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不提父子还好，一提这父子二字，言声便控制不住自己。
    “我是妖孽，是不是？当初是我惹了你，你来看了我33次，我便回了你33封邮件，算是还了你当时的一番心意，可后来，你为什么不停止？你还来看我做什么？还来看我做什么？”
    言声说完脸上又现出恨意来，继续说道：“我干嘛要在这一家公司，我干嘛要弹琴，我干嘛让他进门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不是？你有个好理由，病了，我没有好理由，我就是觉得寂寞了。我每晚每晚在电脑前等着你，每晚都要看着你的照片说话，后来，连照片也没了。你说不来，便不来，说消失就消失，你既然不要我，为何不直说，我便把这一番心思收了，我也不会傻到回到老家去，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若不是我回了老家，我后来怎么会到这家公司？若是没有你那一场，我哪里会，哪里会认识的是你的儿子。”
    言声觉得自己这几天的隐忍全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可这满腔的无柰可恨，言声只觉得都是对自己的不满，讥讽与嘲笑。
    “言声，言声，是我的错，我的错。我那晚本不该与娴雅一起来，可私心里总想着，再见你一面，我实在不想伤你。所以，那晚，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回去后，便发了病。从鬼门关过一趟回来，本想着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可是小健，看到小健，便忍不住还是要告诉他。本来你们已到了这种田地，我应该成全你。可言声，我看到你，便想到我在电脑这头看你的日日夜夜。你所有的心事，我都知道，你所有的过往，我也都知道。看你的照片，想到自己为了你居然也那般好耐心陪你做这种孩子气的事，我真的没办法把你当成我的儿媳妇。言声，这一切，本是一开始就错了的啊。且不论小健与你年龄相差甚远，光是你我，以后要如何面对？”
    言声就在这样的对话里脸色又变得苍白了起来。
    一切自己掩盖得好好的真相，全都赤裸裸地被揭了出来，一时间，就有些承受不住，心脏开始乱跳，牵着前胸后背，剧烈疼痛起来。一些事不去想，还可以骗骗自己，若是别人不愿与你一起骗来骗去了，真相就当真横在了眼前，那般触目，那般让人无所躲避，让言声不得不去面对。是啊，是啊，哪一条路都是死路，从开头就错了的死路。
    言声撑住了半边脸，说不上话来。中年男人也撑住了半边脸，说不上话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还有什么余情可了的么？
    言声放下手，抬起脸来，目光有些散乱地看着中年男人慢慢开了口：“你走吧。以后我不再会见你们父子任何一人。这一场，我便只当我生命里从来没有过。所有的痕迹，我都会毁掉，小葫芦早没了，当年的编号邮件也没了，我只当自己从来没有上过那个网，我以后都不再回到这个城市。我会把海边的房子也卖了，我回家去，我一个人回家去，我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来，一辈子都不回到这个地方来。”
    言声想了想，又从桌子肚里找出那个盒子，推给了中年男人：“你们家的东西，拿回去。”中年男人顿了顿，不接，看着言声的目光里第一次有了泪意。言声不知道，原来自己牵挂了几年的影子，最后留在脑子里的居然是这般模样。
    中年男人终究没肯拿那个盒子，只是无言地看了看言声发白的脸，正想说话的时候，言声却慢慢歪着身子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