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敲打
这番情景让清水心中一动,她暗暗将帘子又挑开了几分,微微错开身子,高悬的月色骤然洒满隐暗的车厢,小姐闭目半倚清丽苍白的脸蛋便在月色中清晰起来,江少爷的眸色又深了几分,清水不由心中窃喜。
月色虽不灼人,可是丹丹忽然有种被强烈盯视的压迫感,抬目看去,陡然心惊肉跳起来。
“清水!”丹丹一声怒喝。
“啊!”清水手一抖匆忙放了帘子,江少爷,我只能帮成这样了,若是真喜欢我们们小姐,可要抓紧啊!
想了想又掀起小小的一条缝,对江夜蓉歉意道:“江小姐,抱歉,我家小姐有些疲惫,实在不方便相见。”
江夜蓉看了看眉头深锁一动不动的大哥,暗暗叹了口气“好吧,改日我再去看你家小姐,让她注意休养,天色已晚,如若不嫌弃,让我大哥送你们一程吧?”
小姐已然动了怒,清水哪里还敢,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们马上就到府上了,谢谢江小姐,谢谢江公子!”
一直到下车回府,丹丹也没搭理清水,这是主仆两人自相识以来,丹丹第一次对她摆脸色,清水心里异常的难过,也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她不能凭自己的想法来替小姐做决定,这是对小姐的不尊重和轻辱。
当着清怡、清华、清福、清慧和许三妹几个丫头的面,清水对丹丹跪下,羞愧哽咽道:“小姐,婢子错了,请小姐责罚!”
几个丫头吓了一跳,清水可是大丫头。小姐待她素来最亲厚,从没给过冷脸色,今儿这是怎么了?
五人互看一眼,纷纷跪下替清水求情。
丹丹真的生了清水的气。而且气的不轻,一见清水跪下,也吓了一跳,伸手就想拉她起来,忽然念头一转,狠心冷了脸色转身入了内室,由着几人跪了下去。
清水垂首一动不动。跪的越发笔直,清怡看了她一眼与清华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静默不语,许三妹跪在地上伸长了脖子,斜着身子往内室看去,清福悄悄的拽了许三妹一下,示意她跪好。
清慧低声问清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清怡几人立刻看向清水。许三妹急忙道:“是啊,清水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姐的脸色好差,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姐的事?”
清水咬唇摇头“对不起,连累了你们!”
许三妹微微撇了嘴,嘟囔道:“身为大丫鬟伺候不好小姐,偏生又不告诉我们们是怎么回事,真真是闷死人,就是咱们想悔改也不知错在哪里啊?以后还如何引以为鉴!”
清怡看了许三妹一眼,眼神闪烁,只垂首安静的跪着。
清华和清慧俱皱眉看向许三妹。清福性子最直,对许三妹道:“三妹,清水姐已经很自责了,不说自有她的道理,咱们只管陪着她,让小姐情绪好些。你又何必这般说!”
许三妹不悦的看向清福“我说什么了我?小姐素来待咱们几个宽厚,何曾对我们们冷过脸色,今儿这般生气,必是清水姐做了什么严重的错事,我问一下引以为鉴就错了吗?难道你们还想犯和清水姐一样的错误吗?”
“你——”清福的脸一红,扭了脸不再理她。
偏许三妹不想放过她,盯了她问“我怎么了我?我哪里说错了?清怡、清华、清慧,你们说我说错了吗?你们就不想知道小姐为何生气吗?”
清怡垂眸不语,清华悄悄的看了眼内室,对许三妹暗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声点,清慧已皱眉道:“三妹,你能不能不较真?清福也没说你什么,咱们都是心甘情愿陪着清水姐跪的,为的就是让小姐消气,为清水姐求情,你这般嚷嚷岂不是让小姐更气,清水姐更为难!”
许三妹猛的站了起来,指着清慧道:“你什么意思?你这般说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我知道你和清福与清水姐感情好,你们一心,难道我对清水姐就是假的不曾?清怡、清华,你们来评评理”
“够了!”清水猛的低喝“你们的情义我领了,想跪的就安稳的跪着,不想跪的出去!”
许三妹立刻涨红了脸,对着清水冷笑道:“我怎么不想跪了,我真心为你求情你竟然这般想我,当大丫鬟就很了不起吗?有本事你别做错事惹小姐生气啊”内室帘子一挑,丹丹冷了脸淡淡的看着许三妹几人。
“三妹,别说了!”清华立刻拉了许三妹的胳膊,许三妹转脸一看“小姐,我,我”
“清水,你进来!”
既不让几人起身,也不理会许三妹,只将清水喊了进去,许三妹傻了眼,她哪句话不是为的小姐,可小姐怎么就对她这般冷淡?
许三妹看看跪地的几人,再看看自己,便觉得异常的突兀,她到底是跪还是不跪啊?眼圈一红,异常的委屈,想了想,还是咬唇跪了下来。
清水跟着进来,含着泪就要跪下,丹丹却是伸手拉住她“伤心了?”
清水摇头,泪珠子一下便滚涌出来,哭将道:“小姐,是婢子失了分寸,轻贱了小姐,婢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丹丹叹了一声,她怎不知清水暗中为她焦急担心,又因为太子妃的态度彻底慌了神,才会病急乱投医,投的却是江瑾瑜那个不靠谱的妖孽,真是躲着虎口奔狼窝。
“好了,不哭了!”丹丹掏了帕子帮清水抹泪,反惹的这丫头泪更凶了,却听的外侧许三妹嘤嘤唾唾的哭出声来。
丹丹立刻皱了眉,这个许三妹,越来越恃宠而骄了,还不是仗着许四多和许婆子自抬身价,将府里的下人全不看在眼里了!
“你去跟许婆子赔个罪!”丹丹忽然对清水道。语气中带着气。
清水一怔“是!”顾不得擦泪便往外走,丹丹又喊了她“若是许婆子问起。一五一十的将许三妹的所为说与她听,便是不问,也要寻了借口说!”
碍于许四多和许婆子,丹丹多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许三妹着实该敲打了,端看的许婆子是不是个明白人。
清水立刻明白过来,含泪对丹丹笑道:“婢子省的。”
丹丹点头。清水这丫头异常的通透,稳重又顾全大局,今儿这事她完全没必要当着几个丫头的面揭了自个的短,为的就是以身试法,以儆效尤,倒是含了实实在在的真心。
许婆子不等清水说完,已然明白了小姐的用意,当即心中羞怒。拧了许三妹的耳朵就来给丹丹赔罪。
许三妹哭的跟泪人似的,许婆子恨铁不成钢,奈何女儿不争气。遂熄了让许三妹成为大丫头的心思,在丹丹和叶氏面前越发的恭敬谨慎。
许三妹被许婆子狠狠的教训了一通,收敛、本分了许多,对着清水却是渐渐的不自在起来。
本是差不多的年纪,少不得罅隙、争宠、动些小心思,这也不是人为能控制了的,只要不太出格,丹丹一向懒得计较,这次事儿不大,却看出了不少端倪。也让丹丹对身边的几个丫头都了不同的认识。
最让她吃惊的便是清怡,清怡人长得秀美,又会识字、算账,平日里文静温和,对谁都含笑轻柔,一派好脾气好性情。吩咐她的事总是安安静静、漂漂亮亮的做好,挑不出半丝错儿,很是让丹丹和清水满yi。
可,就这次的事,一向最圆滑的清华也表出了立场,因着小心思偏了许三妹多一些,清福和清慧不必说心直口快,一门心思的向着清水做事。
只有清怡,自始自终安分、得体,没有半分偏颇,可是丹丹却是隐隐的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这个清怡不是太怯懦、胆小,就是太会明哲保身了,显然她不是前者。
这样的人,心思藏的很深,更不会忠于任何人,在她的眼里,所作所为第一考虑的便是她自己的切身利益,和谁也亲近不起来,这种人关键时刻实在让人无法放心,也依仗不得。
这只是突然的感慨,丹丹不想由着一件事太武断的判定一个人,对清怡却是暗自留意起来。
回府后就已经很晚了,又发生了丫头拌嘴的事,那边许婆子对许三妹猛烈的继续再教育,这边不待丹丹去回话,叶氏已经亲自来了。
虽然交代了春芙仔细口风不要乱说,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又闹的比较大,为了不突然惊吓到叶氏,丹丹还是避重就轻的跟叶氏提了两句,饶是这样,叶氏已吓的青白了脸色“天呐,在太子妃的宴会上还能出这事,天呐!老天保佑,幸好娘的小丹没事,祖宗神仙保佑”丹丹只说了落水的事,对叶氏隐下了给沐冰兰吃果果的事。
叶氏仔细的检查了女儿一遍,确定好好的,才猛然想起艾冬梅来,对外怒道:“去将老爷、二小姐、贾姨娘给我叫来!”
武举大比就要开始了,艾天佑虽仅是副主考,可是主考田大人是个文官,又年事已高,主要负责考策略、问兵法、观相貌,长垛、马射、步射、平射、筒射,还有马枪、翘关、负重等场上项目具体的事还要皆由他来安排、周详。
中秋晚宴家中三个女儿都去了太子妃别院,只有艾贤礼在,着实冷清,众人早早的散了,艾天佑独自歇在书房,思虑还有哪些布置不妥当,这次武举选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虽然满腹心事,艾天佑还是记挂着三个丫头去赴宴的事,一听叶氏着人来喊他,传话的婆子气喘吁吁,艾天佑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往丹丹院里赶。
艾天佑心急火燎的到了,见丹丹没事,一颗心落下,偏叶氏对着他冷笑连连不给好脸色,艾天佑不悦,瞪了叶氏道:“急冲冲的,到底怎么了?”
叶氏转身让清水将丹丹换下的湿衣抱进来,后怕的捏着上面凌乱沾附的水草对艾天佑恨红了眼道:“瞧瞧吧,因着你的好女儿,小丹差点又死了一回!幸好小丹是个命大的,任由你们黑心烂、歹毒的算计,阎王老爷也不收她,艾天佑,看着小丹好好的活着回来了,你们一家三口是不是很失望?”
艾天佑被说的莫名其妙,叶氏的话着实难听又不吉利,不由怒道:“大节下的,你说的什么丧气话!”
丹丹心寒的看着艾天佑,拉过叶氏坐下,也不着恼,只平淡的冷笑道:“是不是你让艾冬梅出府的?你明知道她刚刚在冷府作了那一出,我娘脸上的臊红、尴尬还没退净,你就将她放出了府,你是不是觉得她往我娘脸上搧的巴掌不够响,不够脆,让她再出去败坏我娘一回,顺带的再将我害死?”
“你——我——”艾天佑恼羞成怒,一下子站了起来。
忽然,他怔了怔,质疑的看向丹丹,又看看那狼狈的湿衣,心中大惊。
艾冬梅的确是他同意出府的,因为贾氏带了梅嬷嬷的口信去求了她,说融贵妃要见艾冬梅,他也一头雾水,不知艾冬梅怎么忽然合了融贵妃的心意,可是,他没理由拒绝,这事他倒是跟叶氏提了一句,叶氏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丹儿,到底出了什么事?”艾天佑有种不祥的预感,见丹丹没有大碍,又心存侥幸。
丹丹看了眼清水,清水立刻回道:“二小姐跟着融贵妃去了太子妃的别院,弹了一曲得了太子妃赏赐的一对耳饰,就立刻拿到大小姐跟前炫耀,并对大小姐言语不敬,试图激怒大小姐当众失态,可是大小姐不想与她纠缠,转身拉着春芙小姐避开,二小姐却是忽然从背后将大小姐撞上护栏,结果护栏断了,大小姐跌入湖中,一起遭殃的还有定安王府的大小姐,户部的王小姐、工部的季小姐”
叶氏事先已经知晓,再次听说还是苍白了脸色,紧紧的抓住丹丹,艾天佑陡然一听,就面色死灰,腿膝一软,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张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