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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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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鹤听妹妹这么说,差点呛到:“咳咳,鹂娘,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注意这些事儿了?”这些鸡零狗碎的八卦事儿向来是老娘的最爱啊!
    黄鹂叹了口气:“我是对谁家离婚谁家娶妻什么的没什么兴趣的,只是觉得休妻这么大的事儿,李四哥能随口说出来实在不妥,若他是真心想休妻也就罢了,若不是,说出这种话,不是自讨苦吃么?”
    黄鹤看看黄鹂,念头一晃,拍拍脑袋说:“啊,想起来了,李四喜天天给陈举人送吃的嘛,怪不得你会在意他的事儿。嗨,这你可真是说对了,李四哥昨儿整个人都傻了!鲁大叔一家子走了多久还坐在院子里发呆。”
    黄鹂说:“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注意这事儿了么?”
    黄鹤道:“就这么大的镇子,谁家有了什么事儿还不是眨眼间就传了满镇啊?好了,今日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随便说话了!”
    黄鹂补充道:“还要多练字多背书!”
    黄鹤笑道:“好好好,都依你,多练字多背书!人家是长姐如母,咱家是妹妹什么都操心!”
    黄鹂道:“又胡扯,明明是长嫂如母!”
    黄鹤摆手道:“差不多差不多!好鹂娘,哥哥晓得轻重的,这几日都在家里认真温书的,连周三叫我出去玩我都没有去!”他说着叹了口气:“周三过了年就要到县里给人家做事了,他家就那么一个铺子,日后是要给他哥哥的;他二哥怕是也明白这个道理,早早就跟着人出去跑商了……镇上这么多人家,能像咱们家这样让三个孩子都读书的,有几家呢?爹娘为我们做到这份上,我若还不懂事,就太不像话了!”
    黄鹂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好几年了,可算听到二哥说句正经话了!”
    黄鹤佯怒道:“说的什么话,我一直都很正经的!”
    黄鹂斜眼看他:“你什么时候正经了,我怎么不记得?”
    黄鹤还要回去温书,笑闹了一会儿便告辞走了,离开妹妹的院子,他又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李思熙离婚了,他读了十几年的书也没考上个秀才,他父亲死前不放心他,给他娶了个能干的媳妇……以为这样就可以闭上眼了。可怎么样呢?还不是离婚了。
    黄鹤一向跳脱,虽然长了个好脑瓜却并不愿意认真学习,可这阵子,他却不由得认真起来,要说是忽然醍醐灌顶也不至于,只是毕竟长大了些,想的更多了,自然而然地懂事了:父母因为妹妹的嫁妆几次争吵的事情他亲见的,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开始寻日后的出路他看在眼里,连最小的妹妹都能赚钱了,可自己呢?想要抄书赚钱都被人嫌弃字写的的差!他可比黄鹂大上两岁呢!正正经经读了六七年书了,真的连字都写不好?无非是平日里练字的时候糊弄惯了罢了!问题是这样的糊弄还能糊弄几天?难道说真要跟李思熙一样,读了那么久的书,到最后不过是比别人多认几个字么?到最后连老婆都瞧不起他。就算不走一辈子科举的路,可便是刘先生,那也是考上秀才才能给人当先生的!
    黄鹤心里胡思乱想,而黄鹂送走哥哥,心里头也并不稳当,她想了想,拿出哥哥送来的书翻了几页,却有些看不进去,然后她想到自己在屋里已经呆了七八天了,也不知道陈举人怎么样了,便有些想去看看。
    黄鹂走到窗前推窗一看,只见外头晴空万里,往地上一看,前些天下的雪一点都不剩了。这么好的天气,出下门应该没问题吧?
    黄鹂想了想,又跑到镜子跟前对着镜子看了看,伤疤脱落了大半儿,露出一小片粉色的皮肤来,黄鹂忍不住皱皱眉:这样子出门可真是难看死了!问题这疤痕明显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难道自己要几个月不出门?开什么玩笑嘛!她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伸了手七手八脚地把头发拆开,拿角梳带尖的那一头把头发前面挑了一层出来,对着镜子瞄瞄,又梳了几下把头发分的更整齐,又拿头绳把那绺梳到前头的头发整整齐齐绑好,然后左手抓着这绺头发,右手抄起剪子来,刷刷两下把梳到额头上的一层头发沿着眉毛剪了下去。
    把被剪掉的头发是整整齐齐的一束,黄鹂拿在手上看了看,乌黑的一绺,她吐吐舌头,打开抽屉拿了个荷包把头发塞了进去。然后对着镜子一看,前头的短发,每一根都拼命往后头跑,于是一圈儿短发全都恨不得立起来,支楞八翘的,哪里有个刘海的样子!她赶紧拿梳子沾了水,往刘海上梳了又梳,总算把刘海压了下去,再抬头一看,好嘛,一个月牙形!中间短两边长,齐齐的一个弯儿,看着要多村气有多村气,她嘴角抽了抽,想起自己刚才为了防止头发散开,把头发绑了一下,也难怪会是这个形状了:幸而头发还有点长度,总算还有修剪的余地,她拿了剪子又修了一下,总算让刘海勉强能看了。
    弄好头发,桌上却是一层的头发,黄鹂赶紧拿了簸箕过来,把碎头发都扫到簸箕里:幸好她是伸着脖子剪刘海,没有掉一地的头发,要不然头发茬子落到砖地上,那可难扫死了。
    虽然平日里是月季给黄鹂梳头发,可是小户人家的姑娘,哪里就真的会一点都不懂梳头?而黄鹂正好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她对着镜子略一思忖,便动手梳头起了头发。自己梳头发,需要放支架的飞仙髻什么的就不要想了,费事儿:那玩意月季轻易都懒得梳,麻烦的紧,不年不节的黄鹂也懒得顶发架子。她把两边的头发分别束起,将两个发束分别挽了几个圈,用簪子固定了,一个简单娇俏的双螺髻就搞定了,黄鹂对着镜子一看,镜中自己梳着整齐的刘海跟和和对称双螺髻,显得比平日还俏了几分。想了想,又从梳妆台里找了两串白色的栀子花样式相生花来,沿着两只双螺的底边插了进去。对着镜子再看看,黄鹂顿时觉得完美了:很好嘛,这样子就不用担心几个月不能出门了,弄个刘海,谁能注意到什么伤疤呢?
    黄鹂这几日总担心这个伤疤,这会儿发现伤疤能遮住,顿时乐了:别说几个月了,就算几年才能好也无所谓嘛,反正不影响出门!她向来心宽,见这伤疤不影响什么立刻就放心了。
    收拾好头发,黄鹂便换了身棉袍,然后从荷包里里掏了两个银角子跟半串钱,蹑手蹑脚走出了院门:她住的院子实在别扭的紧,毕竟是从父母院子里隔出来的跨院,还得跟爹娘走一个门!提心吊胆地沿着墙根走出了父母的正院门,她抬脚一溜烟地就跑到后门,看到厨房的胡嫂子正在离后门不远的地方摘菜,钱家小户人家,哪里有专人看后门?平日里都是拿门栓锁着,谁从后门走便叫个门:打杂的婆子顺便管后门,干杂活的时候顺便盯一眼,这会儿胡嫂子在这里,显然是那婆子干活去了,胡嫂子帮忙给看着门了。
    黄鹂蹑手蹑脚走到后门处,然后拿起门栓拉开门,扭头对正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她的胡嫂子小声道:“胡嫂子,我出去溜达一下,马上回来,你别跟我娘说啊!”说罢不能胡嫂子回话,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倒不是她没礼貌,而是平日里胡嫂子她出门定不管她,只是她才伤了头,只怕胡嫂子会不放她,只好先跑了再说了!
    黄鹂跑出小巷来到街上,街上今日不是赶集的日子,但人也不少,满地熟人,她不敢再跑,只能老老实实快步走向陈举人平日里乞讨的地方,跑到街角一看,果然没人:月季曾提到的跟陈举人同住的尼姑因天冷不让她出来的事儿,黄鹂是记得这事儿的,只是怕玩意陈举人出来了,自己直接到庙里会扑空,这才老老实实先到街上来。
    陈举人住的庙并不在镇上,但离镇子也不远,黄鹂转过头,朝北面走去,走到尽头,朝东拐,拐到了个黄土路的小巷上,这小巷已经是镇子边了,两边的房子并不像黄家的以及她家邻居那样青砖褐瓦的盖的整齐,也有砖头房,但看着就破旧很多,几栋砖房间还间或出现了一两个黄泥夹了稻草筑成的院墙,甚至有家墙都塌了半边,就那么放着,显然是多年没住人了。小巷很短,一共也就七八户人家,巷子东头不是墙,而是一大片空地,几颗大树,走到空地处往北一看,正好看到开着的庙门里,那尊破旧的菩萨像。
    这庙其实已经荒废多年了,直到前年才来了两个尼姑在此处暂住,因她们并非此处的尼姑,所以并没有资格在庙里做什么法事,也只是把破庙收拾好作为落脚地,靠每日出去化缘为生。
    这边因为在镇子边缘,所以尽管黄鹂知道此处,却并不怎么往这里走,上次来这儿还是前年跟着黄鹤和几个邻居哥哥过年的时候到处乱窜窜到这里的。这会儿走进来一看,似乎菩萨像反而比前年新了不少似的,仔细一看,却是因为上头的灰尘蜘蛛网都被扫掉了,黄鹂四下环顾一圈儿,发现庙里虽然称不上一尘不染,但是也算整整齐齐了,她正要迈步往一旁的房间里走,却听到旁边的房间传来呜呜的哭声。
    黄鹂觉得心里毛毛的,这庙周围好多房子都没人住了,颇有点荒,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破庙里传出哭声总有点——不对!这声音怎么有点熟?这不是李思熙的声音么?
    黄鹂紧走几步,走到侧面的门跟前,她轻轻敲了敲门:“陈举人,您在么?”
    里面传来了陈举人的声音:“是鹂娘么?你进来吧!”
    黄鹂听到陈举人的声音,彻底放下心来,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陈举人正坐在个蒲团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上摆着个火盆,而火盆的另一边的地上,坐着李思熙,他满脸鼻涕眼泪,看着狼狈极了,看到黄鹂进来,似乎有些尴尬,赶紧从袖子里掏东西,大概是想掏手帕,但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动作僵在那里,更尴尬了。
    黄鹂也有点尴尬,硬着头皮走到跟前向陈举人行礼问好,然后又冲李思熙问好:“李大哥好。”
    李思熙抽了下鼻子:“我,我一点也不好!”
    黄鹂囧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搭话才好,却听陈举人哼了一声:“鹂娘,你不用理他!随他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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