的人几乎都跑出来围观。
围观什么?
——围观天香楼。
天香楼有什么好围观的?
——因为里面住着一群人。
不就是一群人么?天下之大,哪里找不出这一群人来?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地跑去围观么?
——值得。
因为这一群人里面,有一个极其特殊的人,她虽然只是一个年轻女子,但却是这群人的主人
——更何况,这名女子美得惊世骇俗,美得艳绝人寰……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像她这么美的一个女子,才真当得起“此女只应天上有,世间又能得几人?”
这名女子,便是武林中有名的金陵太虚阁阁主——翦横波。
——听说她是为了太虚阁九月初九的庆典,这才亲身前来景德镇采买瓷器。
可是天香楼难道不是酒楼么?什么时候又会变成客栈了?十几号人居然一下子就全部住了进去。
——天香楼当然是酒楼,可是翦横波却是天香楼老板的老板。
一时之间,全景德镇的瓷器商人几乎踩塌了天香楼的大门
——谁不想接下这单大生意?谁不想和太虚阁做上一笔买卖?
……………………
景德山庄。
宫绮筳听罢下属回报,只淡淡道:“知道了,下去罢。”
该人走后,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半晌,宫绮筳拍掌,门外一人入内,“少爷有何吩咐?”
“准备一下,我明日要去天香楼。”
……………………
宫绮筳常常会想,自己今生遇到了翦横波,会不会是命中注定的一个劫数。
每当想起她的时候,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宫大少爷就会眉间郁郁,心中烦躁,却又无计可施,无处发泄。
他甚至还记得二人初次见面的情形。
那是在两年之前的金陵城,玄武湖畔……
玄武湖位于燕雀湖和宫城之北,因此初时被称为“后湖”或“北湖”。秦始皇灭楚后改金陵为秣陵县,北湖便更名为秣陵湖,因汉时秣陵都尉蒋子文葬地湖畔,孙吴时孙权为避祖父孙钟名讳,遂名“蒋陵湖”。刘宋元嘉初年,宋文帝对玄武湖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疏浚,挖出来的湖泥堆积在一起,成了露出水面的小岛。其中最大的为“蓬莱”、“方丈”、“瀛洲”三岛,合称“三神山。传说刘宋元嘉二十五年之时,湖中曾两次出现“黑龙”,于是便又改称玄武湖。此处自东晋以来便为胜地,夏秋两季,水面一片碧绿,红白莲花掩映其中,满湖清香,景色迷人。
宫绮筳初到金陵,自然要到四处游玩一番。江湖上素有传言,景德山庄的宫大少爷生平只爱两样东西,一是美景,二是美人。
正所谓“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宫绮筳之所以会来到金陵,无非是因为金陵除了景色极佳,更是美女如云之地。然而他在金陵一连住了几日,虽然也见到了不少江南佳丽,终究却与心中所想相差甚远。便是青楼楚馆之中有名的花魁娘子,也不过只是庸脂俗粉,不免令宫绮筳大为扫兴。
这一日,他正漫步钟山,并在山上远眺玄武湖,只见湖中有数块绿洲,相映成趣。正看得入神,却见远处一道极其素淡的人影在山路之上姗姗而行。宫绮筳不由得眼前一亮,但见那人却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身穿一袭淡粉色的衣裙,长发披肩,偶被阵阵清风拂起,青丝便会轻轻地打在她那吹弹得破的脸上。那素淡雅致的衫裙和玲珑秀美的身材融为一体……微风之中,裙角飞扬,恍如即刻便要飞升的月宫仙子。
宫绮筳一见此人,不由得大为惊艳
——如此钟灵毓秀之人,方当得起“美人”二字。
那女子行得极快,身形展动之间,竟然轻功不差。宫绮筳见状,更是好奇,便急忙自山峰上一掠而下,想要追上那名女子。谁知刚到了玄武湖边,那女子便已不见。
宫绮筳正待展眼望去,忽听不远处的绿洲边上传来一阵金刃相击之声,他心中一动,便隐住身形,悄悄向声音的方向行去。
待得到了绿洲边上,却见那处停着一艘画舫,那画舫上描龙画凤,极是精致华贵。此时在画舫上和绿洲边,分别站定了几个人,手中各执兵刃,显然适才那阵兵刃相击之声便是他们发出的。
宫绮筳见岸上的几人和画舫中的几人分别怒目而视,显然是敌非友,又见刚才那名粉衣女子此时却立在画舫上,却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当下便隐在岸边的一棵樱花树后,暗自观察。
只见那名粉衣女子似是对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大意便是令他们退回画舫船舱中去,只见那几人身形甫动,画舫船舱之中却又走出一个人来。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玄武湖两岸的樱花已是盛放将残,但就是这一种即将凋零的凄艳,才更能夺人心魄,才更加令人怜惜。
风吹过树,樱花飞舞如雪,凄艳缠绵如一个永不再醒的梦,卷起了漫天的绝艳,众人之心神不由得均为眼前之景色所摄,连心肠最硬的杀手眼中都浮现出了一丝伤感……只是这漫天樱花、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画舫中那个人的出现……
宫绮筳乍见此人,不由得胸中大震,连呼吸几乎都已在瞬间停止。
只见一个仙姿袅娜的身影,正立在船舱之口,众人尚未看清她的容貌,便已被她那绝世风姿,超凡气度所震,一时间都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待得见了这人的相貌,更是心摇神驰,只是每个人的心里不免都浮现出了“倾国倾城”这四个字来。
这人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罗衣色淡如水,周身上下并无半件装饰之物,容颜却是清丽脱俗,难以言述。
那少女眼波流盼,在众人的面上一扫,众人和她目光相对之时,均不由得心怀大畅。但见这少女双眸幽幽,有如秋水横波,流盼之际,神光离合,真如天仙降世。
只见她对那名粉衣女子道:“嫱儿,出了什么事?”
画舫上的几人见那少女现身,不由得面上微露惭愧之色,那名叫“嫱儿”的粉衣少女便道:“启禀阁主,这几人在此捣乱,想是受人指使。”
那少女听了,便又向绿洲上的那几人看去,同时缓缓道:“几位出自哪帮哪派?何故将我太虚阁的画舫拦住?”
她的声音柔和动听,但却隐隐含着一股威严之意,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却是有如天籁。
绿洲上的一名蓝衣男子道:“姑娘便是太虚阁主?久仰久仰。在下乃是天幽帮江南分堂堂主秦仲昆,今日不过是带着几位兄弟在此一游,不想却和贵派之人起了冲突,失礼之处,还请勿怪。”
那粉衣女子闻言,秀眉一挑,道:“胡说!你分明便是见我们这画舫独自行于此处,且又没什么护卫,便想要趁机打劫,听了‘太虚阁’这三个字才临时转意,阁主切莫信他。”
秦仲昆闻言,笑道:“你这小姑娘生得倒俊,怎么却陷害好人?适才分明便是一场误会,在下已经言明,你家阁主既然在此,自然会有公断。”
那太虚阁主淡淡道:“原来几位却是天幽帮的人么?我听说这几个月来,你们在江南各处做了几桩大买卖,这银子也赚了不少罢?”
秦仲昆闻听此言,面色微变,却仍勉强笑道:“翦阁主言重了。天幽帮一向做的都是小生意,尤其是我们江南分堂,更难以和帮里的其他堂口相比,不过是勉强糊口罢了。”
太虚阁主冷笑一声道:“勉强糊口?我看秦堂主这话才是虚应故事。你们天幽帮建帮还不到三年,势力便已然自赣中延伸到了苏北……若说做的都是小生意,又如何撑得起这偌大场面?”
只见她转头向那粉衣少女道:“嫱儿,我平日里提醒过你多少次,你遇事却仍然要上当……这位秦堂主在天幽帮中身份何等尊贵,又怎会在此玄武湖上趁机打劫一艘画舫?分明便是有备而来,想要探探我太虚阁的虚实。”
秦仲昆的脸色已经大变,想不到自己一番算计,却被一个弱质少女轻易识破,看来这太虚阁主果然名不虚传,竟然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然而他“输人不输阵”,却也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堂堂太虚阁主,竟然也会如市井中的愚夫愚妇一般,自矜自位……你们太虚阁若论起实力人脉,江湖地位,只怕还及不上我们天幽帮……因此这‘一探虚实’之说,秦某却只能敬谢不敏,原话奉还了。”当下竟然喝令手下,转身便欲离去。
却听那太虚阁主道:“且慢!几位今日既然来了,何妨便真的‘探探虚实’……也好回去给你们顾帮主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