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乾清宫, 西暖阁。
请立太子的奏折很多,甚至有人在折子中直接举荐了新太子的人选,而这些奏折全都留中不发, 被分类留在乾清宫中。
一类是单纯的请立太子的奏折,并未举荐人选。
另一类则是举荐了新太子人选的奏折,这类折子举荐的大都是老三, 举荐老四的只有零星几个
但老四好歹还有人举荐,余下的皇子倒好, 连一封举荐的奏折都没有。
仍被关在宗人府大牢里的直郡王没有, 文韬武略、勤奋刻苦的老八没有, 出身贵重的老十没有, 同样文武双全、精明能干的十三也没有。
这几个出类拔萃的皇子甚至连个提名都没有。
对于康熙来说, 这很不正常。
什么时候轮到朝臣来举荐太子了。
历朝历代都是立嫡立长, 太子的人选,既要遵从嫡长的传统, 又是由皇帝一人决断,什么时候轮到朝臣插手了,推举继承人那是满洲旧制, 早就已经不适用于现在了。
康熙将这些折子留中不发, 就是想看看这些折子能上到几时,能有多少人蹦达出来试图插手储君之位。
这么多人举荐老三,是真的都以为老三最合适, 还是认为老三的可能性最大,还是这些人早就已经在谋划结党了。
康熙眉头紧皱, 皇子们私下的活动甚至言行他都是知道的。
他没有禁锢保成自由,但保成始终把自己关在寝宫,除了传膳的太监外, 不见任何人。
直郡王关在内务府大牢里,除了老八带弘昱和几个孙女去看过外,诸子当中就没人再去过了。
老三当日状告直郡王镇魇太子,他虽顺势处理了,但他以为老三对直郡王会有些许愧疚,如今他没看见老三的愧疚,只瞧见了老三的野心。
去三贝勒府的王公大臣如过江之鲫一般,好不热闹。
老四对保成还是有感情的,这会儿没有急轰轰跳出来,除了翻田种地,也拿出了许多时间抄写佛经。
老四福晋也是个好的,不像三福晋那样稳不住性子,与老四夫唱妇随,老四翻田种地,老四福晋便下厨送饭,老四抄写佛经,老四福晋也陪着一起。
当年他和表妹指的这桩婚事,如今看来倒是一桩金玉良缘。
且不比从前他和表妹的遗憾,老四府上是嫡出子嗣最多的皇子府。
至于老五和老七,倒还都是老样子。
不是没人上门,也不是身体原因,老五脸上虽有伤疤,但并不明显,被眉毛隐去了一半,老七虽有足疾,但也并不明显,这两个儿子只是无心权谋罢了。
尤其是老五,生性惫懒,此次监国,也多是在躲懒,跟老十差不多,可忙坏了老四。
老八身体是一如既往,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好,就只有肾不行。
在向他瞒着这事儿之前,老八是个很有人情味儿的人,心善心软,虽不是没有原则,但过于面面俱到了。
从前他不觉得,但和如今比起来,之前那种面面俱到的和善显得有几分虚假,不像现在,仅有的几分和善却让人觉得真情实意。
照应直郡王府的妇孺,送弘昱几个去宗人府大牢探望直郡王,还费心思花银子联合老九照顾嫁去草原的皇长孙女。
老八对直郡王这个大哥算得上是有情有义,对保成则差多了,不关心不过问,更不会主动照应。
不过却还是给毓庆宫行了方便,保成的太子之位被废后,内务府那边毓庆宫的待遇不变,甚至还是由昔日太子党的官员负责毓庆宫。
老八能做到这种程度就可以了,毕竟从前两个人闹得凶,恩怨颇多,如果老八像待直郡王那样待保成,那他倒是要担心老八是不是另有所图了。
老九和老十近几个月都还不错,比从前强多了,起码知道装装样子了,知道每日去刑部和工部点卯,知道在衙门里多待一会儿。
老九在经济之道上还是有几分才华的,老八安稳了,老九也跟着安稳下来了。
老十也没有因为太子被废而另起心思,这段时间都很是安分,除了往老九老八府上走的勤,基本不怎么外出交际。
倒是阿灵阿上下蹦哒,惹人生厌。
他对老九老十,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安分守己就好,尤其是后者。
十二一如既往,该上朝上朝,该读书读书,他这个儿子也并非体弱之人,虽上比不过老八老十,下比不过十三和十四 ,但在诸皇子之中骑射和布库并不是垫底的,可到现在府里却只立住了一个格格,两个阿哥皆早夭。
老四尚且能有四子一女,老九虽然儿子少,只有年前生的一个庶子,但女儿多,前头接连生了五个女儿且都立住了,可见老九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生儿子的缘分浅。
两个体弱的儿子,子嗣不让人担心,反倒是老八和十二,一个肾气虚弱,另一个呢,生下来的孩子立不住,是不是也有点问题。
康熙承认他可能是因为老八之事,在十二的问题上有些疑神疑鬼了,但他没办法不多想,子嗣传承对任何人都是大事,他已经有一个儿子如此了,不想再有另一个。
十三门前的冷清是他没想到的,不像老四自己关上大门不接拜帖,十三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的那些臣子们,宗室的王公,八旗的勋贵,都只看得见前头的三贝勒,看不见后面的十三阿哥。
这两个儿子都是被他当做保成未来的贤王培养的,论资质,十三还在老三之上,论性情,十三也要胜过老三一筹。
如果那日留在德州行宫的是十三而非老三,十三大抵做不出来状告知直郡王之事,就算是做了,事后也不会畏老八如虎,主动送上九处铺子赔罪。
康熙想着这些已经年长的儿子,没有哪个是特别让他满意的,请立新太子的折子一拨又一拨,但事关国本,在大清已经废过一个太子的情况下,再立太子必须慎之又慎。
在老三、老四和十三这几个人当中,老三单在性情上就已经差了一筹。
“传四贝勒和十三阿哥。”康熙沉吟一瞬,又补充道,“八贝勒也一并传过来。”
如果早知噶礼会让人放出那样的流言,早知道老八不能生的流言会传得那么广,他当初就不会答应老八不给贝勒府赐人了。
当时是想用老八的痴情做幌子,如今倒好,贝勒府不进人反倒成了佐证老八身体有疾的证据。
以至于在宗室和朝堂名声不错的老八,这次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名八贝勒做新太子,这是都信了外面的传言。
足足一个时辰,三位皇子才陆续赶到,也是赶巧了,这三位就没有一个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的。
忙着耕种的四贝勒,种完了自家府里预留的几块地还不够,又和福晋携儿带女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八贝勒倒是没出城,但他不在内城,而是和老九老十跑到外城闲逛去了,传诏的太监跟着八贝勒府的人找到八爷时,几位爷正在给街上耍杂技卖艺的人打赏银子,放满了铜钱的盘子里就那么几块显眼的银锭。
相比前头这两位,十三阿哥是最先到乾清宫的,人家只是不在府里,但没离开内城,受主人家邀请去十四爷府上吃酒去了,散过酒气去宫中都比前头那两位爷要快。
康熙虽然让人盯着这些长成的皇阿哥,但他又不可能时时让人汇报,他也没这份闲工夫,哪怕是眼下这样的特殊时期,也只是让人隔几天汇报一次。
所以也没想到,传召的三个人今日都不得闲,跑到城外种地的,跑到外城看杂耍的,也就十三这个还算正常,去弟弟府上吃酒。
康熙看着满桌的折子,不得不感慨,他这几个儿子都很有闲情逸致。
老八也就算了,用不着着急,内务府那边也没出什么差错,算是做好了该做的。
老四和十三心里就没点数吗。
“怎么会想着去城外庄子上种田是贝勒府还不够大”康熙问道。
四贝勒跪在下面答“如今天气暖和了,儿臣是想着顺便带孩子们出城踏青。”
顺便躲躲人。
贝勒府的大门关上了,也表明了自己不想待课的态度,但挡得住别人挡不住亲弟弟,他实在不想和十四弟周旋。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许多时候他都是佩服老八的,怎么会对十四那么有耐心,他和十四往往说不了几句话,便已经是一肚子气了,他也没耐心哄。
不像老八,好似是一点儿都不烦十四,不过那也是从前了,这回人家领着老九老十去外城闲逛,不也没带十四吗。
即便是亲哥哥,四贝勒对十四的印象也只有一个狗憎猫嫌。
康熙不置可否,将目光移向老八,问的却不是在外城闲逛之事,而是老八送上来的孝敬。
“太后年事已高,她虽不曾抚养过你,但却是你的长辈至亲,日后送到延禧宫和启祥宫的东西,不得少了宁寿宫的份儿。”
老八送的孝敬也没什么稀罕东西,从湖里打捞上来的鲜鱼,养在花盆里的韭菜,活蹦乱跳的河虾,还有一些民间的吃食。
不说在宫里,便是寻常的百姓之家,这也都不是什么稀罕物。
只是长辈可以不稀罕,甚至可以不用,但老八不能不送,这是做小辈应该有的孝心。
他可从来没教过老八只孝敬生母和养母,不需要孝敬祖母的。
“儿臣有罪,是儿臣疏忽了。”八贝勒利索认错,并不为自己辩解,也不能辩解。
他是有些舍不得给太后,毕竟他如今就那么一点灵气,根本不够使,给了额娘和惠额娘,还要留下自家用的,若有多余的再匀给九弟和十弟。
太后是他的长辈不假,待他也并不苛刻,并未因不喜额娘就迁怒于他,但也仅此而已了,太后没有因为额娘而迁怒于他,他却是没有太后的品格。
如果是因为额娘曾经做错了事情伤害到太后,那是种因得因,种果得果,没什么好说的,但实际上额娘也不过是被迁怒而已。
当年在他出生之前,额娘也曾经盛宠一时,又因为品貌有几分像先帝的孝献皇后,曾经搅动整个后宫的董鄂氏,因此被太后所不喜。
太后虽没有宫权,不管理后宫,但她的喜恶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多年不变。
八贝勒不光舍不得将珍贵之物给太后,也舍不得给皇阿玛。
宁寿宫送了,延禧宫和启祥宫也送了,难道还能落下乾清宫吗。
而且按照规矩,宁寿宫和乾清宫这两处送过去的只能更多而不能少。
本来他那点灵气就不够分,再添两个大头,那就更不过够分了。
如果送不一样的食菜,膳房的厨子又不傻,宫人的眼睛更是利的很,他还不想自找麻烦。
跪在下面的不孝子八贝勒,竟有些盼着四哥早日登基了。
皇宫就那么大点儿,四哥虽然后院清静,但架不住皇阿玛后宫的妃嫔众多,上辈子四哥登基后便让有子的太妃出宫,住到各自儿子府上养老,上辈子额娘走的早,根本没等到那一日,这辈子不会了。
“知错就好,日后不可再犯。”康熙语气淡淡的道。
“儿臣遵命。”八贝勒面上恭恭敬敬,但心里却很不服气。
他就纳闷了,上辈子他要争皇位,声势的确搞得浩大,强势的皇帝应该都忍不了,皇阿玛处处挑他的刺儿看他不顺眼也就算了,他活该嘛。
但现在他可没有一点要争皇位的意思,原来的八爷党在未完全成型的时候就已经被他遣散了,他不能生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大恶人的名声满天飞。
皇阿玛明明知道这些消息是谁传的,不怜惜他这个受害者一二,反倒挑他的毛病。
皇阿玛又不知道什么灵气不灵气的,就这么点东西,何必呢,管他干什么。
康熙这才把目光移向十三,把老八喊来只是为了凑份子,他今日想见的还是老四和十三。
“今日并非休沐日,你不待在吏部衙门,倒有功夫跑去跟十四吃酒,可见还是闲了些,你们两个也一样,当兄长的没能给弟弟做个好榜样。”
康熙可不是把这三个儿子叫过来谈心的,而是要给他们加担子,加给群臣看,别眼睛只知道盯着三贝勒。
十三阿哥得了盖房子的差事,当然这房子不是寻常的房子,而是一座亲王府邸,选址在正白旗。
四贝勒和八贝勒都得了外派的差事南下巡视河道。
八贝勒没有立刻接下差事,而是提议道“九弟擅长算学,又口齿伶俐,善于与人沟通,儿臣恳求皇阿玛让九弟与我们同去。”
巡视河道虽然辛苦,但九弟一直念着江南,皇阿玛头几次南巡都没带上九弟,好不容易今年带上了,还中途折返,没能去成。
再者,京城如今这氛围,他也不太放心把九弟留在京城,十弟虽内秀,可有时候根本拗不过九弟,反倒常常被九弟带着走。
康熙没反对,答应了。
本来南下巡视河道老八就是个搭头,这差事是以老四为主,顺便让老八跟着出京散散心。
都已经有一个搭头,再搭一个倒也无妨。
太子被废黜之后,乾清宫第一次传召皇子,自然引人注目,尤其是没有召见三贝勒,却召见了四贝勒,顺带还有八贝勒和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所要督建的亲王府邸,极有可能是万岁爷拿来安置废太子的,只是把位置选在内城让人有些不解,但众人这会儿还真顾不上琢磨这些,比起废太子的安置,万岁爷安排给四贝勒和八贝勒的差事可以说是让人瞠目结舌。
代帝巡视河道。
万岁爷南巡的主要目的便是巡视河道,今年这次中途折返,未能达成目的,众人原以为万岁爷会等到明年或是后年重启南巡,没想到万岁爷会让四贝勒和八贝勒代帝巡视河道。
比差事本身更重要的是代帝南巡的意义。
身体有疾的八贝勒可以忽略,四贝勒才是重中之重,在大清亟待立太子的情况下,万岁爷让四贝勒代帝南巡,是不是代表万岁爷属意的人其实是四爷,而非被大多数人看好的三爷。
“爷也不要想太多,皇上又不是单独让四贝勒巡视河道,不是还有八爷和九爷吗,皇上总不能同时属意三个人吧。”侧福晋田氏一边为三爷揉肩,一边温声劝道。
三贝勒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侧福晋虽然通音律晓诗文,但毕竟只是妇道人家,娘家也不是高门显贵,对朝堂上的事情知之甚少。
他这会儿也没有心情和侧福晋解释,皇阿玛今日只传了老四、老八和十三,这本身就不正常。
是老四的差事他做不了,还是十三的差事他做不了,无论哪一件,他做都比老四和十三更合适。
若他手头正忙着也就算了,可他手上并无多少差事。
皇阿玛心细如发,今日这两件差事绝不是随意安排下去的。
十三不足为惧,年纪太小排行太低,出身也太差,十三的生母敏妃虽说是妃,但只是死后追封,活着的时候不过是个庶妃,连抚养皇子的资格都没有。
但老四就不一样了,老四被孝懿皇后抚养过,虽然未改玉牒,但皇阿玛若是有心,有这层关系在,随时可以给老四改玉牒,让老四变成第二个嫡子,被名正言顺的立为太子。
三贝勒越想便越不安,这段时间的踌躇满志也都跟着变成了焦虑。
老四这段时间又是翻田又是种地的,看起来像是没那份心思,可如果皇阿玛有心立老四为太子,老四难道还会拒绝不成。
那些王公大臣们举荐他有个鬼用处,立谁做太子还不是皇阿玛的一句话。
但他不明白,老四那副瘦弱的样子哪点比他强,皇阿玛凭什么不选他选老四。
老四除了身体差,还痴情,虽然是痴情于嫡福晋,而且不缺嫡出子嗣,但大清还没吃够皇帝痴情的苦吗,皇阿玛就不怕哪一日老四媳妇死了,老四也跟着伤心而亡吗。
他是不是得提醒提醒皇阿玛,废太子能散布消息,他不能吗,从前他手中没有得用之人,如今却是不缺的。
四贝勒府。
出宫之后,四贝勒又去了趟衙门,等回来时孩子们都已经睡了,夫妻俩对坐着用了膳。
膳桌撤下去后,宫人呈上来的不是山楂水,而是西湖龙井茶。
四贝勒看了一眼清澈的茶汤,便明白福晋的意思了。
福晋注重养生,晚上是从不饮茶的,他在府中也被要求如此,怕晚上饮茶后会失眠。
今日天色这么晚了,却呈上来两盏西湖龙井茶,福晋是在变着法的提醒他,想去江南,想去赏西湖美景。
“真就这么想去”
四福晋猛的点头,发间垂下来的流苏和耳朵上的珍珠耳坠晃来晃去。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不曾去过江南。皇阿玛几次南巡,爷都不在半驾之列,如今皇阿玛都已经五十多岁了,未必还会有下一次南巡,就算是有,也未必会让爷伴驾。
皇阿玛那里不能指望,爷未来恐怕也指望不上。
历史上的康雍乾三位皇帝,开头和末尾的两位都没少下江南,唯独中间的雍正皇帝,在位期间一次江南都没去过。
所以她只能好好把握当下,不能指望将来爷登基后,她再以皇后的身份下江南。
被福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四贝勒也跟着动摇了,他们夫妻这么多年甚少分离,而南下巡视河道差不多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
但也正是因为时间久,他才会顾虑重重。
“如果咱们都去,孩子们怎么办”
“自然是都带上。”四福晋很坚定的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也算是亲子游了,全家一个都不能少,“弘晖可以向上书房请几个月的假,弘时虽然年纪小需要人照顾,但多带点儿人不就是了。”
贝勒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中间的几个孩子都好说,最让四贝勒纠结的便是这一大一小,弘晖在宫中读书,他不可能让宫中的先生随他们南下,弘晖若真随他们去,未来这几个月免不了要耽误功课。
至于小的这个,才三岁,真能带着赶路吗。
而且他毕竟是去办差,还不是独自前去,是和八弟、九弟一起去,把府中的孩子都带上,他也担心会打扰到两个弟弟。
“不如把弘时送到岳母那里,弘晖还是接着留在宫中读书,咱们只带大格格和二阿哥、三阿哥。”
四福晋太想来一次远距离的亲子游了,而不是只在京城打转,尤其爷这回要去的还是江南。
“宫中课程紧张,弘晖每年都没有几天假期,也该让他好好松快一段时间了。”四福晋劝道,“尤其这段时间,太子被废,上书房恐怕也不怎么安稳,不如让弘晖请段时间的假。”
上书房就像是个小朝廷,在里面读书的除了皇子、皇孙,还有被选为哈哈珠子的八旗子弟。
虽都是些孩子,但却是关系错综复杂、会受到前朝影响的孩子。
如果有选择的话,她其实并不希望长子去宫中读书,太过辛苦了,上书房的教育简直可以被称为拔苗助长
不过爷和叔伯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那一拨的皇子大都很卷,尤其是八爷,从小便是内卷的高手,早些年逼得爷不得不头悬梁锥刺股,生怕功课被小三岁的弟弟追上,当然仅指文化课,体育课上的爷一早就被超过去了。
在四福晋的软磨硬泡下,四贝勒总算是同意了,给在宫中读书的长子请假,幼子也不送去佟府了,把家里一串的孩子都带上,一个都不少。
四福晋当天晚上就开始忙着让人收拾行李了,不过此行路途遥远,几位爷在京中又各有差事,天之内都是走不了的。
八贝勒府。
原八爷党的核心成员又在开小会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是前后脚过来的,毕竟离得近,抬腿就能到。
十四阿哥是从十三阿哥府上待了一会儿过来的,知道三个哥哥都被皇阿玛交代了什么样的差事。
为废太子建府邸的,下江南巡视河道的,皆是一等一的好差事。
这三个哥哥,一个是亲哥,一个是跟他关系最亲近的八哥,还有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十三哥。
个个都得了好差事,个个都没想着捎他一个。
八哥都已经把九哥捎带上了,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怎么就不在皇阿玛面前提提他呢。
“南下代替皇阿玛巡视河道,我也是愿意出一份力的,下次如果还有这种事儿,八哥你别光惦记着九哥,你也惦记惦记弟弟我。”
这三个哥哥但凡有一个能惦记他的,他也能分点功劳,不至于总在兵部闲着。
十阿哥开口呛道“八哥连我都没提,提你干吗。”
你还能比我和八哥更亲近吗。
当然八哥如果提十四弟或许有用,提他连他自己都知道,代帝南巡这样的事情,皇阿玛怎么会同意把他加进去。
提了也白提,皇阿玛为表一视同仁,极有可能连九哥也去不成了。
十四阿哥忙道“八哥你看连十哥都有意见了,你日后捎带九哥的时候,也别忘了我们哥俩。”
十阿哥瞪眼,谁跟谁就哥俩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
十阿哥现在是真嫌弃十四烦,虽然这个弟弟小时候也挺烦的,但这几年大了好多了,最近才又烦上加烦。
他们聚在一起是因为八哥,那个位置八哥想争他们就争,八哥不想争他们就不争,他们又不是为了争位置才聚在一起的,八哥不行了再推一个人上去。
十四弟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而且最近跟没头的苍蝇似的,瞎转悠,好几处同时使劲,也不知道在急什么。
八贝勒只得解释道“我当时在御前也只是试试,没有把握皇阿玛会答应,而且上次我和九弟随皇阿玛南巡却中途折返,总归是个遗憾。”
他不放心把九弟留在京城,但对十弟是放心的,至于十四,关系到底是要差上一层,而且十四毕竟是四哥的亲弟弟,这身份前期也不怕折腾。
十四阿哥看着三个哥哥,颇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委屈。
十三是这样,四哥是这样,八哥、九哥和十哥还是这样。
皇阿玛废太子废得太快了,朝中的王公大臣也都太心急了,现在便想着立新太子,偏大都还相中了三哥。
他自问文武都不输三哥,可现在这个时候立新太子,他的排行和年纪都是劣势。
这段时间他能找的人都找了,八哥不愿支持他,四哥那儿也谈不拢,十三哥也不顾念往日交情,就连岳家都含糊其辞,唯一搭理他的只有母族,可乌雅氏能顶多大的用处。
如果皇阿玛晚几年再立太子就好了,如果三哥像大哥和废太子一样出事就好了。
十四阿哥看了眼八哥后垂下眼眸,去年年底,八哥便和他们表过态,不再参与纷争,八哥也的确是这么做的,跟朝廷告了假不说,还直接跑到城外住了一个月。
若不是废太子在宗亲宴上当众戳八哥伤疤,废太子与梁九功的秘密八哥可能也不会曝出来,或许今日太子就不会被废了。
他拿三哥没法子,那八哥呢,八哥能不能像对废太子出手一样对付三哥。
三哥前头已经惹了八哥,虽奉上的九处铺子赔罪,但和名声比起来,几处铺子又算得了什么,他不相信八哥心里对三哥没有一点疙瘩。
若是能有人再添把火就好了。
十四阿哥掩下心思,笑道“弟弟不是指责八哥,只是想和八哥九哥一起结伴出去散散心。”
八哥不肯支持他,许是觉得他和三哥比起来可能性太小,但以他和八哥的交情,如果他离那个位置只是咫尺之遥,他相信八哥是不会吝啬于往上推他一把的。
八贝勒没吭声,皇阿玛对四哥和十三弟的看重,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他和九弟这回能下江南也是托了四哥的福,十四弟如果也想跟着去,大可以自己去求皇阿玛。
比起这些,他更纠结往御前和宁寿宫送什么礼。
皇阿玛既已经开了口,便不好不送,起码这一回总是要送的。
但送添了灵气之物,他又舍不得。
舍不得给皇阿玛,也舍不得给太后。
只送一次可以糊弄着送些寻常之物,反正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只要不放到一起品尝,那就尝不出来。
但是照皇阿玛今日的说法,日后他但凡是往启祥宫和延禧宫送东西,便不能落下宁寿宫和乾清宫。
一次能糊弄着不被发现,但如果次次都送外表一样实则味道大有区别的食材,那不是上赶着让人揪小辫子吗。
所以要糊弄也只能糊弄这一回。
他就这么点儿微薄的灵气,既舍不得给皇阿玛和太后,那便不能再张罗着往延禧宫和启祥宫送食材了。
惠额娘的身子骨一向好,他送去的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但额娘不行,上辈子额娘走的就早,这其中有他自己作孽和皇阿玛出言羞辱的原因,但也跟额娘本身体弱有关系。
额娘那里的灵气是万万不能停的,食材不能送,他多往启祥宫走几趟就是了,不借助这些外物,灵气还能少些损耗。
虽然频繁出入后宫会有些显眼,但显眼也就显眼了,他又不是去给皇阿玛请安。
启祥宫跟冷宫的差别也不大,不管是住在后殿的额娘,还是住在前殿的僖嫔娘娘都已经失宠多年,皇阿玛几乎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