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拜德夫人只是个小插曲，至少对林安来说是如此。
    哪怕他差点就中招了，但他大抵能感受到，最坏的结果就是莎莉·拜德夫人怀孕并生下她自己或者西尔维娅女巫，跟他其实也没有太多关系。
    既然如此，继续维序当前的合作关系是可以接受的。
    拜德家族是个很好的平台，这里已经有‘海洋意志学派’的杰罗姆和芹姐，有成为超凡贸易市场主管的黛丽女士，一切都已经开始起航。
    是个很不错的开局。
    杀了莎莉·拜德夫人并不会让拜德家族这个庞然大物倒塌，只会让拜德家族换个新的族长，仅此而已。
    而且国际超凡调解庭会议正在罗伦萨市海港外的小岛上举行，这里汇聚了全世界各地的大组织，有太多人是不乐意看到鹿角猎巫骑士团染指他们西曼列国大陆的一个大型组织的。
    当天夜里，大家回到酒店，林安独自叫上了小老板和陈舒云，又叫来了芹姐。
    在酒店的一间房间看到了陶晓。
    又黑又瘦、浑身诡异的青紫、人不人鬼不鬼的陶晓。
    “你……”
    推开门后，看着彷徨坐在床上的陶晓，芹姐捂着嘴巴，心中的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芹……”陶晓张了张嘴，最终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陈舒云面色黯然，拉了拉林安，林安又招呼了一下小老板，三人关门离开，给他们留点空间和时间。
    但事实上作为超凡人士，房间里的话很容易就听到了。
    芹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开口说了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付出了那么多。’接着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哭得很是凄厉，自从这个丈夫离自己而去之后，所有受过的苦、咽下去的血、心头的疼痛，尽数哭泣出来。
    而陶晓也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便没有了别的词。
    他们明明就在一个房间，互相之间却好似有了一道天堑一般，互相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只希望芹姐能因此走出来。”陈舒云叹了口气，她问过芹姐是不是要回国，芹姐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过往的这位大姐大，如今虽然还是那个硬气的性子，但傲气却已经消磨得差不多。
    她不想回去面对过往熟悉的一切，害怕面对。
    如今莎莎也过来，大家见了一面后，莎莎很是伤心，因为过往的知心大姐变得如此沉默寡言，过往有那么多话可以说，现在却相顾无言。
    有些事，发生就是发生了，有些人，走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时间会抹平一切的伤口，让一个人重归自我，谁知道呢。
    小老板没有说话，只是蹲在角落里抽着烟，抿着嘴。
    他喜欢过芹姐，也祝福过芹姐，真见不得芹姐如此的伤心。
    林安叹了口气，“我给陶晓检查过了，他的灵性彻底缺失，心灵也受到过极大的摧残，这一切都反映到他的身体上。”
    小老板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林安，“能治好吗？”
    林安摇头，“也许可以用石宝制作一个拟态的灵性，这样他就能变成正常人的模样。但这样做会彻底打破他身体构筑起来的微妙平衡，恐怕就活不了几年了。”
    陶晓如今的状态有点像活死人。
    健康、生命气息浓郁，但只剩下空壳。
    一个人没有了灵性，心灵迸发出的一切情绪、情感、渴望等等一切都将没有落脚点，空空落落得难受。
    “他顶着这副模样，怕是连普通人的生活都要很艰难了。”小老板叹息着，没有再说话。
    不过哪怕再如何，芹姐这样的人也还是会给陶晓做个安排的。
    她现在有那个能耐。
    如今她已经成功打入‘海洋意志学派’的内部，有杰罗姆的教导，本身就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巫师，很快就会彻底融入这个学派之中。
    手握权柄，安排一个普通人不受影响的生活下去，并非难事。
    芹姐是红着一双眼出来的，她的身后跟着披着大兜帽袍子的陶晓。
    这样的装备并不会引人注意，拜德家族在这片大地经营了很久，为了让巫师更容易在这个城市生活，费尽心力推广巫师文化，大街上到处都是穿着这种巫师袍的人。
    “谢谢！”芹姐郑重其事地向林安道谢着，陶晓更是鞠躬到脑袋都要弯到地上。
    “客气了。”林安招了招手，不以为意。
    这不过是顺手而为，他帮助芹姐，也不过是因为小老板和陈舒云而已。
    很快芹姐就带着陶晓走了，她并不适合在这里多呆，鹿角暗中掌控了‘海洋意志学派’的事情虽然不怕人知道，却也没必要将一切都摆在台面上来。
    林安三人也坐着车离开了酒店，去往杰罗姆提供的城堡。
    那里如今被称为‘树林城堡’，是小老板的建议。这个喜欢给任何事按个名头的人，认为这城堡虽然大家都有在用，但理应是算作林安的财产，便以林安的‘树林学院’起了这么个名字。
    林安也没有争，起名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回到城堡后，陈舒云有些兴奋地跑上跑下，开始忙碌地布置着自己的房间。
    她作为一个博学懂得很多巫术的巫师，有足够多的手段用于重新装点房间。
    小老板今天没有继续他的研究，一个人从酒窖里提溜了一瓶红酒，坐在城堡一楼大厅的壁炉前发呆。
    林安也不好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自己挑选的那个房间里。
    经历了莎莉·拜德夫人这件事，他又有了很多的想法，需要点安静的时间来梳理自己的思绪。
    此刻天上依然高挂着明月。
    夜风吹动着拱形石台窗上的帷幔，原木天花板垂落的水晶灯摇曳着，让光影在房间里游动。
    林安记录着想法，招了招手，一个半透明的棺材出现在房间里，棺材板推开，一根手臂粗的白色蜡烛飘了起来。
    将其放在古朴的橡木桌上，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人蜡烛上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烛光。
    “封棺空间……心灵空间……炼狱空间……鹿角共鸣空间……”
    他想了想，继续记录着想法。
    “林安，林安~”丑陋的脑袋出现在稿纸旁，乱糟糟的头发滴落着鲜血，将稿纸浸染。“你在想什么，我感觉伱刚刚在调动我的能力。”
    丑陋脑袋一直都是林安很好的倾诉对象。
    因为没有其他人能看到脑袋，也因为脑袋其实就是自己。
    噢，不对，现在确实是有人能看到了。
    老外不讲究风水，在房间里挂了面精致鎏金的镜子，里面老刘正背着手看着林安。
    阴暗房间里的另外一边，一个有着银质四根腿的全身落地镜里，小丑脸男巫、大苏苏、原版老刘、地鲸女巫……好多的身影在里面晃动着。
    “今天老汤跟我说，修行道路正在沿着传说的方向进行。”
    林安放下笔，微笑地跟脑袋讲述着，这句话给了他太多太多的遐想。
    “无稽之谈！”镜子里，老刘冷笑了一声，“一切不过是包装的结果，只是很多人说着说着就信了，最后成了集体的信仰，于是约定成俗变成了普遍认同。”
    丑陋脑袋眨了眨眼，它并不能思考，只是习惯性的跟老刘吐槽着，“你懂个屁！”
    老刘显然已经习惯了脑袋那粗鄙话语下蕴含的傲气，更是知道这其实就是林安心灵深处的傲气，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着。
    “我其实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的。”林安转头认真地跟老刘倾诉着。
    “哦？”
    “灵性是心灵驾驭身体在世界做出生命活动的痕迹，是心灵迸发出的所有情绪、想法、执念等等内心力量的落脚点。这一点您认同吗？”
    老刘想了想，“很不错的认知角度。”
    林安得到认可，便有些兴奋地比划着，“这是个体的灵性，而无数个体的灵性的汇聚、碰撞、交融，于是构成了环境的灵性，或者说是环境的痕迹。”
    他比划着窗外，“风，就是灵性沿着环境的痕迹律动的模样。所以古代的智者会说，非风动也，非幡动也，乃心动。”
    老刘咂摸嘴巴品味了这句话，有些惊叹地看着林安，“你想解释灵界的存在？”
    “不，更进一步，我想利用这种存在的方式，撬动灵气制作类似的存在。”林安兴奋地讲述着，“事实上国内已经研究出来了不是吗？炼狱世界啊，一个不同于物质现实世界、灵界、心灵空间的存在。”
    “我以前琢磨出了鹿角共鸣的办法，它也能创造出一个空间来，只是当时并非像现在理解的那么透彻。”
    “还有封棺巫术，它制造了一个独特的空间，也是如此！”
    老刘点了点头，“那这跟你刚刚提到的那个什么‘朝着传说的方向变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林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老刘，“无数个体的情绪、想法、执念等等的汇聚成环境的话，那么文明将会是环境最大最有力量的痕迹！”
    “比如鹿角，它是龙，是诞生于人文环境的力量。”
    “我认为，它就是环境的痕迹，世界的灵性，文明。”
    “一种源于无数个体潜移默化价值观的普遍共同信仰，所以它拥有强大的力量！”
    “哟嚯~”老刘啧啧有声，语气有些酸溜溜的样子，“你这话要是跟老张他们说，怕不得让他们都兴奋起来？”
    这是什么？
    这是给鹿角戴上一顶璀璨的桂冠，这可是天然的正义性啊。
    只要延伸到鹿角的修行，那种依靠守护信仰的价值观，怕是又要把鹿角的修行道路往前推了。
    “安仔！”老刘眯着眼凝视着林安，“说到底你是个巫师啊，你就不能用巫师的角度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吗？非得把精力都花费在鹿角上？”
    “不！”
    林安笑嘻嘻地看着他，“我将精力放到了游戏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