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密室险谈倦寻机关 江南春沈冥谒邓王
颜梦痕话音未落,却听见谈倦忽道:“不好,只怕琼姐他们几个留在上面会有危险。”颜梦痕似是一怔,“你是说,有人故意将我们分开,然后打算分别下手?”谈倦在黑暗之中点了点头。此时,他又自怀中取出一个十分精巧的火折子,试了一下居然点着了。火光映照下,二人对面而立,颜梦痕面上全是慌惶之色,而谈倦却仍甚是淡定。
谈倦举起火折子,在石门周围墙壁上照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他心有不甘,又绕着石室周遭仔细查看了一番,仍是未有所获。这洞穴之中的石室乃是用一块块坚石砌成。谈倦试着在石壁上到处拍打,只听每一处都极沉实,找不到有任何声音空洞的地方。颜梦痕只听他轻轻道:“看来这石门的开启机关是在外面。”颜梦痕道:“那么我们是无论如何打不开这道门了?”
“除非是用炸药。”谈倦一面说着,一面将将火折子递给颜梦痕拿着,自己伸出双手,按在石门之上,运起内力,他年纪虽轻,但自幼习武,内劲亦颇不弱,但这石门几乎高达一丈,只怕重逾数千斤,又有机关括住,却如何打得开?
谈倦叹了口气,道:“以我的内力怕是打不开的,倘若是沈师伯令师伯这等绝世高手在此,要开启此门定然不费什么气力……要是方师兄在就好了。”
颜梦痕见脱困无望,心中又惦记着刘琼等人的安危,急得几乎哭了出来。她本来容颜绝美,此刻在跳跃的火光映衬下,更显得肤光胜雪,眼角边、面颊上犹自带着一颗颗泪珠,梨花带雨,犹如梦幻一般。饶是谈倦为人孤僻,一向于美色无心,此刻却也不由得心神为之一荡。他干咳了一声,道:“你先在这里稍等,我进里面去瞧瞧张兄他们。”颜梦痕急道:“我和你一起去!”谈倦低声道:“他们已经进去半日未有动静,只怕里面藏有敌人也未可知,你身上可带着防身的兵器么?”颜梦痕自腰畔取下一柄短刀,递了过去。谈倦伸手接过,只见刀鞘金吞玉络,装饰得十分精美,他拔出瞧了瞧,见刀身微弯刃寒如霜,十分锋利。他还刀入鞘,又递回给颜梦痕,“此刻这里只怕是这密道之中最安全的地方,此刀尚可防身,你在角落里不要出声,自己小心些。”
颜梦痕见他去意十分坚决,只得依从,谈倦将她安顿好,自己转身亦向适才漠轻寒等人进入的那道门走去。刚走了几步,却听颜梦痕在身后唤道:“谈……谈公子……”谈倦回头,却见她手握短刀,立在墙角,轻轻道:“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谈倦见她如此,料想她自出生起便没经历过什么江湖风浪,此刻身处险境,自然而然便会依靠起身边的同伴,自己虽然也没有什么江湖阅历,但终究是男儿之身,武功也高过她很多,自然应当相护。他对颜梦痕点了点头,便转身去了。
谈倦进入了那道门中,顺着密道行走,路上小心谨慎,生怕错过什么机关,但一路行来,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深处密道之内,竟丝毫听不到前面三人的任何动静。谈倦心中疑惑,不由加快了脚步,这通道甚长,又是七拐八绕,居然在这地下形成了一个迷宫。所幸他家学渊源,迷宫阵法难不到他,很快便找到了一处机关所在。
这是另外一间石室,与之前石室不同的是,这间石室三面均是死路,只有一个出口,同时也是入口,谈倦此时便站在这道门口。他用火折子在室内晃了晃,随即抬头向室顶望去。火光照耀之下,石室的屋顶距离地面约有三丈多高,屋顶上似乎绘着一些图案。谈倦轻身一纵,瞬间已经触摸到了屋顶,他右手发力吸住了石壁,左手的火折子循着图案一路照了过去。
谈倦伸指轻弹,机关登时发动,石室的屋顶裂开,赫然露出了外面的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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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柳叶青,沈冥便在这一派斜风细雨,烟光迷离之中到了江南,他向来不是喜爱踏青游赏之人,平素在京中的日子里也是闭门读书多于出外流连,此次来此更是身负重任,因此这一片江南春色仍是感动不了他。沈冥深知,当务之急是要按照沈清微的指示尽快找到邓王钱崇礼。
马蹄声急,于春意盎然间踏碎了一片熏然若醉的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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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王府。
沈冥望着这座巍然矗立于南国的府邸,不由感叹,钱氏一族果然是江南望族,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如此。
昔日,宋太祖赵匡胤南征北战,以武力消灭了八个国家,由于吴越富庶强盛而未灭亡。赵匡胤见此,便打算挥师南下,意欲消灭吴越国。
面对宋国的强大兵力,吴越国国王钱鏐之孙钱弘俶,为使生灵不受涂炭,避免江南子民陷入战乱之苦,尊承祖父遗训,作出了痛苦而明智的抉择——取消吴越王位,尊赵氏为帝,将吴越国十三州一郡、八十六县、五十多万户、十余万兵卒尽数献纳给赵匡胤,并自愿捆绑双手入京,以显示愿意称臣、纳土归宋的诚意,由此和平统一了中原。心存感激的吴越百姓担心他的安危,自发修建了“保俶塔”,保佑钱弘俶平安。赵匡胤见钱弘俶如此大义,倒也颇为感动,于是令编修百家姓的官员将钱姓排在了全书的第二位,仅在赵姓之后。
时至今日,钱家族长的重任已经传到了钱弘俶之曾孙钱崇礼之身上。太平兴国三年,钱弘俶举国归宋,被朝廷封为“淮海国王”,太平兴国八年时改为“南汉国王”。到了端拱元年,改封为“邓王”。其嫡系子孙便承袭此封号至今。
门房通禀之后未过多久,里面便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向沈冥一揖道:“王爷有请沈大人。”跟随管家进入王府,沈冥见这座府第果与别处不同。他在汴梁时,见惯了京城的各处府邸,多以宏大严整、堂皇浓丽称胜,而这座邓王府却是以精致淡雅见长。只见府内庭台楼榭疏落相宜、构思巧妙,游廊小径蜿蜒其间,假山洞壑匠心独具,一草一木更是别有风韵。他无暇多看,便被管家引到了书房之外。
管家立在门口,毕恭毕敬地回禀:“启禀王爷,沈大人求见。”只听房中一人道:“有请。”管家向旁边一让,伸手请沈冥入内。沈冥见一人宽袍锦袖,正坐在
案前看书,便上前参见,口中道:“沈冥参见王爷。”
那钱崇礼不过四旬年纪,三绺长髯飘洒,生得却是儒雅,他见沈冥施礼,却忙起身上前搀扶,“沈大人一路辛苦,不必多礼。”
二人落座,丫鬟奉上香茶。未曾启盏已是香气芬馥,飘漫一室。沈冥见盏色青碧,光泽柔和晶莹,犹如翡翠,便知是“龙泉弟窑”所出。又见那茶叶上披满了金色的绒毛,细若发丝,弯曲细紧如银钩,在水中竟是互相勾挂呈环状,汤色鲜亮红艳,竟是生平仅见。
钱崇礼笑让道:“此茶产于钱塘江畔,名曰九曲红梅。想来与京中之茶不同,沈大人请勿见笑。”沈冥笑道:“王爷说哪里话,沈冥初到江南,眼见地灵人杰,与江北大有异趣,想来竟是造物不公,令天地间之灵气独独钟于此地。”
二人相顾大笑,钱崇礼又随口问询了一些京城典故,说着说着便就切入了正题。
当下,沈冥将沈清微之密信交付于钱崇礼。钱崇礼看罢,神色却是沉重了许多,“倘若照国师信中所言,此事竟可关天。”他将信又细细看了一遍,“小王僻处江南,虽然王府中也纳了不少武林人士,但于那大天罗宫竟是毫无头绪。”他沉吟半晌,道:“事到如今,只能密令心腹之人于江南一带秘密梭巡,想来同是武林中人,亦必有其寻觅之法。只是在打探之前,需要嘱咐他们切勿走漏风声。”
沈冥听他如此说,便起身长揖,沉声道:“沈冥离京之时,家师和皇后娘娘一再叮嘱,此事事关大宋之国运国体,江南之地虽然富庶,亦有不少朝中重臣仕宦于此,但这件事却只有王爷一人方可知晓。王爷高风亮节,想必府中亦不乏忠义之士,此事一旦泄露,沈冥万死难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