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号期间，作为头铺，审查每一个“新进”的底细是必修课，因为什么进来的、犯了什么事、惹了什么人，都要在我面前说得清清楚楚。
    大部分人犯的罪都很正常，坑蒙拐骗、烧杀抢掠，有几天就能出去的，也有正在等待法庭宣判的，反正脱离不了普通老百姓的想象。
    唯独这个小桂子让人大开眼界。
    他竟然伪装成小学校长，去骚扰人家女老师，结果被戳穿了，送到派出所去！
    当时整个号房的人都笑了，直说他是个大傻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成功？
    还伪装成小学校长，这玩意儿是你想装就能装的？
    “真的能装！”小桂子当时有些急眼地说：“我靠这种法子成功过很多次了，这回只是有点倒霉才被识破……”
    众人还是笑他异想天开，我也好奇地问：“来来来，你说说，你长这个样子，怎么装成另一个人？”
    小桂子左看右看，奔到墙边用指甲抠下一些墙灰，又到洗漱的池子旁边找了个杯子接水，搅和了一会儿后来到我的身边。
    “渔哥，得罪一下。”他用手指抹着墙泥，在我脸上涂来抹去。
    直到十多分钟以后，小桂子停下了动作，笑嘻嘻说好了，四周的人都是一脸诧异，像是见了鬼一样。
    而我立刻奔到镜子前面去看，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拘留所里的一位管教——刚才就是他送小桂子过来的。
    原来小桂子有这种“易容”的本事！
    但说实话，轮廓虽然很像那位管教，但要做到以假乱真还是有点难度。
    当我提出质疑后，小桂子说：“正常，号里就这点材料，一是墙灰二是水，调不出我想要的颜色和效果！到了外面，我有专用的易容粉和颜料，就可以做到七八分相像了，再搭上合适的发型和身形，骗过大部分人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也只能骗过大部分人，如果是亲朋好友和熟悉的人，无论怎么伪装都会被发现端倪和破绽的……”
    这话搁之前说，我们都会觉得他在吹牛，但是看着我脸上和那管教五六分相像的妆容，大家均表示五体投地、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女老师为什么会戳穿你？”有人表示不解。
    “问题就出在这了！”小桂子一拍大腿，恨恨地说：“我原以为女老师和校长不会太熟，顶多就是开会的时候见过几面，骚扰一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结果人家背地里早就勾搭到一起了……好家伙，我刚脱了裤子，她就认出来了，然后大叫非礼啊……流氓啊……一群保安冲进来，我就进来和大家见面啦！”
    众人均是一团哄笑，又有人提出新的疑惑，说你有这本事应该赚钱很容易吧，怎么感觉还是混得一般般的样子？
    “怎么容易啦？你们说说，怎么就容易了？”小桂子叹着气说：“这年头赚钱哪有容易的啊，装老板去骗财务的钱，那也需要签字、盖章；装老公去骗老婆的钱，也是分分钟被人家看透；难啊，太难了，尤其这个全民装了反诈app的年代……”
    有人好奇地问：“那你平时怎么赚钱？”
    小桂子面色痛苦地说：“一般就是正常打工……有时候实在穷得不行了，也会扮成女的去夜店假装公主……别说，来钱还挺快的！”
    众人纷纷骂了起来，指责他丧尽天良、臭不要脸。
    小桂子差点哭出来：“我也很难受的好吧，被那些臭男人各种揩油，你们以为是什么很舒服的事情吗？赚钱比吃屎还难呀！”
    众人当然不会理解，只有我幽幽地说：“有一个人，或许你们能有共同语言……”
    小桂子问我是谁，我则说回头再介绍他们认识。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大家就是当个新鲜玩意儿看的，奈何我在云城的名气实在太大，小桂子和当初的二愣子一样，有事没事就献殷勤，从早晨起来就伺候我，一直到我躺下睡着为止。
    无他，希望将来出去以后在我门下混口饭吃。
    我还真的仔细想了，他能干些什么？
    一个主意因此油然而生。
    那几天里，我和小桂子没事就咬耳朵，商量接下来的一些计划和想法，之后根据他的出狱时间约好了今天的会面。
    小桂子出来后，并没第一时间找我，而是到天脊集团蹲守一个上午，观察到段逸飞和郑义的模样后，才兴冲冲赶来医院和我碰面。
    接着就是选人，要想做到惟妙惟肖的效果，身形相似是必须的，否则一眼就让人看破了，结果挑来挑去都没有合适的，直到梁国伟和罗家明一起现身……
    小桂子当场惊呼出来，简直就是为段逸飞和郑义量身定制的复制人！
    一番改造过后，又戴上假发套、换上匹配的衣服——小桂子常年干这行的，各种装备自然是不缺了——简直一模一样。
    众人了解前因后果，纷纷围了上去查看，个个都夸赞小桂子的技术真是巧夺天工，这下直接将天脊集团夺过来都没有问题了。
    小桂子却谦逊地摇摇头：“不行的，首先瞒不过他们身边熟悉的人，其次指纹、虹膜、dna这些作不了假，稍微动用点科学手段就辨别出来了……”
    小桂子叹着气：“要真那么容易，我早就是大富豪了！之前我花了一年时间模仿一位公子哥的言行举止，接着将他囚禁起来，兴冲冲跑去继承财产，结果不到一天就被拆穿，差点被他们打断腿……唉，赚钱真的是太难了！”
    说到这里，小桂子笑起来：“还好，段逸飞和陈霸业肯定不会熟到那个程度。”
    “对。”我认同他的说法：“陈霸业是段逸飞花钱请来的，首先关系就很一般，其次二人年龄差距太大，肯定不会天天扯在一起喝酒，更不会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这就给我们制造了动手的机会。”
    这可不是我瞎猜的，有情报员向影的观测数据作为事实依托！
    陈霸业虽然长期呆在天脊集团，但很少和段逸飞见面。
    “我大概明白你的计划了。”梁国伟咂着嘴说：“但有个问题啊，声音怎么办呢？就算现在容貌可以混过去了，一开口不是又完蛋了？”
    “声音反而是最容易的……”小桂子确实是这方面的行家，当场教了梁国伟和罗家明几个变音技巧，还拿出他之前偷偷录得段逸飞和郑义的声音。
    二人学了一个多小时后，果然也能做到七八分相似了。
    “国伟哥辛苦些，因为段逸飞本身是个话痨，平时就喜欢叨叨叨个没完……家明哥不说话也行，因为郑义本身就不怎么爱开口。”小桂子确实做了不少观察。
    “哈哈哈，明白了！现在告诉我，什么时候动手？”梁国伟一脸兴奋，已经对接下来的行动充满期待了：“我最喜欢和家明合作了，千算子说过，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不会受伤！”
    罗家明的脸立刻垮下去了。
    “别着急，等时机合适了，会告诉你们的。”我沉沉道。
    段逸飞虽然继承了天脊集团，但他显然是个不合格的董事长，一天到晚有事没事就出去玩，所以梁国伟和罗家明的机会很多。
    我继续说：“现在，有几点需要你们注意下。第一，陈霸业是个练家子，所以不要和他正面交战……必须偷袭、偷袭、偷袭，重要的话说三遍；第二，有几个高层管理，是看着段逸飞长大的，瞒得了别人瞒不过他们，见到这几个人速速远离、不要多嘴；第三，务必趁没人的时候再动手，那家伙身边两三百人，陷入围攻就完蛋了，神仙都救不了……”
    说毕，我又看向他俩：“还有其他的疑问么？”
    梁国伟摇摇头：“没了！我现在感觉自己强的可怕，快点让我去天脊集团吧。”
    罗家明却是一脸苦相：“渔哥，我可以不去吗？”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他，罗家明赶紧摆手解释：“我不是没种啊，这种大好机会，肯定要抢着上……但我不想和梁国伟一起去，这家伙太狗了，一旦遇到危险，就会拉我挡刀，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
    我皱起眉：“可除了你，没有人更适合郑义了……郑义不在段逸飞身边的话，大家也会觉得奇怪，反而容易露馅。”
    罗家明还想再说什么，梁国伟立刻道：“别他妈挑三拣四了，能执行这种任务还不开心？多好的立功机会啊！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拉你挡刀了，上次真的只是个意外啊……我发誓行不，再拉你挡刀，我就是中华田园犬！”
    好说歹说，罗家明才同意和他一起执行任务。
    没过多久，向影便给我打了电话，说段逸飞和郑义出门了。
    “就是现在，去吧！”放下手机，我面色凝重地道：“戴上蓝牙耳机，段逸飞如果回去，我会及时通知你们！”
    二人得令，迅速出门。
    虽然检查组还在云城，但他俩是伪装成别人的，无论行动成功与否，只要不被当场抓住，事后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这就是我跟徐天翔说的，就算动手也不会让检查组抓到任何毛病！
    “希望你们顺利……”我长长地呼了口气。
    ……
    天脊集团总部大楼。
    梁国伟和罗家明一前一后走进大门。
    “段公子！”门口的迎宾立刻鞠躬。
    “都站直哈，精神点！”梁国伟完美贯彻段逸飞的话痨人设，一边走一边嘟囔。
    大堂挺安静的，这时候没什么人，都在办公室里忙着。
    罗家明跟在后面，咬牙切齿地说：“梁国伟，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你还敢拿我挡刀的话……回去我就追蒋曼曼，我已经觊觎她很久了！”
    “都跟你说不会了……”梁国伟一脸烦躁。
    “段公子！”就在这时，前台的小姑娘突然叫了一声：“这里有你的一个快递！”
    “哎。”梁国伟慢悠悠踱过去，伸手将快递接了过来。
    正准备走，小姑娘看看左右，突然转过身去，将屁股撅了起来。
    “？？？”梁国伟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趁没人……快拍啊段公子！”小姑娘有点着急。
    “……”梁国伟只能扬起手来，“啪”一声拍在她屁股上。
    qq弹弹，肌肉紧实，手感还挺好的。
    “好了……”小姑娘松了口气，转过身来说道：“骚扰完了，今天别再碰我了啊……”
    “……”梁国伟无话可说，只能朝电梯的方向去了。
    “原来我不算人……”罗家明在身后叹着气。
    进了电梯，直接按了七层——这是陈霸业一干人住的楼层。
    到三层时，电梯的门开了，一个行政部的姑娘走了进来，看到梁国伟后愣了一下，随即不太情愿地转过头去，将屁股撅了起来。
    “……”梁国伟只能扬起手来，“啪”的一声拍在她屁股上。
    五层，小姑娘下去了。
    “这他妈哪是公司，分明就是后宫！”罗家明骂骂咧咧：“怎么郑义一个都没混上……”
    梁国伟一边闻着自己的手，满脸享受的模样，一边咂着嘴说：“段逸飞的皮肤体验卡不能就一次吧，这也太美好了……我打算以后有事没事就来这边转一趟……”
    “叮——”
    七层到了。
    梁国伟和罗家明走出去，这里挺热闹的，每一个房间都住满了人，有玩游戏的，有打牌的，有喝酒的……
    嘈杂、喧哗，像是进了菜市场。
    在来之前，梁国伟就掌握了陈霸业的具体位置。
    但他并没过去，而是随便叫住一个青年，冲他说道：“告诉八爷，我在办公室等着他……有点事找他谈。”
    “好。”青年看看左右，把屁股撅了起来。
    “……”梁国伟咬紧了牙，只能扬起手来，“啪”的拍了一下。
    青年这才朝陈霸业的房间去了。
    梁国伟这才返回电梯，和罗家明继续上楼。
    段逸飞的办公室在九层。
    这里就安静多了，毕竟是董事长所在的楼层，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脚下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空气中还漂浮着清新剂的味道。
    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二人就守在电梯口，准备等陈霸业来了就下手。
    “我他妈现在想剁了自己的手！”梁国伟觉得恶心死了，不断甩着胳膊。
    “闻啊，你咋不继续闻了？”罗家明哈哈大笑。
    “我闻你妈！”梁国伟怒气冲冲。
    “那快递，你还拿在手里干嘛，待会儿行动不碍事啊？”罗家明说了一句。
    “哦，对。”梁国伟三两下将快递拆了，结果弹出来一个棍状物，差点蹦在他的脸上。
    “草，这段逸飞玩得真变态！”梁国伟骂骂咧咧，将东西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还是等陈霸业吧！”罗家明看着电梯上方显示的数字，到了七层，停了一下，接着又朝九层来了。
    这代表着，陈霸业已经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