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刚参加完毕业典礼的区雅弁,连好好品味一下毕业的感觉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区万金押着从高雄飞到台北。
说穿了,区万金是怕他女儿临阵脱逃,所以他想,自己“护送”还是比较放心一点。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松山机场直驱阳明山南家别墅。一下车,就有人出来迎接,不过还得先看过邀请卡确认无误后,才引他们进门。
大门一开,迎面就是由枝叶茂密的大树所组成的绿色隧道,盛夏的阳光在浓密树叶的筛减下,只化成点点跳动的光点;成荫的绿树下是修剪得整齐有致的矮灌木花丛,有栀子花、桂花、茉莉随着轻风暗送花香。
“爸,这里到底有多大?”区雅弁边走边问,因为他们进来少说也走了好几分钟了,却还没看到主屋。
来自高雄的区雅弁自然不会费神注意台北的地价,虽然她家是开建筑公司的,课暇之余她也偶尔会到公司帮帮忙,但她对房价的认识还是只限于高屏地区及台南,不过,阳明山的地像钻石一样贵的常识她还是有的。
“我不知道,但光看大门、围墙及前庭的规模,少说也该有三千坪吧?”
“爸,你是不是在算南家别墅这块地到底值多少钱?”区雅弁低声问。
区雅弁才不相信她爸看了这块地不会“见猎心喜”然后本能地估算起它的价值;因为,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嗯。”“我猜对了!到底值多少?”
“我不知道。”区万金老实地摇摇头。他承认自己心里论斤两比评两家实力的结果--是他输了。“我只知道咱们家的家产顶多也只能买三块这样的地而已。”
区雅弁不忍看到父亲那沮丧的模样,笑着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算了,他们有钱是他们家的事,咱们家也不错啊!好歹爸也是雄霸南台湾的好汉,就别和南家计较那么多了,人比人可是会气死人的。”
听了女儿的话,区万金的心里才好过了些,毕竟他只是南台湾上一个小小的土财主而已,虽称得上有钱,但是台湾有钱人何其多,也不差他这一个;南家却是一条悠游在广阔世界上的游龙,规模不同、眼界也不同,和南家一比,他就像是井底之蛙,气势不由得矮了一截。
区万金开始怀疑逼女儿参加娉婷宴是不是明智之举,两家联姻等于是区家高攀,他可不愿女儿嫁人后,因财力相差悬殊而被讥为“门不当、户不对”往后还得看公婆脸色委委屈屈地过日子。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嫁给一个正正当当、肯上进的年轻人;只要那年轻人不是为了钱才娶她就行了,小夫妻俩在他这个丈人的援助下,哪会吃什么苦?
要不是南麒声亲自打电话给他,要他无论如何一定要说服区雅弁参加娉婷宴,区万金也不会不择手段地玩起两面间谍的游戏,强逼女儿来南家。
现在区万金的心里却开始怀疑起南麒声的动机来了。他承认当初的确被南麒声的电话给冲昏头了,而这些日子他细细推敲后,还是猜不透南麒声的用意;要区雅弁成为南家的媳妇,直接明说就好,何必弄这什么费事的娉婷宴?
南麒声到底想不想要他区万金这个亲家呢?
雅弁若知道她老爸此刻正苦恼的心事,肯定会取笑他;她和南巽人的事八字都还没一撇,烦恼那么多做啥?
好不容易看到主屋,区雅弁不自主地叹了口气。
白墙红瓦的三层建筑,映着后面的碧绿青山,衬着袅袅白雾,赏心悦目之余更是壮观得令人咋舌,她简直被它的宏伟给吓到了!
推开有两层楼高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巧夺天工的设计,简直可以媲美艺术品了;她愈看愈是佩服,愈看愈觉得喜欢,原来世家大族和暴发户在品味和设计上的差距,并不是金钱可以弥补的。
“作官三代才懂得穿衣吃饭”这句话一点儿也没错。屋内简单的设计及柔和的色彩搭配并没有给人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只有内敛的沉稳气势,就是如此,才反倒让人不敢出声了。
“南家不愧是国际有名的大财团,连家里的布置都和一般人家不一样。”区万金看着金碧辉煌的壁画和白色天花板,还有那些价值不菲的名画和古董说道。
“嗯,这一比咱们家的格调是俗多了。爸,不是我爱说你,哪有人在褚红色的花地毯上再加上玫瑰红绣金线的沙发,更别提那些罂粟红的窗帘了。”
“真的有那么糟吗?”区万金不知道自己的品味是那么地令人“深恶痛绝” 。
“要不是考虑重新换家具要花上一大笔钱,我早将那些东西丢了。”
“我回高雄后就去找人重新设计。”从区万金沮丧的神情看来,区雅弁的话对他的自信心打击很大。
“爸,不用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她拼命地想弥补自己口无遮拦所造成的伤害。“你也不需要摹仿别人,保持你独特的粗俗魅力就好了。”
“我知道,南家的书卷味儿和我的豪爽完全不搭,我硬要学就好像把一只猪丢进孔雀栏里一样不伦不类是吗?算了,我当我自己就好了。”
“所以喽,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本性去讨好南家的人!爸,我们现在就回家吧!”拐了那么大一个弯儿,原来她为的就是要说这句话。
“你敢半路溜回家?”区万金横眼瞧她。“别忘了,契约书上还写着你不履约的处罚。”
“老狐狸!”区雅弁扁着嘴说。
她实在很后悔,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地提订契约的事,内容是极公平没错,公平到竟列有她要是临阵脱逃,将来绝不能违反区万金任何惩罚性条款。
这样一来,她想耍赖毁约都不成了。唉!她再怎么鬼灵精,也斗不过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父亲。
他们俩正说着,突然有位管家模样的人走到他们旁边,彬彬有礼地问:
“请问是区雅弁小姐吗?两位请随我到议事厅休息。”看了他们身后的十大箱旅行箱一眼,他转身对身边一个男孩吩咐道:“将区小姐的行李搬到她的房间去。”
走到议事厅门口,区万金只是口惠地谢谢为他们带路的人而已,而眼尖的区雅弁却看到令她诧异的一幕,连忙用手肘碰碰区万金要他看。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是另一组人马,但人多势众并不是让区雅弁惊讶的原因,而是她亲眼看到有人拿出钱来,必恭必敬地送到带路人的手里,那一迭钞票少说也有三、五千元,转过头来的区万金正好看到送钱的这一幕。
“不晓得他们送钱是什么意思?”
“还不就是讨好这些底下人,消极一点的说,是希望他们别没事找碴;积极一点的呢,是要他们知道什么内幕消息时可以通风报信一声,好用得很。”
“爸,你该不会也打算送钱打点吧?”区雅弁一脸怕怕样。
“唉!这么做等于是自坏身价嘛!”区万金看了也是一脸嫌恶。
他不是不懂得上下打点好办事的道理,只不过,他今天来是希望女儿找个好人家,可不是来这围标工程的。
区万金那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区雅弁安心许多,因为,她从不认为自己矮人一截,更不希望父亲为了她的事而卑躬屈膝地求人。
“人还是要活得有尊严点才好。”
推门进去一看,哇塞!满屋子的人。区雅弁的眼光好奇地搜寻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其实并不难找,只要哪里人多,那里就一定有一个女主角,只不过身旁密不通风地围了许多人,让人瞧不清她们的庐山真面目。
“咦?刘老也来了,还有部长的侄女?咦?他们家有女儿吗?”区万金惊讶万分地对着场内的大人物唱名。
“什么?”
“你看那一位老老的老先生,是大老何青云,九十多岁了身体仍很健壮。他算是历经台湾三朝变迁的元老,虽然现在已经淡出政坛,但他在政治上的势力仍然不可小看,上个月他生日时,连行政院长都亲临道贺呢!”
“这么厉害?”区雅弁吐吐舌头。
“另外那个是经济部长的侄女,旁边那一位则是台湾纺织业龙头徐品轩的小女儿,今天来的可全都是能左右台湾政治和经济的重量级人物,真是不得了!”
“要是一颗炸弹丢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到时台湾的政治和经济版图就要重整了。”区雅弁幸灾乐祸地说。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区万金宠爱地打了一下女儿的头。“若真有炸弹,我们两个会是第一对陪葬的父女,因为警察救那些大人物都来不及了,没人会理我们的。”
话才说没几句,就有人过来打招呼了
“老区,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吧?”嘴里和区万金谈得热络,两个人的手也握得死紧,像两只分不开的章鱼爪子,但他深沉的眼光却不礼貌地上下打量着区雅弁。
“老钱你好,你好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区万金皮笑肉不笑地答。
天知道他和这个钱平沼只有数面之缘,根本谈不上认识,而且钱平沼又是个以出身名门世家为荣的人,每次见面他也只是鼻孔朝天地冷哼几声就算打过招呼了,今天会主动上前打招呼就只有一个原因--
“这位是令千金?”
“是啊!她叫区雅弁。雅弁来,叫钱伯伯。”
“钱伯伯。”区雅弁换上一脸可人的笑,和之前那不甘、不愿、要债似的脸孔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声音更是如黄莺出谷般的格外清脆悦耳。
看了区雅弁的甜笑后,钱平沼本就拉长的脸现在更臭了,但还是强扯着笑说:
“以前我一直不相信,今日一看才知道什么叫歹竹出好笋。老区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儿。”一句话把两个人都骂进去了,他这个葡萄可酸得很。
“过奖、过奖!”区万金哪会听不懂钱平沼话里的讽刺?!不过,现在稳占上风的人是他,做人要预留三分情,他才不会笨得和姓钱的计较,嘴咧笑得更大了。
话还没说完,陆陆续续地又有好几个人过来打招呼、叙旧,还是一样,嘴里对着区万金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朝区雅弁打量一番。
在一旁猛陪笑的区雅弁脸都快僵了!不单是她,连区万金也快撑不住了。
她用极乖巧且温柔的声音笑着提醒:
“爸爸,你吃药的时间到了,各位伯伯真对不起,我爸爸最近心脏不好,医生提醒他得按时吃药。”
“我这身体啊,唉!”区万金当然知道他女儿的心眼,于是完全配合地摸着自己心口说:“各位请慢慢聊,我先失陪了。”
逃到门外,两人才能喘口气。
“爸,很累吧?”
区雅弁笑着看在一旁直喘气的爸爸,父女两人都累了,区万金是应付笑里藏刀的招呼,她则是刻意躲开投射在她身上的怨毒眼光。
“爸,我还不知道你的交游这么广阔,连财经要人、党国大老都主动跑来和你打招呼。”
“你少损我了!他们会来找我,还不是为了看你这个小美人儿。”
“女儿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哪!”
“亏得你想的好点子,否则我还脱不了身呢!不过好端端的,干嘛咒你老爸生病?”
“我不说得严重些,你怎么好意思离开?我实在受不了了,他们看我就像在秤猪肉似的,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受不了归受不了,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还是得笑着虚应一番。
“你刚才的表现很好,很给老爸面子。”区万金眉开眼笑的。
区雅弁就是这一点值得他疼,她心里再怎么不愿,却会聪明地不在人前臭着个脸耍大小姐脾气;尤其一遇上他人的挑衅,绝对会挺身而出护着他,不会白白看着他这个做爹的任人欺负,更见不得他受一丁点儿委屈,父女俩的枪口一致对外,定要瞧不起区家的人好看。
人前给足了他十足十的面子,让他可以耀武扬威地抬头挺胸、夸耀一番,就因为如此,关起家门后,区万金才会任由区雅弁放肆和胡闹。
“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给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好看。”区雅弁这不服输的个性,完完全全遗传自她老爸,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再忍耐一个月就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进去了。”区万金拉着努着嘴的女儿进去。“别忘了契约上有写明你悔约的处罚哦!”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请坐到前排为各位安排好的座位上,届时会完整地向各位报告新娘的评选方式,以及介绍南巽人少爷给各位认识。”
隐藏式的扩音器发布这极具震撼性的消息后,随即引发一阵不小的骚动。区雅弁看着直往前排挤的人群,识相地拉着区万金躲到后面最安全的角落。
她一坐下来就翘着二郎腿晃啊晃的;她自恃坐在最后面的位子,而且有长裙遮着,所以绝不会有人看到她不雅的坐姿。
说真的,就算被人看到她也不在乎。
区雅弁来南家只有一个目的--努力破坏自己的形象。
愈坐愈舒服,身子也愈往下滑,到后来区雅弁整个人几乎是躺在高背椅里。
“坐好!”区万金狠狠瞪了女儿一眼。“丫头,看你那是什么坐相!女孩儿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我不记得从小你妈是这么教你的!”
区雅弁吐着舌,乖乖将两腿并拢、裙子拉好、挺直身子坐好,不再整个人软瘫在高背真皮椅上。每次她爸一抬出老妈来压她,她就只得弃甲投降,没辙了。
一阵厮杀般的混乱过后,所有人终于全都坐定,区雅弁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场的人,她实在很佩服自己挑了一个视野这么好的位子,居高临下一览无遗。
仔细数了数,共有十二个外貌、气质、特色完全回异的女孩子,她们只有一个共通的特点--每个人都是标准的大美人儿。若要区雅弁挑选,她实在找不出其中哪一个最漂亮,因为,每个人都让她难以取舍。
“爸,你看,那十二个美人是不是可以称为十二金钗?加上我就是十三太保了,真好玩!”区雅弁低声地跟区万金咬耳朵。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开玩笑!”区万金火大了。
“爸,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希望愈来愈小了?别否认,你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喽!”
“胡说八道!比赛又还没开始,你少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可是你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完蛋了、完蛋了!怎么这些女孩子都这么漂亮?早先的自信全摔成了碎片,丢在地上任人踩踏喽!”区雅弁故意闹着自己的老爸。
“胡说!”区万金除了骂胡说还是胡说,因为,他已没有更有力的形容词来反驳区雅弁的话。
心烦意乱的区万金实在没有办法刻意忽略那些各有特色的女孩子,无计可施的他只好偏过头去假装注意台上的宣布事项,不理会女儿无理的纠缠。
“台北不愧是人文汇萃的大城市,这里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我这朵圆仔花在牡丹花丛里就像杂草一样?毫不起眼嘛!”
“在爸爸的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丧失信心的区万金也只能这样安慰女儿了。
他对区雅弁的外貌是很有信心的,以男人的审美眼光看来,就算在场另外的十二个女孩子全都有获得中国小姐头衔的资格,还是没有一个比得上他女儿的。
一头披肩的细柔长发,再配上玉雕出来似的细致脸蛋,及不须任何修饰的绝美五官,活脱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在场的女孩美虽美矣,可是骄纵蛮横、目中无人的大有人在,哪比得上区雅弁清纯可人的气质!
区万金敢拿他的项上人头保证,光比外表,绝没有人能赢得过区雅弁,不过,这还得有个前提--只要她不开口。
唉!知女莫若父啊!败就败在这一点--区雅弁的个性,若说第一眼就决定人选,区万金敢打包票绝对是他女儿雀屏中选,偏偏好死不死地要住上一个月,南麒声不是摆明要整人吗?
一天、两天还可以,一个月?!不出三天,区雅弁的马脚全都露出来了。想想,哪个正常男人会选个牙尖嘴利、说话不留口德、目中无人的女人为妻?又不是自虐狂!
看来,真是凶多吉少了!
区万金还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搞怪计画,不然,他一定会觉得一头撞死还来得痛快些,省得看女儿到处丢人现眼。
“那是因为我是你生的,嫌我就等于嫌你自己不好,当然得老王卖瓜一番喽!可是别人并不这么想,不是吗?”区雅弁笑着回了一句。
她实在是太开心了!这下就算是被淘汰,也有正当的理由和借口,谁叫她的对手个个都那么厉害?她老爸再怎么想招南巽人为乘龙快婿,也不能拿刀架在南巽人的脖子逼他娶她吧?
十三分之一的机率,实在是太高了点,不过,区雅弁有信心让她被选上的机率变成“零”
“对了,你好像从没问过我煜南集团的事,难怪我老觉得有件事不对劲,但却又想不起来,这阵子我真是忙昏头了。” 区万金也懒得听台上那一大堆自称是南家的亲戚,什么蔡九叔公、胡大舅爷的自我介绍,眼花撩乱地让人记不得谁是谁。他们的辈分是一个比一个高,口沫横飞的废话也是一个比一个多,比开会还无聊,索性就和女儿聊起天来了。
区雅弁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状。
“反正我又不会和南家扯上什么关系,问了只会浪费我的时间而已。”
“煜南集团是”正想趁这空档给女儿来个机会教育的区万金,却因人群中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转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南巽人是个怎么样的人?”不知是谁问的。
看来,也有人受不了这种冗长的长辈介绍了。
区雅弁听了却吓一跳!她不想知道南家的一切,对南巽人的认知自然是一片空白,可是别人竟也和她一样,这怎么可能?难道每个参加的人都不知道南巽人的长相?
管他是阿猫阿狗的,只要是南家的继承人,他们就可以无条件地将女儿双手奉上,这一切就只是为了南家的钱?
这话题就像传染病一样蔓延了整个房间。一时之间所有的猜测、小道消息全蜂拥而起,七嘴八舌、窃窃私语的,却也是不肯定多于一切,在不耐烦的等待下,所有人的话题全绕着南巽人转。
“爸,在场的人竟没有一个曾经见过南巽人?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没听到区万金的回答,区雅弁转头一看,才知道他正竖耳倾听那些蜚长流短的小道消息,没空和她抬杠,看来,她的耳朵可以清静一阵子了。
“现在,让我们欢迎煜南集团未来的少东--南巽人少爷。”
终于轮到正主儿上场了,之前那些占用大家时间的长辈,只能算是杀时间的丑角儿罢了!想到未来一个月要和这些人相处,区雅弁的头就痛得厉害。
广播员那谄媚的声调却让区雅弁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浑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是对劲的!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南巽人终于露面了。
像“见光死”似的,失望的叹息声此起彼落,所有高大挺拔、帅气俊俏、俊逸不凡的谣言,在南巽人露面的那一?x那全不攻自破。
南巽人身材瘦小得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脸上还有细小的皱纹,连头发都已经半白了。不管区雅弁怎么看,他简直就是个糟老头嘛!说他只有二十八岁,未免也太会“保养”了吧?
“丫头,我们回去。”区万金拉着女儿的手就要站起来。“我绝不让你嫁给这糟老头,简直是污辱人嘛!”
“我是朱福,南少爷等会儿才会与各位见面。”
听到这句话,已经站起来的区万金又坐了下来。
“爸,干什么?你不是要带我回家吗?”区雅弁拉着屁股像粘在椅子上的区万金道。
“再看看。”
听到这话,就知道区万金已经打消离去的主意了;区雅弁气呼呼地坐下,真恨自己没把握住最佳时机,要不,她早可以逃之夭夭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就由我朱福来照顾各位小姐,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接下来为各位报告娉婷宴的规则;前二十天是初赛,最后十天的复赛,只有通过初赛的三位才可以参加,并由南少爷从中选出一位新娘。”
区雅弁听了差点忘形地跳起来高叫“万岁”、 “南家英明”!她的酷刑无形中又减少了十天,怎不令她的心雀跃得迹近疯狂?
“请问南家的测验项目是什么?”
“很简单,只是生活上的一些琐事。例如小姐们的手艺、礼仪、才艺以及应对进退是否得体等等,届时我们会向各位小姐们仔细说明。”
“你看,果然让你老爸猜中了吧?”区万金听了得意洋洋地转过头来向女儿邀功。
“是、是!爸爸英明!不过,不是我故意泼爸爸冷水,我想不只爸有先见之明,其他的人一定也早猜到了。你看,在座那些一脸雀跃不已的女孩子,她们一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神情,一定也是有备而来的。”
两人在底下嘀嘀咕咕的,根本没空注意上面说了些什么;这也是区雅弁的鬼心眼,让区万金完全不知道娉婷宴在搞什么把戏,这一来,她就可以一手遮天了。
“请所有家长以及闲杂人等全数离席,只有持有邀请卡的候选人才可以留下来。”
“呃?”一头雾水的区万金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爸,人家在赶人了,你还不快走!”她推推他。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奸像是这一个月期间,所有的女孩子都不准和家人接触。”
区雅弁不想让自己的父亲知道太多,草草打发区万金离开后,自己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忍不住嗤嗤偷笑;无人在旁看管的她,就像出栅的老虎,更可以随心所欲地胡作非为了。
“最后面的那位小姐--”朱福抓着麦克风大叫。
“你在叫我?”区雅弁的手指着自己。
“是!麻烦请坐到前面来好吗?”
“坐这里有什么不好吗?”她觉得自己挑的位子很好,起码离“层峰”很远。
“是没什么不好。”朱福那平板的扑克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笑。“我们希望每位小姐都坐到前面来,好让南少爷可以清楚地看见你们每个人。”
“好吧!”区雅弁不想太为难别人,毕竟她针对的人不是朱福。
区雅弁翘着脚无奈地坐了下来,一脸的不在乎,放眼望去,其他女孩全是将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是可媲美国际美姿的标准坐法。
区雅弁不认为这做作的第一印象能多赢得些分数,如果南巽人不是草包一个,真有外传那么好的话,他应该看得出来的。
不久之后,穿着一套式的海蓝色休闲装的南巽人终于出现了。
方正的下巴、薄细的嘴唇,以及藏在浓眉下、犀利得让人无法直视的双眼,在在显示他是一个意志坚定、不容撼动的男子;壮阔的胸膛、结实的肩膀,在修长挺拔的身材衬托下,更显得伟岸不群了。
打从区雅弁知道这个宴会是为南巽人选妻后,她便一直很努力地在心里丑化他的形象,今日一见,她不得不承认,南巽人长得还真是不丑,的确是个不凡的男子。
不过,区雅弁这个“死鸭子”却嘴硬得很,硬将他丑化成一个徒有英俊外表的“大脓包”
换个时空、换个地点,她也许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吧!只可惜,南巽人现在在区雅弁心目中,可是个黑得不能再黑的人了,能不能咸鱼翻身,只有天知道喽!
南巽人的眼神只轻描淡写地环视一圈,从此起彼落的屏息声可以得知,他在女孩子间引起多大的震撼了。
南巽人是个能轻轻松松掌控所有注意力的领导人物。
“各位好,我是南巽人,很高兴在这里与大家见面。”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低沉得像是柔和的春风。
区雅弁皱起眉头,心想:这个南巽人全身上下真的找不到什么缺点吗?
四平八稳的开场白,又被区雅弁在肚子里讥为“无聊、没有创意”再加上看到身旁的女人个个“如沐春风”的白痴、陶醉样,她更加不屑了。
她知道要是自己不以“鸡蛋里挑骨头”的变态态度看待南巽人的话,总有一天她会忘了自己来南家的目的。
沉思中的区雅弁没注意到南巽人看到她时,那如释重负的表情,看她的眼神也放柔了,甚至嘴角还有一抹浅浅的笑。
“希望未来的二十天里,我们会相处得非常愉快。”南巽人那无欲的表情,让人猜不出他正转着何种心思。
从头到尾就这么短短几句话,看得出来,南巽人也只是出来虚应一下故事而已,说完就走了。
看他那样子,一定也是被逼的吧?同是被父母要着玩的天涯沦落人,区雅弁看了,忍不住要为南巽人掬一把同情泪,还好在最后一刻紧急煞住了。
同情归同情,可是正事可不能放着不管,毕竟关系着她未来的自由与幸福,公事一定要公办,绝不能和私事混为一谈的。
“你看过所有新娘候选人了吗?”坐在高脚椅上的司徒浩司笑问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书房的南巽人。
他的样子像刚打完一场世界大战一样。
司徒浩司是个外表、才情皆不输于南巽人的男子,只不过戴着无框眼镜的他身上多了柔和的书生气息,也多了股令人想亲近的亲和力;他不同于和南巽人相处时会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战战兢兢。
“看过了。”南巽人替自己倒了杯苏打水。
“有没有中意的?”
“你认为呢?”
“要是让我选的话,第一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香港卓氏集团的卓有希吧!真不愧是香港小姐,艳光四射得令人不敢直视;另外何心梦也很有特色,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的,让男人看了,就有股想娶她回家疼一辈子的冲动;新加坡来的刘子意也很好,四平八稳的,是在任何场合里绝不会丢你脸的好老婆。不过最引起我好奇的,就是高雄来的区雅弁了。”
司徒浩司从未在议事厅里露面过,但为什么他会对所有女孩子了若指掌?
原来,他是透过预先装在议事厅各角落的隐藏式摄影机观察所有人的举动,而南巽人也是;无可否认地,摄影机的镜头无法掌握住每个女孩吸引人的地方与魅力。
它就无法忠实地转述区雅弁的美。
“为什么?”南巽人挑了挑眉。
“因为所有来的女孩子全是一脸如履薄冰样,深恐一个不小心就失去了坐上南家少奶奶宝座的机会;就只有区雅弁不把南家当一回事,一脸的漫不经心,甚至还有些鄙夷。看她那苦着脸的样子,我还以为她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来的,真的很可爱。”司徒浩司愈想愈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
南巽人只是微微扯扯嘴角,什么话也没说。他转着手上的水晶杯,望向冒着气泡的水,眼神也不禁放柔了。
一年不见,她变得更漂亮了;虽然陆陆续续收到她的照片,可是从照片中还是感觉不出她身上细微的变化和她灵动的美。
忘不了刚才再次看到她时的震撼。虽然知道她会来,可是她却躲在摄影机最看不清楚的角落里,等亲自确认后才惊觉,他对她的感情并不因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稍有消逝,反而与日俱增。
一年了!一年对一个女孩的改变何其大!时间真的是最伟大的魔术师。她变得更成熟、更抚媚了,跳脱小女孩的稚气成为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了,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黑黑溜溜的,像无时无刻转着不同心思似的。
她还会记得他吗?
司徒浩司好奇地看着南巽人嘴边那一抹不自觉的微笑。
“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干脆地答应舅舅和外公的逼婚,还劳师动众地弄个人尽皆知的娉婷宴,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这些整人的玩意儿。”
“让他们玩玩也不错,反正他们也闲得无聊,就由他们去吧!”南巽人对这事倒看得很开。
“婚姻大事怎可玩玩就算?况且,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为了家族会委屈自己娶不爱的女孩的人。政治婚姻是你最痛恨的,不是吗?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竟会自投罗网地任他人摆布,这件事很不寻常。”司徒浩司那躲藏在眼镜后的眼睛竟有着试探。
“有什么不寻常?我觉得再平常不过了。”
“我记得去年你还拼命抗拒外公帮你找老婆的事,为什么现在就愿意了?而且,还是集体相亲似的闹剧。”
“再过两年就是我三十岁生日了,依南家的规矩,我得在三十岁前通过我老爸的试验,并在三十岁生日时接管家族事业。立业之前先成家,我也该收收心做些讨老人家欢心的事了。”南巽人平淡的口气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丝毫与他无关。
“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一定另有隐情。”司徒浩司一口咬定。
南巽人叹了口气道:
“你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
“没错!怎么样?想告诉我吗?”
“这是秘密。”
“秘密?!”换来的却是司徒浩司惊讶的揶揄。
“别提这些了!对了,司徒姑丈什么时候从日本回来?我得为他接风洗尘才是。”
“我不知道,我爸也真奇怪,明知道你要回台湾,偏偏跑到日本去接洽公事,像是刻意躲着你似的。”
“没关系,他也是为了公司的事,要是忙的话,不用特意来这里找我了,改天我到公司也一样。对了,我想看看台湾分公司这些年来的内帐和交易档案。”南巽人炯炯有神的眼光直盯着司徒浩司。
“好啊!你要来之前,先打个电话给我。”司徒浩司闪烁的眼神就是不敢望向南巽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说完他便匆匆地走了。
看着司徒浩司离去的背影,南巽人不禁陷入了沉思司徒浩司这家伙是真的完全不知情,还是外表的无辜只是他邪恶内心的一种保护色?
“少爷。”在一旁静静地目睹整个谈话过程的谷少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叫我少爷,你怎么老是改不过来?”南巽人半教训似的更正。
“没办法,从小跟着我爸叫习惯了。你为什么不干脆告诉司徒浩司,说你想利用娉婷宴的机会找出他们父子俩背叛的证据?”
“少基,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太快了些,做事也太冲动,有些话常不经大脑就冲口而出。”
“是可是,少爷你手上所有的线索不是全指向司徒家吗?为什么不趁现在揭穿他们父子俩的阴谋?你来台湾为的不就是这件事?挑老婆也只不过是个转移他 们注意力的障眼法而已。”血气方刚的谷少基恨不得将司徒浩司抓起来严加拷问一番。
“你就是不服,非要辩个明白不可,是不是?”南巽人笑了笑。“我不希望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时,就武断地认定司徒姑丈和浩司对南家有二心。”
他还是没办法说出“背叛”这两个字。
南巽人的心还在挣扎;虽然他掌握的资料已有百分八十的肯定,但他还是不愿承认。
“我要亲自确认。”
“怎么确认?”
“我手上的证据全是我爸拿给我的,虽说出错的机率很小,但我宁可相信那些资料是错误的,或是有人故意栽赃司徒家,我愿意给司徒家人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告诉你你也不懂,你只要乖乖照我的吩咐做就行了。”他会亲自下个大饵来钓大鱼,是对是错,自有一个公断。
若是真的,他会接受拒绝让司徒父子在煜南集团工作的事实,为他们安排另外的出路,并且想个能将两边的损失都减到最低的解决方法;若是调查的结果显示有人故意陷害司徒家,他绝对会揪出背后的指使者,还他们一个清白。
“说到这件事我就有气!”
“怎么了?”
“我老爸干嘛没事丢这个烫手山芋给我?他倒好,自己乐得逍遥,拉着老婆环游世界去了。”
美其名是磨练他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实际上是南麒声不愿处理这桩伤感情的事,硬要南巽人来扮黑脸,将所有的麻烦全丢给他一个人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