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就算到时她提前刎颈自裁,以太后的性子,也一定会审问烟罗。
她只能保证自己绝不会招供,可不能保证烟罗。
她已经在隐瞒江柍身份之事上对不起大晏。
绝对不能再让大晏损失。
那么她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选择
这个噩梦,推了她一把。
她必须做点什么了。
哪怕牺牲自己。
宋琅也是碧霄看着长大的。
她了解宋琅对江柍的感情,她知道,若这世界上只剩一人有能力去拯救江柍的性命,那人不会是太后,只会是宋琅。
这日恰逢太后出宫去江家探望迎熹。
碧霄留守宫中,来到小厨房,做了一碟桂花糕。
宋琅最爱吃她做的桂花糕,太后特许他一个月可吃上一回,此事满宫皆知。
碧霄身为太后的心腹,为避嫌,平日不愿与长乐宫打交道,饶是得太后吩咐做了桂花糕,也总是遣小宫娥去送。
这次也不例外。
小宫娥于午后送了糕点过去。
天将昏暗时,碧霄出了福宁宫,众人只道她去御花园散步,都没在意什么。
她也的确去了御花园,闲逛许久,路上还遇到不少宫娥嬷嬷向她问好。
直至掌灯时分,她悄然来到宫中西南角的一处荒草园。
这里原是先帝丽婕妤的寝宫,后来丽婕妤小产,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先帝为让丽婕妤静养,便不许人随意进入这座宫殿。
实际上哪里是为静养,不过是生厌了,觉得不吉利,便把她圈禁罢了。
后来丽婕妤死去,常有宫人听见哭声,传什么怪异闲话的都有,渐渐地就没有人到这来了。
此处就这样荒废了下来,野草连天,处处蛛网。
然而十年前,碧霄与晏国之人在这里接头时,拨开荒草,竟有无数萤火虫从中飘荡出来,点点荧光把秋日装点的好似世外仙境。
从此之后她便常常过来,捉萤火虫给江柍扎灯笼玩。
她此刻面对这荒芜之景,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就如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看向这人间的美色一般,那么的安详静谧。
身后响起脚步声,碧霄的笑骤然僵在脸上。
一道颀长的影子覆盖了她的影子,她转头,对上宋琅一双深不可测的眼。
“姑姑想见朕直接到长乐宫求见便是,为何要在桂花糕中塞纸条呢。”宋琅一动不动地观察着碧霄的神色。
此话实是明知故问。
碧霄心里明白。
她笑笑,既已作出决定来到这里,便不愿再绕弯子,而是直接说道:“陛下身边的烟罗已经怀疑爱爱的真实身份,但求陛下务必解决了她。”
宋琅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来:“你是如何知晓。”
碧霄见状,跪地说道:“因为烟罗与奴婢均为大晏的细作,烟罗见陛下宠幸曲瑛,而曲瑛与爱爱长得像,她便起了疑心,又怀疑到十几年前那场大火,特来询问奴婢,可奴婢为了爱爱,并未对她说实话。”
宋琅眯了眯眼,眉宇之间已有杀机。
碧霄已然豁出去了,又说:“奴婢既然说出烟罗身份,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陛下能为爱爱解决后顾之忧,那么奴婢甘与烟罗同死。”
宋琅深深沉默下来,似是在思考权衡和分析其中的关系。
他知道,眼前这人已经做好必死的打算。
他不是从她的话语里察觉到的,而是从她从容而慷慨的眼神中。
他打量着碧霄。
从前太后常说,碧霄年轻时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可他似乎从记事起,碧霄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眼角堆满了皱纹,笑起来时眼里有光,那皱纹好似散发的光线。
太后身边两个得力的嬷嬷里,他是更喜欢碧霄的,她手艺好,会做糕点,也会做哄孩子的小玩意,却又不止是手艺好,她待江柍也更体贴,看向江柍时的神情更真诚。
当初江柍去和亲,江柍想让碧霄跟去,可太后正是忌惮二人之间的这种感情,最后还是选择了段春令。
临行前一晚,江柍与碧霄抱头痛哭,后来江柍私下嘱咐过他,要帮她好好照顾碧霄。
他把双手背于身后,来回踱了几步,而后顿住,再次看向她。
他从未怀疑碧霄的只字片语。
想起她决绝的“愿与烟罗同死”,他轻轻扯了扯笑。
他也是历经着宫廷之争的人,岂会分辨不出,眼前的人一边爱着江柍,一边爱着大晏,最终对江柍的母女之情,打败了对大晏的忠义之心。
如此,总算是没辜负江柍的真心。
宋琅缓缓开口:“此事朕明白了,你回福宁宫听信便是。”
碧霄看向宋琅,有丝疑虑。
宋琅只说了一句话:“爱爱曾让朕好好照顾你。”
碧霄闻言喉头一哽,难忍酸涩,落下泪来。
宋琅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离去。
碧霄在原地无声哭泣,直至起风了,阴云密布好似要变天,她才离开。
翌日,碧霄便闻烟罗失足落水的消息。
出事当晚,烟罗就被埋进了宫人冢。
世间多的是造化弄人。
碧霄哪里知道,烟罗死前,就已将消息递到了沈子枭之手。
作者有话说:
其实普通人就算觉得曲瑛像公主,也不会多想一层,往身份造假事情上琢磨,偏偏烟罗是细作,而且是能一路混入御前的细作,几件事串联便推出真相,却也聪明反被聪明误。
明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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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出征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走。”◎
江柍在沈子枭的生辰之后, 又是一连七日没能见到他的影子。
她在沈子枭书房里翻看密函之后,已于翌日清晨把消息通过段春令传了出去,算来也到了该传第二次消息的时候。
她本想再去无极殿走一趟, 却不想午膳之前, 沈子枭竟来了她这里。
他进门后便淡淡的, 看着像是几日未合眼, 疲乏得很。
江柍见状,只觉是战事让他烦忧,想打听, 又怕打听不当暴露自己, 几番挣扎, 干脆不问了,又觉得他实在阴郁, 便老老实实给他呈上一碗百合莲子粥来。
他却没吃, 站了起来, 说道:“今日来你这里,是有事要与你说。”
江柍不觉有他,歪头一笑,故意说道:“定不是什么好事, 否则你能想着我?”
他却满脸正色,拂了拂她的头发说:“我要出征, 不知对你来说, 是好还是不好?”
江柍即刻就瞠目结舌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会?”
江柍一听,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攫住, 霍然喘不上气来。
在这模模糊糊的窒息中, 她好似耳鸣了, 听到山呼海啸般上阵杀敌的声音,又好似眼花了,闪现出他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场景。
有那么一刻她险些落泪。
他本是打过许多可以载入史书的大胜仗的人,她不知自己为何把这次出征想象的这么危险。
心里难受,竟是安慰不好了。
她停顿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叶将军离朝才半月,大军还未到赤北呢,怎会忽然又要殿下前去?”
沈子枭淡笑:“你不要激动,此次出征是我主动请缨。”
江柍就更不懂了:“为何?”
“我收到密信,叶劭半路突发头疾,若他不能领军,换了主帅,朝中最可能担此重任的便是祝勇祝大将军,可他是恭王的人,我不能看他打胜仗分了我属下的功劳,亦不能助长其他皇子的势力,却更加不能看我大晏吃败仗,故而此行,舍我其谁。”沈子枭如此说道。
江柍听罢,所有想说的都说不出口了,只问:“何时出发?”
“三日之后。”
江柍心里说不清的滋味,不由挪到沈子枭面前,伸手抱住了他:“那又何时能归呢。”
沈子枭眸子阴沉,语气却如常,只道:“快则三五月,慢则一两年。”
江柍僵了一僵,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其实这消息来得虽说有些突然,却在情理之内,可她打心里不愿让他去。
一来是新婚分别,于大计无益。
二来是行军艰苦,总有难以预知的风险。
她靠在他胸口呜咽说道:“打仗总是有风险的,我舍不得。”
听她这么说,沈子枭抬起手臂,轻抚着她的背:“打仗是苦,但为了边境的百姓,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