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刀光剑影
高宁雪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太后说的每一个字都值得她细细品味,适才太后说的是年事已高,而不是后宫不能干政。
场中除了宣王高行外,大概都品出了些许滋味,宜王拨弄着扳指,抬眼看了皇帝高律一眼,而高律则是看着太后,脸上带着恭顺的表情。
平燕王继续假寐,一副要置身之外到底的表情。
而坐在左边首位的萧国舅爷,则是捋了捋已经不见几根黑须的胡子,收回了目光。
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回合的对话,俨然走过了一场刀光剑影。
“母后”
皇帝高律诚恳地唤了一声,说道“母后也疼疼儿臣吧。老六是皇室血脉,身份贵重,不容有失可朝臣们说的也没错,当年父皇下旨,东方瑞在何处被捕,若本地的州府,藩王无所作为,一律按照包庇罪论处。这几日御史台和刑部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的往上递,前几日儿臣还能用千秋寿诞在即,将此事压一压,如今寿诞已过,儿臣也不能在置之不理了,儿臣实在是进退两难。”
太后的目光依旧平静,在众人的脸上扫过一遍,淡淡说道“哀家老了,近来愈发昏聩,不如就请皇帝给哀家出个主意雪儿,去取哀家的凤印来,交给皇帝。”
“是。”高宁雪行了一礼,向后退去,往寿安宫的内堂去了。
“雪儿站下”高律急忙出言阻止,高宁雪的步子一顿,转头看向高律,一脸为难的表情。
“还不快去”太后陡然提了声调,高宁雪似被吓得不轻,身体微微打了一个哆嗦,歉意地看了皇帝高律一眼,快步去了。
“母后,何至于此”高律有些痛心地说道。
萧国舅爷也劝道“还请太后莫要动怒,凡事要以身体为重。”
萧太后看了自家兄长一眼,说道“哥哥,咱们都老了,也该急流勇退了,好好顾着身子才是。”
萧国舅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要不是我那长子不争气,孙儿又未成家,我这老头子早就该退了。这回好了,县主得太后庇佑,身子大好,婚期也该提上日程了,等县主和盛儿办了大婚,我便与陛下请辞。”
平燕王老千岁缓缓地睁开了眼,正好对上坐在自己对面的宜王高衡看过来的目光。
宜王抵住嘴唇轻咳了两声,说道“太后凤体康泰,国舅爷老当益壮,莫要打趣我们几个小子了,还有第三代在呢,别吓坏了雪儿。民间有一句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太后于后宫犹如定风珠,国舅爷于前朝,就是定海神针,咱们大梁如今风调雨顺,可都是二位的功劳”
听了宜王的话,国舅爷捋着胡须发出爽朗的笑声,太后脸上的表情也温和了些。
宜王这才话锋一转,瞪着宣王高行厉声道“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惹出的祸事,还不自请去大理寺”
宣王高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双膝代足,跪爬到太后面前,叫道“太后,救救儿臣
吧儿臣真的没有包庇东方瑞,御史台那群人要皇兄遵照父皇遗诏,削藩罢爵,永久圈禁儿臣。东方瑞一个早就该死的朝廷钦犯,凭什么要搭上一个藩王给他垫背母后母后和父皇数十载夫妻,母后救救儿臣吧,儿臣母妃早丧,是母后看着儿臣长大的呀,母后”
宣王高行说着说着便开始涕泗横流,平佳县主高宁雪端着凤印回到正厅时,正好听到了这番话。
不待太后开口,高宁雪便放下凤印,绕过去将宣王扶起,一边说道王叔你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当着我这个晚辈的面如此,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吗”
宣王被高宁雪噎得老脸一红,高宁雪便推着他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随后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宣王一眼,转身回到太后身后去了。
平燕王皱眉,开口道“雪儿,不得无礼”转而又对太后和皇帝说道“太后,陛下,雪儿这孩子被老臣娇养坏了,还望太后和陛下恕罪。”
太后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雪儿是哀家看大的孩子,品性纯良,就是刁蛮了些。”太后宠溺一笑,看来是真的很疼爱平佳县主。
太后对高律说道“皇帝,凤印在此,若你实在为难,就替哀家做主吧,这个恶人,哀家来当。”
太后这话算是没给皇帝留什么颜面,可在场之人的表情却无甚变化,仿佛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高律别过了头,痛心疾首地道“儿臣不敢,老六啊你也别怪朕了。先皇遗诏,朕也没有办法。”
说着高律便作势要起身告辞,这可吓坏了宣王高行,急忙起身,冲到太后和皇帝中间跪下,告饶道“母后,皇兄,不能啊,父皇大行,就剩下咱们兄弟几个了,不能因为一个钦犯搭再上一个皇室血脉啊母后”
见太后不为所动,宣王又对皇帝求道“皇兄,皇兄,不如早点把东方瑞杀了,只要她死了御史台那群人也就不会咬着臣弟不撒口了,反正她早晚都是要死的,留着她只会是御史台攀咬臣弟的借口,皇兄救我”
高宁雪背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见太后和皇帝都不发话,宣王又扭头叫道“二哥,王叔,你们帮我说句话啊,东方瑞已经害死一个皇嗣了,难道还要让她再害死一个吗国舅爷萧盛是你的亲孙子,能不能让刑部的人抬抬手,不要再逼皇兄了”
宣王高行一整个病急乱投医,将场中除了高宁雪之外的人全部求了一遍。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宣王的母妃早逝,王妃的母家不过是京中的一个四品官,虽说不至于毫无用处,但四品官于一个藩王而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他们这些皇子,一生只有两次机会,要么成为太子,要么就领到一块好封地,颐养天年。
依梁朝律例,藩王不得参政,一旦去了封地,就再也回不到朝堂了,若是宣王因此事被削藩夺爵,他和他子孙后代的富贵日子也就到头了。
幸运的话,熬到新君即位,或许能赦免他这
个戴罪的王叔,领个国公之类的虚衔,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高律表情愠怒,呵斥道“来人呐”
一声令下,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有侍卫冲到了寿安宫内,太后的表情似笑非笑,萧国舅爷则若有所思。
“将宣王带到幽庭去,没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宣王踏出幽庭半步”
“是”侍卫上前,压着宣王拖了下去。
宣王还在苦苦挣扎,求饶的声音传出好远。
“母后,儿臣还有朝务要忙,先行告退了。”高律给太后行了礼,退了出去。
“儿臣告退,王叔,国舅爷,我先走了。”宜王也起身,行了礼,跟着皇帝一同离去。
场中只剩下,太后,萧国舅爷,平燕王老千岁和高宁雪。
太后说道“雪儿,把凤印放回去吧。你大病初愈,不必时时侍候在哀家身边,去歇着吧。”
“是。”高宁雪端着凤印离去。
场中只剩下三人,太后叹息一声,略带疲惫地说道“闹腾了这一场,他们那些个小的都走了,留下咱们三个老的,说说话。”
二人均笑着点头称“是。”
太后说道“既然雪儿身体已经好了,两个孩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该重新定个日子了哀家老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两个孩子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他们完婚,也算是了了哀家的一桩心事,来年若是能诞下后嗣,咱们三个也享受一回四世同堂。”
萧国舅爷笑出了声音,似乎颇为憧憬太后口中的那个“四世同堂”,捻着胡须说道“一切凭太后做主。”
平燕王老千岁愧疚地说道“雪儿这孩子性子野,实在难堪宗妇的大任”说着,平燕王缓缓起身,对太后和萧国舅爷说道“老臣替孙女给太后和国舅爷赔礼了。”
萧国舅爷急忙上前,扶住了平燕王老千岁,劝道“王爷当以身体为重,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不瞒王爷我那长孙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已经在私下里找过我,言明非县主不娶了,虽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得两个孩子也情投意合,我们做长辈的,自然是要成全了。”
萧国舅爷扶着平燕王重新坐下,太后也说道“是啊。王爷请放心,我那侄儿媳妇性子和善,雪儿嫁到萧家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平燕王叹了一声,说道“如此哎,将孙女教养成这般,老臣心中有愧,我老了,没几年活头了。我愿将平燕王一脉经年积累,全部作为雪儿的嫁妆,望亲家公好生照顾我这唯一的血脉。”
“王爷请放心,有我在萧家没人敢苛待雪儿半分”
太后闻言也表示道“县主是在宫里长大的,哀家也会为县主添一份嫁妆。”
厅内的气氛一派祥和,太后已经差人通知观天司,挑选几个黄道吉日报上来了。
屋外的宫婢突然来禀“宜王求见。”
太后轻笑一声,悠悠道“看来,哀家今日是不得清净了。”
萧国舅爷和平燕王起身告退,太后对宫婢说道“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