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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零章 伪政府将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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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暗流涌动,波谲云诡。正在发生的恐怖看不到希望,而没有发生的恐怖正在酝酿,那是属于野心家的妄想。
    或许有人提前知道了,但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不清楚的。即便知道的,有的也只是兴奋,因为越乱,他们好处越多。
    上海滩仍旧是那个样,穷苦的人民群众因为一份稳定的工作赚了养家的钱,因为孩子又多学了一些知识,晚饭时候叽叽喳喳的说给他们听,他们喝着小酒,有着短暂的快乐。转过天,就因为变换的物价,街上猖狂的日本人而忧心,他们感受不到上海滩的繁华。
    而能感受到上海滩繁华的人,大多也都能看到隐在繁华背后的危险。他们虽然不为生计发愁,但为生意、为前途着急,为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担惊受怕,但他们都是一副笑脸。
    八月中,先前的那一处日本领事馆举办酒会的地点,这一天又是名流云集。这一次的主题,是汪兆铭同上海各界同仁的见面会,由日本人组织。
    不过说是见面会,但汪兆铭也没在这里呆多长时间。只是在酒会开始的时候致了个辞,举杯同大家共同喝了一个,而后就跟土肥原贤二一起离开。
    这是害怕了,因为举办酒会邀请过来的人鱼龙混杂,虽然说是名流,但成分显然不好把握。这么多人,要是被混入了两党的人,或者是有人干脆就是给两党做事的,那当场来个极限一换一,也不是没可能的。而这么多人中,有两党方面的人是一定的,只不过是不清楚具体是谁罢了。
    比如王言,他的成分就是非常不好确定的。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督察长,是青帮的流氓,还是现在风头最盛的大资本家,手下员工一天比一天多,掌握着大量资源。他光明正大的跟两党做生意,所有人都认为他不是两党的人,但所有人都保持怀疑。那些能量小、存在低的人,自然更加的难分辨。
    之前在河内,差一点儿被弄死,在上海又遭遇了军统上海站的亡命袭杀,汪兆铭小心的当王八也是正常。
    土肥原贤二,这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在战后,这个甲级战犯被处以绞刑。但现在人家活的挺好,非常有能量。本身在军方任职,是陆军中将,因为筹建伪政权,即策划汪逆叛国的事,任职于‘对华特别委员会’,还在上海成立了土肥圆机关,专门负责此事,影佐祯昭就是在他手下干活的。
    王言认识,曾经一起吃过饭,是岩井英一引荐的。作为陆军中将,即便没有岩井英一的介绍,随着他跟日本人绑定的愈发深,早晚也能认识到。也没别的,他是大肥猪,都想吃他两口肉么……
    虽然汪兆铭走了,但是他手下的那些人却是在的。比如周福海,汪兆铭出逃至今,跟日本人的联络问题,多是他操办的。此外还有梅思平、高宗武等人,都是追随汪兆铭,认定中国抗战必亡的人。
    这个高宗武有些不同,他任职汪伪政府的高级外交官,后来与陶希圣一起,拿了汪兆铭和日本的密约副本潜逃,实名于大公报刊信,联名揭露了汪兆铭的卖国详情,以及日本人肢解中国的野心,轰动全国,被称为高陶事件。
    虽然当时还是草案阶段,没有具体签署执行,但是文件的内容已经让人绝望。这使得重庆政府内部的,一些想要追随汪兆铭而去的投降派,放弃了原本的想法,决心抗战到底。
    但即便如此,王言也没有跟他们走近的兴趣。因为他三不靠已经很难,如今又出了日本扶持下的汪兆铭政权,这么一个有一定自主性,算是半个势力的一方,会让他更加的难过。尽管那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可总也要多耗费些许精力。有那功夫,他跑去找舞女不舒服,不快乐么?
    不过人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有些事,不是他想躲就能躲的。
    周福海跟着岩井英一一起,带着陪同的双方人员,到了角落处的地方,找到了正在这里同汪曼春一起吃喝的王言。
    周福海今年四十二岁,带着黑框的圆镜眼镜,梳着大背头,露着大脑门子,长相中规中矩,一米七多的身高并不如何强壮,身型有些削瘦。
    与岩井英一这么一个矮壮的小日本站在一起,看着还有那么几分喜感。如果照一张照片,留在几十年后回头再看,甚至会给人几分思考。
    周福海是中国人,岩井英一是日本人,周高,岩井矮,周瘦,岩井壮,周是稍稍欠着身,岩井这个小日本则是挺的直,好像他才是高的那一个。中国与日本自汉唐至今,在这两个人的身上,就能看出来八成。
    “王桑,我就知道你又躲在这里吃吃喝喝,怎么样,今天的酒菜还合你的口味吧?”岩井英一亲热的上前拍着王言的手臂,哈哈笑着问话。
    王言也是跟着笑呵呵:“那当然不错了,领事馆的师傅,怎么可能差的了呢。要不然王某在这里吃的什么?”
    开场说废话,岩井英一在这点上,学的很好。或者说,也不是只有中国人喜欢东拉西扯,哪里都有所谓的人情世故,人家本来就很精通。
    他笑呵呵的指着周福海:“王桑,这位是周福海先生,是汪先生的左膀右臂。周桑,这位是王言,你应该不陌生吧?”
    周福海笑道:“王先生是这偌大的上海滩,名号最响亮的中国人。你的大名,我在重庆的时候就已经如雷贯耳了。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啊。”
    “周先生谬赞,王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法租界督察长,充其量算是有些钱财。在你这样的大人物面前,可谈不上什么大名。来,岩井先生,周先生,以及各位,我敬大家。”
    王言对于周福海的态度是平等的,并没有很尊重,也没有处在下位。
    虽然周福海很牛,以前做过光头侍从室副主任,还做过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代理部长等高位,但现在,周福海不够看。尽管现在的周福海仍旧很有地位,但王言也犯不着低姿态,周福海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真说起来,他们更多的是象征意义,有些实权,但有的也只是祸害日占区的中国人民群众的实权。在其它方面,并没有他王某人树大根深。
    不过倒也不能看不起周福海,汉奸排行榜,他排第三,那也不是白给的。等到以后汪伪政府成立,该给人家送钱,那也得送。只是王言在周福海这边,不必装孙子罢了。
    说起来周福海也是一个厉害的,早年是红党,更是一大代表,还当选了红党的副***,甚至还代理过书记。后来渐渐脱离红党,加入了国民党。现在,更是跟着,或者说鼓动着汪兆铭一起投靠了日本人。在几年以后,他又反过来联系国民党,给戴雨农表忠心,架设秘密电台向军统提供汪伪政府的情报。
    他是典型的骑墙派,一开始红党结社,他觉得红党不行,难以发展壮大,加入了国民党。在国民党干到了高位,又逢日本人侵略中国,他便又觉得国民党不行,投靠日本人。投靠了日本人,发觉日本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便又回过头去投靠国民党,没有一次见对了风向。
    不管是以前一直在红党,还是一直在国民党,他的位置都不会低,成就都不会差。甚至如果是红党,那么党史会有另一种展开。何须到头来,要去跟戴雨农表忠心呢?他一直留在国民党,如果不靠光头的偏爱,戴雨农真没他位置高。再好好的搞一搞政治,其实很有前途。
    不过这是后来话,毕竟周福海也不知道那么多么。
    但他是一个无国家、无民族,见风使舵的骑墙小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骑墙小人喝了一杯酒,笑呵呵的看着王言:“眼下新的国民政府筹建在即,王先生身为上海滩的支柱,以后我们还要多多联系、多多亲近才是。”
    王言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国民政府建立起来,王某虽是当的法国人的差,可以后的生意,少不得要周先生多多照拂。今天场合不方便,这样,周先生,等过几天你有空,王某做东,到时候咱们再慢说细聊。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希望你帮忙引见一下汪先生,我们也好展开更多的合作。”
    “那是当然,国民政府的稳定长久,靠的就是你这样的支柱的支持。”
    岩井英一哈哈笑着说道:“你们通力合作,才能让新政府更好,才能让*****。好了,这些事你们以后再聊吧,王桑,你继续享受美食美酒,我们去见见其他人。”
    王言跟周福海握了个手,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走远,才想转身回去继续吃喝,却见还有两人留在了这里。
    这两人王言认识,一个叫丁默邨,另一个叫李士群。现在汪伪政府还没成立,待到成立之后,丁默邨会是汪伪政府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的主任,而李士群则任职副主任,这个特工总部,就是大名鼎鼎、恶贯满盈的七十六号。不过丁默邨是属于兼职,他到时还会任职社会部部长,李立群是七十六号实际的掌权人。
    丁默邨是李士群拉过来跟投靠日本人的,他们俩之前就有过交集。李士群,则是早都投靠了日本人。
    王言对周福海客气,对这俩人就不是很感冒了,不过逢人笑三分总是没错,他表现的仍旧很客气,笑呵呵问道:“二位找王某有事?”
    丁默邨位高,他先说话:“新政府成立在即,特务委员会的事儿也已经定了,汪小姐将任情报处处长。我听特高课的南田洋子说起过,你给他们透露了一些法国人的情报,也在辖区之内给特高课的行动行了方便,所以我想冒昧请求王先生,在这方面的事,以后也请照顾照顾我们的工作。毕竟真的说起来,我们才是一家人。”
    李士群跟着接话说道:“是的,王先生,我们的工作,最是需要你的支持。当然,您的生意,我们也会帮忙。按照我们初步的规划,以后出入上海的货物,需要有特务委员会的签发的凭证才能通行,在这一点上,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名下的产业。”
    这俩人也都是有名的刽子手,但是对王言的态度那也是一个比一个客气。王言的身份太多了,左一层右一层,他们俩可没胆子找王言的麻烦。别的不提,光是在日本人那里的关系,就不是他们能比的,那是真做生意呢,再说王言本身还是青帮头子,还跟两党过从甚密,他们可拿捏不了王言。
    这种事情,对王言来说当然没什么不可以。但其实即便他真的把什么情报告诉了七十六号也是白费,因为他们是在岩井公馆、特高课的监管下执行行动的,甚至宪兵队还派了一个分队的士兵驻守在七十六号。有什么大的行动,是要第一时间向日本人请示的,有自主权,但有的是跟日本人一道打击两党敌后人员的自主权,别的就是妄想了。
    王言含笑点头:“好说,都好说。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告诉曼春,她不是情报科长么,正是她的分内事。至于行动,你们放心,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不惊扰到洋人,不要无故杀伤我辖区的平民,若是失手伤害了,只要补偿到位,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那就这样,王先生,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等过几日,你们的事定下来了,王某摆酒,请你们吃饭,到时可一定要赏光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恭候你的消息。”
    丁默邨、李士群二人组分别跟王言握了手,转身走人,跟上了周福海一行去认识其他的上海滩各界名流。
    一身白色礼服的汪曼春走过来说道:“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的言语之中毫无尊重,因为她不怕这俩人。她是南田洋子安插在七十六号的人,虽然名义上归李士群领导,实际上也归李士群领导,但她同样也可以不听。只不过没必要罢了,在人家手下混饭吃,该给面子一定要给,她又不傻,只是背后跟王言如此说罢了。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以后有什么情报也知会他们一声,在我的辖区行动,也帮忙遮掩一二。”王言拿着杯子由侍者倒好酒,喝了一口,摇头苦笑:“我真是搞不明白,我一个参与不到公董局核心的人,能知道什么关键情报?特高课要问,岩井英一要问,现在这些给日本人做事的也要问。”
    “就咱们两个人,跟我装傻就没意思了。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说罢了。也不知道是谁,当初抓了日本人的潜伏的间谍,倒豆子一般的往外透露法国人的情报。”
    “你看看,难得糊涂嘛,非得拆穿我。其实我跟日本人做生意就挺好,什么也不参与,否则你说我怎么可能当上这个督察长,法国人又不是吃素的。吃里扒外的人,谁的饭碗都端不好。就像周福海,红党出身,后来投了国民党,现在又投靠日本人。这样两面三刀,我看他的面相,可不像是长命的样子。”
    “怎么?跟着赵大师学上看相了?丁默邨、李士群,他们哪个不是红党出身?哪个不是国民党?哪个又没投靠日本人?你看他们长命么?”
    “都是短命的。”
    汪曼春皱起了眉:“你是说他们呢,还是说日本人呢?”
    “当然是说他们,日本人我哪看的清。之前还说他们卖大烟给关东军筹集军费呢,可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听说关东军怎么样,看不明白啊……”王言摇了摇头,转移话题:“来吧,汪处长,升官了都没恭喜你呢,咱俩喝一杯。”
    汪曼春白了一眼,不过还是笑眯眯的喝了酒。她高兴着呢,情报处下边上百人,都归她管,终于算是掌权了,如何能不高兴呢。
    但在她高兴的时候,偏偏有人嘴欠煞风景。
    王言吃着东西,嘟囔道:“我听说好像你那个老相好要回来了?说是要加入到新政府,搞经济?”
    “你怎么知道的?”
    “我现在是上海滩能量最大的大资本家,经济的事,就是我这种资本家的事。商会中那么多的人,还有你叔父不还是会长呢么,这种事儿,我想不知道都难。”
    汪曼春皱眉说道:“没办法,明楼在经济上很有能力,这几年在国外做的很好,先前的经济司人选被暗杀了,思来想去,我叔父只能让他回来主持经济。”
    “你怀疑明楼有问题?”
    “太巧了……”汪曼春有些不确定:“好像一切就是为了把他召回来一样。再说做我这行的,怀疑一切是应该的。有没有问题查一查就知道了,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王言啧了一下,摇头笑道:“咱们俩的事儿可瞒不住,这下为难了吧?”
    汪曼春没说话,自己喝酒,不搭理王言。虽然说着不在意,但是明楼要回来了,她感觉挺复杂的,毕竟曾经确实是有过那么一段……
    与此同时,一架上海飞往香港的客机上,王天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看着舷窗外的天空。
    他养了两个月的伤终于算是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他的失利,导致了军统上海站的损失,所以被调回了常德的军统特训学校,既是修养,也是坐一段时间的冷板凳。接替他的人,是才坐完冷板凳的陈恭澍……
    他当然是不服的,在过去两个月的养伤中,结合当前汪伪政府必将成立的形势,他构思出了一个计划,谓之‘死间’。明楼的回归,就是他向上边提议的,显然,戴雨农接受了他的提议。
    没再想那许多,他转头向后看去,在飞机机务间那里,郭骑云对他点了点头。
    他有些想念田标那个胖子了,那小子做事,从来让他放心。不像现在这个郭骑云,没脑子。听说现在重庆混的风生水起,也不知道又胖了多少,这次回重庆述职,得看看那胖子是不是在后方的温柔乡呆废了。
    他看着机舱过道中,溜溜达达的金发外国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过来,看着同他一排,坐在另一侧舷窗旁边的看报纸的年轻人。
    “你在看什么?”外国小女孩走到那个年轻人身边问道。
    明台放下报纸,看着小女孩挺可爱,他折叠报纸,露出了和善的笑意:“给你变个魔术。”
    “什么魔术?”
    明台没有回答,他摆弄着报纸,唰的一晃,从折叠的报纸中抽出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哇,真厉害。”
    “呐,送给你了。”
    “谢谢你。”外国小女孩接过玫瑰花,颠颠的跑回了她父亲的身边。
    明台跟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对视,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想要回身坐正时,他注意到了与他同一排的王天风。
    他当然不认识王天风,只是看着王天风板着脸的,死鱼眼的样子,本能的觉得这家伙不好惹,他避开了目光,没有理会。
    未几,飞机的机务人员推着小推车过来,询问着客人们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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