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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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努力要将怀里不断扭动的毛毛虫塞进车里,凸眼金鱼一开始并没注意到那有礼的询问。
    “对不起。”
    直到带着礼貌及坚持的嗓音第二次从身后传来,凸眼金鱼才停下动作,凶恶而不耐的回头以台语喝道:“冲啥?”
    察觉男人的视线落在怀中少女身上,见他张口欲言,凸眼金鱼先发制人的开口,话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邬谚无奈的一叹“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啊”看着方葵妙因泪濡湿的双眼,看着她在认出他后,那双眼里迸出的,混合了希望与信任的光芒,邬谚的叹息更深更长了。
    他从来就不是个会管闲事、会见义勇为的人,他奉行的是独善其身,可不是兼善天下,偏偏身旁却冒出个方葵妙
    凸眼金鱼没时间理他,瞪着坐在驾驶座上的大板牙,没好气的喊:“啊你是不会下来帮忙喔?”
    被捂着嘴的方葵妙趁他这一松懈,贝齿往他指上一咬,凸眼金鱼一受疼,本能地挪开手,嘴上禁锢一松,她含着泪意的声音便窜出喉:“阿谚”
    那满是委屈的童声一钻进耳,再怎么冷硬的心也软了何况邬谚的心本来就不那么冷。
    “别哭啦。”只见他右脚往凸眼金鱼的陉骨一踢,右手一拉一带,方葵妙便毫无阻力的移到他怀中。
    无视那一面跳脚一面咒骂的男人,邬谚低头替方葵妙抹去满脸的泪和鼻水“你哭起来好丑。”他一面逗她,一面掐她软软肥肥的颊。
    阿妙忍不住笑出声,可一面笑,泪还是止不住的直往下掉。
    “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啊?”邬谚没办法的摇头。
    “阿阿谚,你怎么会在这?”方葵妙询问的声音里还带着哽咽。
    “我跟班上同学约在前面的快餐店,”要不是见到是她,他也不需特意停下来“你呢?联谊怎会联到这里来?”
    “我们约在前面那间咖啡馆,”总算控制住情绪,方葵妙低声解释:“班代她头痛,所以我出来帮她”
    “你们聊够了没!”一直站在一旁,却完全被忽略的凸眼金鱼忍无可忍的低喝。
    几乎忘记那人存在的方葵妙被吓得人一颤,看她眨着眼,手轻拍胸口的模样,邬谚的唇角添了丝趣意。他手往她额头一戳“你呀,胆子实在有够小的。”
    阿妙摸摸额头,菱形子邬微嘟。
    “x的!”凸眼金鱼与大板牙充满威吓意味的走向前“你是混哪的?敢惹到你x头上,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怎怎么办?”方葵妙抓着邬谚衣角的手抖着“阿谚,我我们要跟他们打架吗?”
    “嗯”他像考虑着什么似的抚着下颚“干脆把你还给他们好了。”他不喜欢做无谓的事,更讨厌毫无理由的动用拳脚。
    听他这么一说,方葵妙眉一垂,眼里又泛出泪水。
    她一哭,邬谚倒笑了,将嘴凑到她耳边,一面紧抓住她汗湿的手,一面低声道:“记得跟紧我,不准跌倒,否则罚你三天不能吃糖。”
    方葵妙惊讶的抬头看他。
    没想到他还记得
    邬谚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他细框眼镜后的眼开始游移,一会儿往凸眼金鱼与大板牙身后移去,一会儿又深怕被发现似的快速移回。
    凸眼金鱼被他搞得疑心病起,一双微凸的眼珠死命往眼角移,就怕身后真有什么,在这瞬间,邬谚右手往凸眼金鱼身后一指,眼里满是惊异“啊!”“什么?什么?”本能的回过身,凸眼金鱼与大板牙张大着眼四处寻着特异之处。
    人行道上仍旧只有小猫两三只,附近的店家仍旧是熟悉的那几间,冷风呼的一声吹过,枯黄的落叶沿着地面飞舞,一切是如此平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疽得
    “啊!”这回换凸眼金鱼叫了,他再转过身,果然见到那原该站在身前的两人朝前奔去的背影。
    “该死!”举起手使力往还茫茫然搞不清状况的大板牙头上一拍,他气得咬牙切齿!“人跑了你是没看到啊!还不快追!”
    被拖着在大同小异的巷子里钻来钻去,方葵妙的头早昏得搞不清自己在哪,只能跟在邬谚身后拚了命的跑,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脚也早就毫无知觉,邬谚才停下来,拉着她躲到巷底几个大酒箱后。
    额贴着粗糙的木箱,方葵妙近乎贪婪的吸着甜美的空气,直到呼吸渐趋平缓,才感觉到身旁贴靠着她的身子,那散发着热气、并带着喘息的男体。
    她从未与一个男人靠得这么近。
    近得可以呼吸到他的气味,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她脸有些泛红,心也莫名的跳快了两拍但这人是邬谚呀,不是别人,是她最好、最好的也几乎是唯一的朋友,她怎能
    心中升起些微的罪恶感,她偷偷由睫下觑他,他闭着眼,脸上微泌着汗,唇角却隐隐带着笑意。
    “你在想什么?”她好奇的问。
    他在想什么?他在想自从阿妙离开后,他就不曾再尝过这样的滋味了。逼不得已的将别人的事揽上身,无端耗费体力的在街上跑,这种毫无利益可言的事,他已经许久不曾做过了
    他轻笑。
    “我想起从前我也常这样拉着你跑,还威吓你不准跌倒,否则就不给你糖吃。你跑得很慢,迈着小胖腿的模样总让我想起”
    方葵妙看着他难得的陷入回忆中,眼里便不自觉的渗入情意。她好怀念这样的感觉呀,自从她回来后,阿谚虽然很照顾她,可她总觉得两人间像隔着岁月化成的距离,他待她的好,总让她觉得像是一种制式的应酬。
    然而在这一瞬间,藩篱像消失了,他们像又回到从前,回到那无话不谈、两小无猜的年代
    “哎,”邬谚伸个懒腰,落下的右手自然的搭着她的肩“这样的事偶尔来上一回,倒也满有趣的。”他半自语的说。
    突然被圈在他怀里,方葵妙的脸不试曝制的红了红,她努力克制自己,别让想法往另一个方向飘;另一个较亲密、较不适合他们的方向
    阿谚不会喜欢上她这种女生的,所以她也不能喜欢上他,她只要能跟他做朋友就好了,做一辈子也不分开的朋友。
    巷口隐隐传来搜寻他们的男人暴戾的喝声,胆子很小的她却难得的不见惧怕。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在邬谚身边,她总能比较不去害怕些什么。
    那或许是种信赖吧?信任他能保护她,不管往哪种情况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怕。
    但为何偏偏在这时候他就不在呢?
    方葵妙颤抖的贴靠在墙边,圆眼怯怯的看着围堵着她的几个女生。
    这群人中,只有班代的脸孔是她较为熟悉的,偏班代的脸是其中最狰狞的。
    她做了什么?是不是因为她那天没把头痛葯买回去,所以班代生气了?可邬谚说不用了,他说只要她不在,班代就不会头疼。是他说错了吗?
    “对不起”总之先认错就是,她习惯性的开口。
    “对不起什么?”班代冷笑着。
    “呃你的头还在疼吗?那天”话还来不及说完,班代便抬手狠狠赏她一巴掌。
    “你可真不简单,”她咬牙道:“平常装作一副蠢蠢笨笨、人兽不欺的模样,背地里做的却全是些阴险狡诈的事,你到底在邬学长面前说了我什么!枉费我这么照顾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方葵妙捂着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该说什么?当她什么也听不懂时。
    “我”颊热辣辣的烧着,她忍痛张口:“我没做什么呀”
    班代一听,手一扬,几乎又要赏她一个锅贴。
    是身旁的人拉住她。“别冲动,小心她又跑去跟邬学长打小报告。”
    “我怕她呀!”班代将那人的手甩开“反正我是豁出去了,寒假的工读铁定没指望了,我还怕邬学长什么!”
    方葵妙脑袋一片混沌。邬谚做了什么吗?跟寒假的工读又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跟你说吧,”有人好心说明了:“班代刚接到系学会的消息,她申请的寒假工读没过。”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知道布告栏上贴了各企业提供的工读机会,也知道许多人将能进大企业工读当作未来的跳板,但这一切又怎会跟她扯上关系?
    “邬学长可以左右工读申请的结果,若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凭我的成绩,怎么可能过不了!”班代气愤道。
    “阿谚?”总务股长权力有这么大?
    “你不知道吗?邬学长和杭学姐他们跟各大企业的关系都不错,杭学姐又不喜欢管事,所以系学会里真正管事的其实是邬学长。”旁边有人解释。
    “阿谚这么厉害啊?”她双眼惊讶的睁大。
    “这不是重点!”班代不耐的说:“重点是你跟邬学长说了什么!”
    “我”方葵妙疑惑的看着班代“我为什么要跟阿谚说什么?”
    “因为”班代说不出话来。
    怎能说是因为她自己心虚?因为她一直暗地里欺负方葵妙,反正那笨蛋笨到连自己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她根本不怕方葵妙发现,她怕的是那教人摸不着底的邬学长!
    所以工读申请没过,她第一个就想到是邬学长搞的鬼,可她又没胆跟邬学长闹,只好找方葵妙出气
    “谁知道你这种阴险的人怀着什么心思!”她别过头去。
    方葵妙咬住下唇。
    她为什么得为自己没做过的事负责?她又哪里阴险了?心底浮起一丝不甘,她张开口想为自己辩解,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她一向就没有那种勇气跟人争,于是嘴一闭,满口的委屈又全吞下肚去。
    “对不起”她还是只能说这三个字,手捂着脸颊,她低着头,热烫的泪轻悄无声的滑落“对不起”
    她到底是在为了什么道歉?她不懂,一直就不懂。
    “你知道错就好。”一见她掉泪,班代似乎满意了“工读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可你再敢在背地里做什么,小心我再赏你两巴掌!”
    方葵妙小小的身子一缩!
    “还有,今天的事你要敢在邬学长面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好看!”
    放完话,已将满怀怨气发泄完毕的班代,这才仰高着脸离去。
    缩在墙角里的方葵妙抹了抹眼角的泪,吸吸鼻、揉揉眼,她跟自己说:她不能哭,邬妈妈在等她回家一起做蛋糕,等会儿要让邬妈妈看到她这模样,她一定会担心的。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被欺负,有什么好哭的呢?
    只是,她原以为会跟班代成为朋友,她是真的那么以为
    “喂,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多了个崇拜者?”
    系办里,杭尚伶坐在沙发椅上,一面啜着瓷杯里的红茶,一面闲聊似的说。
    邬谚握着笔的手不断在纸上动着,连头也没抬,像完全没听到对方的发言。
    “啧啧,她那双眼啊,简直就黏在你身上,只要你一出现,她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她的话里透着些许醋味。
    “工读的申请单呢?”邬谚问。
    “我处理好了,”她挥挥手“喂,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真的是单纯的照顾青梅竹马吗?你有那么好心?”
    “怎么处理?该不会又是用抽的吧?”企管系有个习惯将工作游戏化的会长,平时不碰工作,一到无聊时就会开始乱搞。
    “不然该怎么做?”她反问“运气好的就有工读机会,运气不好的就没有。哎,人生就是这样,我只是让他们提早看到人生的现实面,”她耸耸肩“喂,你别转移话题,到底阿妙身上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她凑近他“你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校庆园游会的事呢?系上这次要搞什么?”他仍旧头也不抬。
    “随便、随便,改天找些人来开会,表决一下就好了。哎,你别管那些啦,再不说,以后那些要我盖章的东西我都不盖了。”干脆施以威胁。
    邬谚总算抬起头“你的印章在我这。”简单回完,又将注意力移回手上的文件中。
    “啊?”她都忘了“那那你再不说,我就不当会长了。”她赌气道。
    当初说好了各取所需,杭尚伶为名,邬谚为权,所以她在幕前当会长,他在幕后当实际的操控者,这下撒手不玩,杭尚伶虽然有所损失,但对讨厌麻烦的邬谚来说,更是多了件烦人事。
    碰的一声将笔放下,他双手抱胸靠向椅背,一双眼带着警告与忍耐的自镜片后看着杭尚伶。
    “你想知道什么?”
    眼灵活的一转,她直接问道:“你跟阿妙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的关系。”
    “我才不信你会只为了这个原因就这么照顾她,邬谚会做无利可图的事?鬼才相信。”她翻白眼。
    他笑了“意思是你得变成鬼才会相信我说的话喽?”他站起身,极有礼貌的问:“需要我帮忙吗?”
    “谢了,我还不想那么快去跟阎罗王作伴。”见邬谚开始收拾桌上的物品,她开口问:“怎么?要走啦?”
    “有你在这,我看今天也做不成什么事,”将背包甩到肩上,他一面朝门口走一面道:“还不如到公司晃晃,企划课的人找了我好几天了。”
    “嗟!没看过比你更不像学生的人,当学生就是要好好混嘛,要工作还怕以后没机会?”她对着他的背影喊。
    邬谚手摆了摆,像道别,更像毫不在意。
    鲍司里的事比他预计的还快解决,所以没课时常拖到晚餐时间才回到家的邬谚,今天难得的在下午三点多时,已走在通往家门的小路上。
    大约是阳光太暖和,又或许是杭尚伶的话真勾起了什么,方葵妙的影子不知怎地就飘进了他的脑袋。
    说他没注意到阿妙的情感,那是假的,他感觉得到她喜欢他、崇拜他,不只是对一个儿时玩伴的喜欢,而是对异性的喜欢与心动。
    不可讳言的,她的目光让他的男性虚荣膨胀了不少,有时处在她的目光中,他甚至会觉得自己像只昂首阔步的公鸡,然而
    他与阿妙不合适。
    反正只要阿妙不说破,他们仍旧可以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而依阿妙胆小懦弱的性格,是不太可能有勇气说破的。
    比较起来,会带来麻烦的,应该是两家的家长吧?
    推开家门,他站在门口听着由厨房传出的对话,心里不禁浮起这样的想法。
    透过隔开厨房与客厅的布幕,他可以隐约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看得出她们手上都端着东西,前头那个一面拨开帘子走出,一面还回头对身后的小矮个唠叨:“舒服点了吗?哎,你也真是的,都长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这么容易跌倒。跌倒也就算了,还什么地方不好撞,偏撞在脸上,漂漂亮亮的一张脸给撞得都肿了,邬妈妈看了心里都替你觉得心疼。”
    端着小西点,方葵妙也不回话,只傻傻的笑。
    “怎么了?”邬谚走上前接过她手上的盘子,一双眼打量着她的脸,或许是因为方葵妙皮肤白细,衬着红肿的左颊,更显得份外惊心。
    “说是没注意到路上有个洞,绊了一跤,脸又恰好撞到路边停放的车子。”邬妈妈将盛着饼干的圆盘放在客厅桌上,嘴里替方葵妙答着。
    “撞得也实在够准了。”邬爸爸拿了块刚烤好的饼干入口,一面咀嚼,一面模糊不清的说。
    “阿妙是比别人迟钝了些,从前我和她母亲去寄宿学校看她时,就常见她一身伤,全是不小心跌的。”方葵妙的继父啜口茶后,也针对这事发表意见。
    “她呀,小时候就常”
    任三个年近半百的长辈去回忆往日时光,邬谚将手上的盘子随手一放,再伸手将方葵妙拉近自己,他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低头看着地板繁复的花纹,她棕色的卷卷鸟窝头轻摇了摇。
    邬谚双手环胸,表情严肃的瞪着她的头顶。
    “好吧,我换个方式问,你跌倒撞到车子后,有没有狠狠踹车子两脚?”
    卷卷鸟窝头同样否定的摆了摆。
    叹口气,邬谚抬起她下颚,俯下身看着她泛红的眼“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的吗?别人打你,你就打他,打不赢就跑,干嘛要乖乖站在那挨打呢?”
    方葵妙咬着下唇,像要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别人打你一拳,你就还他一脚,这才公平嘛。”邬谚习惯性的揉揉她的头顶“喏,把手握成拳。”
    虽然不明所以,方葵妙仍缩起手指。
    “看好,”邬谚举起她小小的拳头往自己颊上一挥“就这样,人家打肿你的脸,你就打掉他一颗牙,”将她白白嫩嫩、馒头似的拳头贴在颊畔,他原本带着三分戏谑的眼神转为认真“要试着反抗,好吗?别总是逆来顺受,别人不会因为你乖、你听话就不欺负你,事实上,他们只可能变本加厉。”
    方葵妙黑黝黝的眼看着他许久,然后才点点头,贴着他颊的拳松开成掌,再将另一只空着的手掌也贴上他的颊,很认真、很认真的对他说“阿谚,谢谢你。”
    “谢我教你打人吗?”他故意打趣。
    “谢谢你关心我。”她头微倾,像有将唇贴上他额的冲动,接着不知怎地脸一红,松开了覆着他颊的手,一旋身背对着他,逃避的端起放在柜上的盘子,像是对着盘上的小西点开口:“你要吃饼干吗?是我跟邬妈妈一起烤的喔,虽然有些焦,但”
    看着她耳廓上那抹上了胭脂似的红,邬谚承认自己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她会吻他,并不是因为他对阿妙怀着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愫,毕竟阿妙是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女生,只要是男人都会为了错过这个机会而失望的。
    所以他有那样的感觉一点也不奇怪。
    从她身后伸手拿了块饼干入口,他一面吃,一面想。
    坐在沙发椅上的三人并没有听到邬谚和方葵妙在谈什么,但那亲昵中带着些许暖昧的景象可全入了他们的眼,互相交换喜悦的眼神,他们以茶代酒,互相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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