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对手
第二十八回对手
费娇娇和慕容天枫带着恒氏上了街。
恒氏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自由自在的上街游玩。一切都觉得很新奇。
坐在马车里的她,透过窗纱不时的向外张望着。
费娇娇笑道:“大嫂,一会儿到了绸缎庄,你只管见着自己喜欢的来挑选就好。”
恒氏点点头,略带羞涩的笑道:“小姑,嫂嫂来这里,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了。”
“嫂嫂不必客气,告诉你一件好消息,东海和他的未婚妻子马上就要到襄州来了。”
“未婚妻子?”恒氏狐疑道:“小叔何时定的亲?”
“他们两情相悦,自然就在一起了,大哥也知道的,我们都很满意。”
恒氏黯然的低下头,牵强的笑着“两情相悦”
费娇娇伸过手去,两手握住恒氏枯枝一般的双臂“嫂嫂,你和大哥,也会好的。”
“我们”恒氏苦笑着看向自己的小姑,在他心里,自己若能有个位置,已经算是不错了。他们夫妻,一直是相敬如宾,形同陌路。
“嫂嫂,不要多想,对了,你昨晚说青鸾,是什么意思?”
“慕容告诉我烟翠死了的时候,正好青鸾刚刚回来不久,她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冲着我点点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看着她出现的方向,正好是东墙,裙子上还粘着一片叶子,我想,她应该是跳墙的时候沾上的。”
费娇娇低声道:“嫂嫂真是观察入微,帮了我们的大忙。”
恒氏笑了笑,默然不语,原来,小姑带自己来绸缎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知道真相。
费娇娇和恒氏下了马车,进了绸缎庄。
绸缎庄的掌柜,实际上已经见过费娇娇,只可惜,费娇娇认得他,他已经不知道眼前人是谁了。
姑嫂两人一进店铺。就引起了掌柜的主意,因为他见过恒氏了。
掌柜不动声色的找个借口进了后院,过了好一会儿才抱了两匹布料出来,平日里,这些事情,他是不可能亲自动手的。
费娇娇似乎并没有察觉掌柜的异样,和恒氏小声的窃窃私语,议论是那块布料好看一点,质地好一些。
“公子,夫人,我们老爷有请。”
费娇娇笑道:“我们跟你家老爷素不相识,为何要去见你家老爷?”
掌柜的弯腰行礼道:“老爷说了,自家人,不用见外,请公子和夫人先到后院喝个茶。”
在掌柜出去的那一刻,费娇娇已经料到了结果。
“二哥。”费娇娇走到门口,喊了一声马车上的慕容天枫。
慕容天枫跳下马车,问道:“怎么了?”
“段大当家在后院,我去见一见,你就在门口等我们吧,万一有事。还能有人照应。”
慕容天枫一努嘴,低声道:“根本用不着,你看看左右。”
费娇娇这才看到,原来两边都有人跟着,她出门的排场还真大,居然有这么多的人跟踪监视她。
费娇娇气得一哼“二哥,既是这样,你跟我进来吧。”
三人跟着掌柜进了后院。
时隔几年,这后院却并没有发生改变。
掌柜的掀开门帘,迎着三人进了房间,恒氏居中,费娇娇和慕容天枫一左一右,护在她的两边。
段大当家见状哈哈大笑“孙媳妇,娇娇,你们还真是难请啊。”
费娇娇笑道:“舅姥爷此言差矣,嫂嫂一直都在吃药,这舅姥爷是知道的,这些日子,嫂嫂一直在吃药,哪敢让她自己出门,今天不过是看着天气好,随意出来逛逛,给嫂嫂添置两套衣服,不想这么巧就碰上了您老人家,真是拣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可要打扰舅姥爷了。”
恒氏翩然下拜行礼“谢谢舅姥爷一路照顾。孙媳在此有礼了。”
段大当家笑道:“你们二人快入座,不要跟舅姥爷客气,一会儿让他们柜上把最好的布匹拿来,你们姐妹二人挑个够,想做什么样的衣服,只管说出来就是。”
费娇娇扶着恒氏坐下,自己坐在了恒氏旁边的椅子上,慕容天枫一直像个门神一样站在他们的身后,段大当家几次招呼,他都没有给面子坐下。
段大当家慈祥的面孔堆满笑容“孙媳妇,住在别人家里可还习惯,若是不行,就搬来与我们同住,你看可好?”
恒氏笑道:“谢谢舅姥爷关心,孙媳和小姑住在一起,心里很是欢喜,小姑处处照顾我,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了。”
段大当家大笑道:“我就觉得孙媳妇今天好像精神了很多,原来是娇娇的功劳,等日后回了上京城,,一定让你爹娘好生奖励一下我们娇娇。娇娇啊,舅姥爷已经跟你席伯父说好了,那戏园子,以后就归你支配了。”
“舅姥爷的意思,戏园子的经营权由我一个人全权负责了?”
段大当家笑道:“就是这个意思,以后戏园子你想怎么改都没有关系。”
段大当家咽了一口茶,对笑而不答的费娇娇说道:“舅姥爷,您不再想想么,毕竟这是席家的产业。”
段大当家摆摆手,笑道:“娇娇,是不是还在生舅姥爷的气。好了,舅姥爷不管也不干涉了,你们年轻人,想怎样就怎样吧。”
费娇娇心中暗忖,云家,四大家族都已经风云际会,段大当家肯定会知道自己已经和云耀楚见过面,每个人,似乎都与她有关系,他们到底要说的是什么?费娇娇有些忐忑起来,虽然自己的灵魂进过一次转世投胎,她不害怕死亡,但是,刚刚恢复记忆的她,不想今后的日子再这样波涛汹涌,起伏不断。
她觉得人生犹如静谧的黑夜里那一束五彩缤纷的烟火,奋力的与黑暗挣扎之后,最终还是被其吞没,归于虚无,所以,她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够更加璀璨一点,但是,她要的是快乐而不是阴谋,更不是虎视眈眈的觊觎。
“舅姥爷,那如果我要是赔了呢?”
“赔了就赔了,舅姥爷还是拿得出这点银子的,只要是你开心就好。”段大当家笑眯眯的看着费娇娇。
慕容天枫兴趣盎然的站在费娇娇身后看着段大当家,人说人老成精,果然如此,只可惜,他拉拢的有些晚了,娇娇怎么会为了一个戏园子动心。
“那就谢谢舅姥爷了,我还真是只想玩玩。”
“娇娇,我听说你买下了襄州城近七成的铺面房,买这些房子做什么?”
费娇娇暗自冷笑,他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费娇娇笑道:“我想把襄州城变成三国最大的市场,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在这里都可以买到。”
段大当家惊异于她的想法的同时,更加懊悔的是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凭着襄州便捷的水陆交通,这根本不是难题。
费娇娇笑道:“舅姥爷想租房子吗?我的房子只租不售,而且,每条街都有自己的特色,如果没有新颖的货物,我是不会租给他的,比如说,有茶叶一条街,名酒一条街,香料一条街等等,现在基本上已经都租出去了。”
“已经都租出去了?”段大老爷昨天晚上还听席家父子说,那些房子都空着呢。
“是啊,基本上都租给了来襄州做生意的商人,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外国人。”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段大当家惊愕中脱口而出。
“舅姥爷,我买的房子,全都是席家以外的产业,剩下三成,可都是席家的,自家的房子,不用要租金,不是更好吗?”
段大当家最震惊的是费娇娇所说的茶叶一条街,如果真有茶叶一条街,那他段家第一茶商的地位就会动摇,费娇娇出的这一剑,正扎在他的胸口上。
“娇娇,你说的茶叶一条街是什么人在经营?”
费娇娇摇摇头,笑道:“舅姥爷,经营的事情我是不会过问的,我只是负责向外出租房子而已,不过,那些租户应该都是一些种茶的大户开的,他们主要是想把这些茶叶卖到外国去,具体的,我可就不知道了。”
“娇娇,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段家,主营的就是茶叶吗?你这样做,不是拆台吗?”
费娇娇淡淡的笑道:“舅姥爷,我怎么会拆自家人的台呢?您已经垄断了楚国近七成的茶叶,每年茶叶的价格,都是您说了算,有谁敢与段家相抗衡,我的租户们,也只是想省去一道手续,多赚一点银子而已。”
实际上,费娇娇已经和所有商户达成一个条件,只要是租户,水上运输一律优惠两成的运费,漕帮把持着三国的水上交通,无论是那里的商人,只要你想走水路运输货物,就不能免去漕帮这项费用,漕帮的孝敬少了,或者你的船没有挂靠在漕帮,那么,水路运输,你想都不要想了。
这样优厚的条件,谁人不动心,漕帮放出消息以后,这些房子便很快出租一空了。
费娇娇看着段大当家已经变形的脸,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娇娇,别的生意,你都可以做,但是茶叶这一行,你不能涉足。”
费娇娇装作迷糊的样子,笑道:“舅姥爷,我只是往外租房子,并不干预别人的生意,您这样做,我会很为难的,做生意讲究的是信用,我既然已经收了别人的租金,那就和我无关了。再说生意场上无父子,您吃肉,总得给我们留下一碗汤吧,而且,这生意不是我一个人在做,漕帮也有参与,漕帮的帮主是我的好朋友,您看这个生意圈子本来就不大,如果我答应了舅姥爷,就要得罪欧阳帮主,这还真是让人为难啊。”
段大当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娇娇,舅姥爷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就说说自己的条件吧,朋友在好,也不能和家人相提并论,你说呢?”
“舅姥爷这话,我十分赞同,什么人,也不能和我的家人相比,谁要是伤害了我的家人,我就会给他十倍百倍的报复!”
段大当家脸色一白,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瞬即不见。
“娇娇,舅姥爷还听说你在码头盖房子了?那也是漕帮的?”
“是啊,漕帮把芦苇荡铲平,空出好大一块地,然后我就要了,那里也是要出租的,主要是仓库和一些干鲜水果和花市,不耽误装船,很快就会盖好了,舅姥爷有兴趣吗?”
“娇娇,你那里来的银子?”
费娇娇不疾不徐,缓缓道:“舅姥爷想必听说过七煞门,我的二哥,就是七煞门的人,七煞门的银子,多得没地方存,我就拿来做生意了。”
“娇娇,你要舅姥爷怎么做,才会答应不与我作对?”
“我从来没有跟舅姥爷做对,以后也不会跟舅姥爷作对,舅姥爷的生意遍及楚国,是楚国第一大商人,而我,只是窝在这小小的襄州城而已。”
段大当家充血的眼睛布满血丝,胸口一阵阵痛的喘不上气来,虽然知道这孩子天赋异禀,冰雪聪明,是个经商的奇才,但是一开始,他并没有多重视费娇娇,只因这孩子还小,没有经过历练,在他看来,顶多是有点小聪明而已。
“娇娇,舅姥爷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舅姥爷,我也想听听您的真心话?”
段大当家叹了口气,不能把费娇娇当作一个孩子,她是一个合格的对手,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多了,孟广仁的话,言犹在耳,他要重新度量一下当今的局面了。
“娇娇,舅姥爷不希望出现自家人相互残杀的局面,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如何避免被外人钻了空子,我们段家挣来的钱,不光是花在段家人身上了,这些事情,或许你忘记了,不过你可以问问你嫂嫂,她是知道的。如果你们想搬过来和舅姥爷同住的话,我派人过去给你们搬行李。”
费娇娇站起身,拒绝道:“舅姥爷,我已经习惯住在哪儿了,搬来搬去也很麻烦,如果舅姥爷暂时不走,我们常过去看您就是。”
段大当家还没有问出实质性的东西,费娇娇就走,他岂能甘心“娇娇,告诉舅姥爷,你到底想要什么?”
“舅姥爷,我什么都不想要,如果我想要,也会自己去努力,而不是靠别人的赠送施舍。”费娇娇转过头,看向慕容天枫“二哥,我们走吧。”
费娇娇扶着恒氏,三人出了门。
挑好的布料已经放在了马车上,两人上了车,车夫刚吆喝一声,掌柜的追了出来,费娇娇闻声挑开车帘,掌柜的递上一封书信,费娇娇什么也没有说,接过来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赶车离开。
费娇娇打开书信,应该是段大当家仓促写的,字迹潦草,倒也能看清字迹。
费娇娇飞快的看完书信,撕成碎片后揉成团,拿在手里冷笑不已。
恒氏低声道:“小姑,还是不要和舅姥爷家作对,舅姥爷这些年待我们不薄,不然我们在映川县的生意凭着那几个庶子,怎么能赚到钱,而且,没到年节,段家给我们的礼物,足够我们费家一年的开销。”
恒氏所说,的确属实,只是费娇娇更明白一点,如果费家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家,段家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更何况,恢复记忆的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经历的种种,怎么可能还把段家当作亲人看待,段家的所作所为,只能让她把远久的记忆重新拉回来,一次次想起父亲与后母等人的卑劣行径。
现在,就算段家出再多的银钱,也不能打动她的心,而且,段家与四大家族的紧密联系,也让她必须这样做,放过段家,就等于在帮助四大家族。
昨天晚上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无论是四大家族,还是云家,其实都怀了一样的目的,所有的事情,都与那个飘渺的岛屿有关,四大家族也好,云家也罢,肯定都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而他们隐瞒的这一部分,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所以,她不能有丝毫的放松,就让四大家族和云家争个你死我活好了,她要坐收渔人之利。
马车没有直接回贼五家,他们还要去绣庄。
绣庄并不在城里,但也不远,出城就是。
绣庄的院子很大,前院是工坊,后面三排房子都是绣娘们的住所,这里是包吃住的,绣娘们基本上都是从席家挖来的,所以很容易上手。
费娇娇扶着恒氏下了马车,恒氏站在院门口,笑道:“小姑,这么大的院子,也是你买的吗?”
“不是,这是那个五爷帮我找的,距离码头近,平日里客人来看货也很方便。”
工坊里,一个个绣娘安静的坐着绣花,没有人因为他们的到来抬头看一眼,这里是按照数量和品质计算价钱的,做得越多,挣得越多,而且,年底还有红包,这在别的绣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恒氏拿起笸箩里的香囊,笑道:“小姑,这些东西也是卖到外国去的吗?”
“是啊,嫂嫂不要小看了这个香囊,卖给外国的客人,要五钱银子一个呢。”
“这些客人,都是哪儿来的?”
“这里距离码头近,码头上的外国客人很多的,只要有心,就是黄土也能卖出金子来。”
绣庄的管事娘子听说老板来了,赶紧过来见礼“马氏见过乔小姐。”
“嗯,马管事,听说又有外国客人订货了?”
“是,他们订了一批绣花的绢子,一共是五千条,据说是什么什么国的皇宫里用的,在席家问了之后,席家嫌数量少,就推了,然后我们接了过来,他们一看我们的绣工,当即又订了一千个绣花门帘。”
费娇娇笑道:“不错,有生意就好。”
“这全都是您的功劳,您让我们专门弄出一间陈列室,那些绣娘的做的样品往架子上一展示,哪个不心动。”
恒氏听着陈列室,感到新鲜,拽着费娇娇要去看看。
恒氏进了陈列室,看到一个个木架子上陈列的各种绣品,不禁赞叹道:“想不到襄州的绣娘有这么好的手艺。真是令人惭愧。”
管事娘子看到费娇娇对恒氏的态度,不敢怠慢,笑盈盈的说道:“这些都是普通的绣品,还有一些好的,公子说没有大买家的时候,是不能拿出来展示的。”
恒氏更有兴趣了,管事娘子看了费娇娇一眼,费娇娇微微颔首,让管事娘子带着恒氏去里间看那些不轻易展示的精致绣品。
慕容天枫笑道:“娇娇,嫂嫂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
费娇娇低声笑道:“嫂嫂的双面绣可是冠绝上京城,所以,她肯定喜欢刺绣,我只是想让她有个事情做,尽快从过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
大约一炷香时间,恒氏和管事娘子才从里间出来,管家娘子对恒氏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
费娇娇笑道:“嫂嫂,怎么样?”
“小姑,我想每天过来,跟着管家娘子学点东西。”
“等嫂嫂在养几天,不着急。”
管家娘子崇拜的看着恒氏说道:“乔公子,真想不到您的嫂嫂竟然会双面绣,我们这样的手艺,根本就不能入夫人的眼,刚才实在是卖弄了。”
“嫂嫂,我们先回去,等过几天,你天天过来都没有关系。”
恒氏点点头,出来许久,她的身体已经有些疲乏,的确帮不上他们的忙。
坐上车,回到家中。
初晴跑过来拽住费娇娇,要她弯腰说悄悄话。
费娇娇弯下身子,初晴伏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娘亲,笛生救了一个女人回来,在耳房里呢。”
笛生救人?费娇娇怔住,他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救人呢?
费娇娇和慕容天枫抬腿去了耳房,推开门,就见笛生正在给那个女子喂药,费娇娇呆在了门口,这又是唱的那一出?
笛生看他们进来,不慌不忙的介绍道:“娇娇,这是苗娘子,她昏倒在我的脚下,所以,我就把她救了回来。暂时先安置在这里,行吗?”
行不行,人都已经躺在那里了,费娇娇还能说什么?只是她不明白,笛生为何要救这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