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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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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峻和陶意谦之间短暂的“祥和”并没有持续太久,孙长容的一通电话让滕峻的心情有了转变。
    今天一早,滕峻在麒麟轩接到语音系统转来的越洋电话,孙长容不知用什么手段得知了样和会馆这支秘密电话号码,居然直拨了进来,这件事引发了滕峻的警觉心。
    “喂?”他的口气不太好。
    “滕先生,我是孙长容。”
    “能查出这支电话号码的没几个人,你真行!”他冷冷地说。
    “哪里,为了要与你们祥和会馆谈生意,我当然得使出绝活罗!”孙长容一迳笑嘻嘻。
    “有事吗?”滕峻皱了皱眉头,对孙长容的警戒中又多加了几分厌恶。
    “听说你那天遇见小女了。”孙长容听女儿提起这件事时惊出一身冷汗,陶意谦的身份什么时候被拆穿的,她怎么都没说明?
    “我还不知道你有两个女儿,而且还不同姓氏呢!”他怎会放过挖苦的机会。
    “这实在抱歉,让意谦假冒我女儿蓓蓓,实在是因为蓓蓓那天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可以在香港的购物商店刷卡消费五万元港币?”滕峻冷笑。江澄对搜查电脑资料的功夫是一流的。
    “呃”孙长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孙董,你派陶小姐来的真正目的不就是为了生意吗?”他懒得跟他打哈哈。
    “呵呵,你真厉害,没错,我是耍了点小手段。”孙长容坦承不讳。
    “说吧?你要什么?”
    “那我就直说了,听说贵会馆在新加坡的那笔大生意正在招标”
    “原来如此。”陶意谦说得没错,这孙老家伙看上那笔生意了。
    “只要你答应將那笔生意内定给我,我可以让你们收百分之十的回扣,并且把陶意谦让给你。”孙长容低声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没有人能给你们这么大的利润了,而且,还附加一个年轻貌美又纯洁的女孩。”孙长容笑得暧昧。
    “你是说陶意谦”
    “是的,她其实是我领养的女孩,我和她之间签有一纸契约,只要我吩咐,她什么都会去做。”
    “为什么她这么听话?”他心里泛起无法解释的怒气。
    “这是当初约定的,只要我帮她找到她要找的人,她这辈子都得听我的。”孙长容洋洋得意地说。
    “她要找什么人?”滕峻的声音更冷了。
    “这这就不方便说明了,反正,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她就是你的了。”
    “是吗?”
    “你应该满中意她才对,她长得这么标致,又从没被男人碰过,而且还懂拳脚,把她带在身边,既安全又实用”
    “够了!”他勒令他住嘴,听不下他下流的言词。
    “是。”
    “把她跟你之间的契约转移给我,她和你之间再无瓜葛,我就把新加坡的生意交给你。”滕峻冷硬地道。
    “没问题。”孙长容为这桩生意的谈拢高兴不已。
    “还有,告诉我她要找的人是谁。”
    “这”“不说,这件事就算了。”
    “你一定没听过,是一个叫‘黑帝斯’的男人。”孙长容的声音里有着不寻常的激动。
    滕峻脸色圣变,沉默了好久,才道:“黑帝斯?”
    “是的,一个七年前就消失无踪的人。”提起黑帝斯,孙长容似乎有点兴奋。
    “她为什么要找他?”
    “为了杀他!听说黑帝斯杀了她全家人。”
    “好了,我知道了。”他不等孙长容回答就挂上电话,冷凝的眼掺杂着痛苦与愤怒,不知道是因为事情正如他最初的猜测一样才让他生气,还是黑帝斯这个名字再度被提起。
    她果然是来杀他的!陶意谦!
    滕峻压不下心里顿生的烦乱,大步地冲出麒麟轩,来到陶意谦住的客房,没敲门就直接闯了进去。
    “谁?”陶意谦反应敏捷地移到门旁,对着来人就劈下一掌,待看清楚是滕峻后,手已收不回来,硬生生地挥上他的侧脸。
    滕峻回手挡开,身形俐落地一闪,人巳如鬼魅般来到陶意谦身后。
    “滕峻!”她急忙回过身,发现他俊脸上正布满阴沉。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达到一种奇特的协调,滕峻虽然对陶意谦的来历起疑,但他一直希望她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那个黑夜里的天使!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确来意不善,在她伪装的笑容之后,全是报仇的憎恨。
    他为此莫名地气愤,调笑的心情也消失了,从小遇到危机时的自卫本能再度活络起来,他的心里只响着一个声音:打倒敌人!
    现在,他不再浪费时间和她玩游戏,他要出击了。
    “我忽然想来看看你。”他收回心神,再度扬起微笑,只是,笑里已没有半点暖意。
    “哦?”他变得不太一样了!她察觉到一种陌生又逼人的气息在他身上出现,而且是针对她。
    “我们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莫名其妙地提出这个问题。
    “这”她怔住了。他问这个干什么?
    “还看不出来?”
    “不,只是无法形容。”她小心地回答。
    “尽量说说着。”他在小沙发上坐下。
    “你是个很会自我保护的人,所有的心思、情绪都不愿被人看穿。”说着说着,她忽然发现他和她有不少共通点。
    “还有呢?”
    “你没有二十岁的稚气,反而老成得吓人,太成熟,又太危险。”她说得好辛苦。怕说太多会引起他的怀疑,说太少又怕他不满意。
    “你觉得我危险?”他竟然笑了。
    “是的,你像个深不可测的井,看不见底,而人们对看不清的东西都归类为危险。”她的话饶富哲理。
    “那你呢?”他深思地看着她。
    “我?”她又愣住了。
    “你危险吗?”
    “我危不危险要看对象。”她两眼直视他。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他冒出这么一句。
    “谢谢你的赞美。”
    “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对男人而言的确是极具吸引。”
    “你在讽刺我?”她眉间聚着怒气了。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兴趣不只于这样谈话而已了。”
    他站起身,笑着向前跨一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马上后退一步。
    “我要你!”他脸上挂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微笑。
    “你”她大吃一惊。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付出代价,总得拿回报酬,这个道理是一定的。”他走近她,颀长的身体企图明显。
    “什么意思?”她小心地又后退一步。
    “今天孙长容打电话给我,问我对你满不满意,他说”他挑起她腮旁的发丝轻揉着,邪俊的脸就像在逗弄猎物的野兽。
    “他说什么?”她有不好的预感。
    “他说只要我答应把新加坡正在招标的生意交给他,你就任凭我处置。”
    “用我来换?你你该不会笨到答应他吧!”她提高音量,试着躲开他的围拢。
    “很不巧,我是笨得答应他了。而且,他会把你的‘卖身契’也转交给我。”他一步步逼近她。
    她惊怒地瞪大眼。孙长容竟然把她卖了!
    “你用新加坡那一大笔生意来交换我这个小女人,你觉得划算吗?”难怪她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同,前几天他就像只在逗着老鼠的猫,玩兴颇大;可是今天他暴戾而危险,像是要吞了她,原来是受了孙长容的影响。
    “这套方法以前就有不少人试过,偏偏我不开窍,不懂得‘享用’;现在我想开了,反正都得找厂商,不管是谁,只要利益不受损都行。而你,只是附加的条件,我倒很想看看你的价值有多少。”
    他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她马上拍掉他轻薄的手,向后退一步,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验收你!”他猖狂一笑,迅雷不及掩耳地擒住她的左腕,用力一拉,將她拉进怀里。
    陶意谦大惊失色,没想到他会色心大发,也顾不得一切,以手肘撞向他的心口。
    滕峻冷笑一声,旋向一旁,抓住她的衣袖“滋”地一声將她的衬衫袖子撕下一大截,露出她雪白如藕的手臂。
    “你这个恶魔!”陶意谦怒道眉心蹙成死结,向上朝他的脸挥出重拳。
    “形容得好!”他非但不动怒,反而大笑,架开她的手,轻轻往后一提,左脚一拐,將她放倒在地板上,颀长的身子毫不迟疑地压住她。
    陶意谦没想到学了六年的武术,到头来还是击不倒他,一股气倏地从心里往上冒,手劲忽地变强,弓起脚往他的小肮顶去,想迫使他放开她,岂知滕峻一手抓住她的双手手腕,腾出一只手抵住她的腿,然后顺势从大腿腿侧往上摸
    “放开我!”她忍不住尖叫。
    “你真笨,你以为凭你就能左右祥和会馆的生意?孙长容以为他的美人计真能得逞?”他带着轻佻的眼神,手也在她身上不规矩地移动着。
    “放放手!”她又窘又急,一张娇丽的俏脸早已涨得通红。
    “等我玩过你,再把生意中止,看孙长容如何对付这样的场面。”他说着俯下身,吻着她的耳垂。
    “不要!不要这样!你这个恶魔,你是祥和会馆的主人,欺负一个女人不怕丢了样和会馆的脸吗?”她慌了。再这样下去,她不只会被他欺负,连仇都报不了!
    “丢脸吗?哼!真要怕的话,长老们当年就不会接我回来了”他的表情一沉,眉宇间又浮上一股阴晦。
    “你”她没听清楚他喃喃自语的话,可是他狂莺的脸却彷如当年的黑帝斯。
    “往事总是喜欢追着人跑,而且愈是想忘的就愈忘不掉”他含在嘴里的细喁声低沉不清,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被他那瞬间的表情慑住了。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么认真的眼神,她的心竟会跟着揪痛。
    滕峻没让自己的情绪低落太久,他瞥见她的发怔,再度笑了起来,毫不顾忌地吻住了她的唇,而且强霸得让她无法抗拒。
    她的惊呼声被他吞进肚子里,身子因害怕而开始颤抖,他的手扯开她的胸衣,探进去轻揉着她的玉峰,用手品尝着她一身的秀色
    虽然气愤的情绪居多,但她美丽的女体仍教滕峻为之销魂,无瑕得像尊玉雕的女像,她的柔软是他不曾领受过的,他的唇滑过她的胸线,讶异于自己对她产生的欲望强烈得几乎让人疯狂。
    体内涌出的快感让她觉得羞愧,他抚过她身上的地方都像要着火似的,催促着每一个细胞发酵、回应,这种像妓女般的降服让她恨不得死去,自我痛恶的泪不知何时淌出了她的眼眶。他在她十二岁那年已经毁了她的家,现在又要毁了她,这种双重的恨教她情何以堪?
    滕峻忽地住了手,一把推开她,翻身坐起,冷冷地道:“在这种时候只会流泪的女人让人倒尽胃口!”
    陶意谦双手遮住自己光裸的上身,死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她要杀了他!
    枪就在床上的枕头下,只要她冲过去拿,转身开一枪,他不会有机会躲掉的
    她的眼神飘向床,手已蠢蠢欲动。
    “好好休息吧!这只是第一回合而已。”滕峻在这时倏地站起,回头狡猾一笑,走出她的房间。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陶意谦坐在地上,眼神逐渐结冰。她得动手了,让所有的迷惘都抛到脑后吧!只要杀了黑帝斯,一切痛恨就会结束了。
    天使来了!以复仇为名,要以恶魔的血洗清污浊与罪过
    滕峻坐在电脑前轻敲着键盘,荧幕上浮现这句奇怪的字眼。
    夜已深,电脑中心的工作人员都已下班,他独自一人待在偌大的空间,一隅的灯光投射在他清俊的身上,显得异常孤础。
    他拿起桌上一份有关陶意谦的资料,向来噙着闲适淡然笑容的脸庞已换上一抹苦涩。
    起初只是怀疑,而今天一早和孙长容通完电话,他就收到美国传来这份有关陶意谦的资料,事情于是更明朗民。
    陶震东的女儿,那个以天使姿容潜伏在他内心的女孩真的来找他了!
    终究,报仇的时刻来临!
    来到祥和会馆已经一年多了,虽然在英国经过严格的训练与自我调整,但他知道,有些深藏在内心的野性依然存在,那是穷其一生都清不掉的污点。
    陶意谦!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可是那双充满恨意的眼却是跟随了他七年的魅影,像是天使名留下的预告,要他时时记住她迟早要亲自审判他的罪行
    那一段年少猖狂的岁月是个伤痕,杀人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他太早接触人性丑陋的一面,在那个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他必须踩在别人的尸体上才能活着,必须比任何人都强、都狠,才能维持自己的尊严。所以他从小就善于争强斗狠,冷酷无情地周旋在大人的野心之间,脾睨着这群恶魔的玩偶,看着利欲熏心的人们被恶魔所操控。
    黑帝斯!正是恶魔给他的名字,也是黑暗的印记,烙在他心里,永远无法磨灭。
    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背后响起,他头也没回就谈谈一笑,道:“这么晚了不回去陪老婆,方茵不会抗议吗?江澄。”
    来人正是水麒麟江澄,他听见滕峻单凭耳力就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不禁微哂。“你真厉害,我们五个人的脚步声你都分得出来。”
    “五行膜麟个性各异,不难区分。”滕峻还是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电脑荧幕。
    “你果真在回祥和会馆之前就研究过我们了。”江澄慢慢走近,双手扣着皮带,盯着他的后脑。
    “那是长老们给我的功课,他们说你们个个都是优秀分子,而且比我年长,不摸清你们的个性是管不住你们的。”
    “但长老们却没有让我们知道你的事,对我们来说,你一直是神秘莫测的。”
    “是吗?我的一切并不值得你们讨论。”滕峻的声音变冷了。
    “为什么?因为你的过去并不光荣?”江澄尖锐地问道
    滕峻没有回答,从江澄一走进电脑中心,他就知道江澄必定已经查出他的往事了。手下太聪明,真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
    “你的隐瞒只是说明你还没把我们当成朋友,滕峻,或者我该称呼你‘黑帝斯'!”江澄的话揭开了滕峻那道神秘的面纱。
    滕峻慢慢转过身,英俊而年轻的脸盛满苦涩,强笑道:“你也很厉害,江澄。”
    “这叫强將手下无弱兵,不是吗?”江澄挑高了眉,斯文轩和的脸只是种伪装,事实上,他和滕峻的精敏不相上下。
    “强將吗?过奖了。一个黑道出身的小混混,不配!”滕峻的眼神转硬,侧过脸去。
    “当年的‘恶魔少年’在黑道人的眼中不只是些混混而已。”江澄轻吐了口气,这件事从几天前得知到现在,他还是不能相信滕峻便是六、七年名闻一时的“恶魔少年”的首领黑帝斯!他的名号不只传遍了整个美国,连香港的黑道也都听过,在卞楼先称霸美西的短短三年“恶魔少年”正是替他打下山河的主要功臣,在那十名未满十七岁的孩子中,尤以黑帝斯最令人啧啧称奇,他以十四岁的年纪带领着一批几乎比他年长的大孩子,闯荡在暴力江湖之中,不仅没被吞没,还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甚至引起许多黑道大哥的注意。
    现在想来,他理应早就习惯指挥掌管比他年长的人,他根本是个天生的领导人物。
    再次听见别人提起“恶魔少年”滕峻的思绪更加翻涌了。
    “‘恶魔少年’不过是一些野心分子的玩具!”他的表情阴郁。
    “没错,一组危险的杀人玩具。”江澄直言不讳。
    “让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回到祥和会馆,是长老们的失策。”滕峻自嘲地耸耸肩。
    “我并不这么认为,事实证明你是个人才,一年来你虽未出面,但祥和会馆在你的策划下势力不断扩张,这都要归功于你”“这是我体内猖獗的野心在作祟!”
    “不,应该说,你是在赎罪。”江澄了解地盯着他。
    滕峻忽地抬眼,与他对望了半晌,才无奈地笑道:“别自以为什么都知道。”
    “难道不是?你若不是在赎罪,就不会亲手杀了一手將你带大的卞楼先了。”江澄语出惊人。
    滕峻平静的脸起了变化,他愕然地睁大了眼,那双狭长的眼在瞬间闪过许多复杂的光芒。
    “你在想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吗?”江澄轻轻地问。滕峻的表情让他疼惜不己,他才二十一岁,一般的男孩在这种年纪多半还在念书,不懂人心险恶,而他却已历尽沧桑。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你怎么查出来的?”滕峻铁青着脸,转开身子。当年黑道传闻卞楼先是黑吃黑,死在自己人手下,可是没有人知道,那致命的一枪是他开的,近距离,毫无预警地,一枪杀了带大自己的义父
    “世上没有恒久的秘密,我找美国的熟人帮我查当年警方调查的报告,根据上面的各种疑点推论出来的。”
    “太过聪明,有时会令人讨厌。”滕峻低哑地说。
    “这是跟你学的。”
    滕峻无语,转身面对电脑,似乎不打算再谈下去。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卞楼先?”江澄不放弃,继续追问。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僵硬。
    “我想分担你的痛苦。”
    滕峻身子一颤,随即大笑道:“我怎么会痛苦?不过是多杀了一个人而已。”
    “你有!这一年多来你虽然善于掩饰,可是你的痛苦却与日俱增,别瞒我了,我知道其实你比任何人过得都辛苦”
    “够了!”滕峻倏地站了起来,回身一把拎起江澄的衣领,眼瞳中燃着两簇火苗,咬牙狂笑道:“你懂什么?你怎么能了解被一个无情的老头使来唤去的无奈?从小,他逼着你去杀你喜欢的任何东西,从猫狗到朋友,他硬是將你塞进绝情绝义的模子里,逼着你照着他的希望成型,没有爱,只有恨,这些全是他教的,他养活你的唯一目的,就是替他杀人!”
    滕峻封死的记忆决堤了,掩埋了多年的激愤如狂潮般席卷而来,冲破了他的理智,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发泄。
    “我不知道我这一生还要在那个混帐手里过多久,我对他只有恨,什么亲情全滚到一边去吧!是他要我变成恶魔的,那就别指望恶魔会有良心,在我的一双手染满了他的对手的鲜血之后,就轮到他了!他别想要一辈子拴住我,从十岁开始,我就在等待机会一枪贯穿他的脑袋。所以,当他又逼着我杀了‘恶魔少年’中的一个无辜孩子后,我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了告诉你也无妨,他死的那天,正是‘恶魔少年’干下最圆满的一次狙击任务,由我发动,由我收场,漂亮极了哼!他以为他是上帝吗?人命可以在他手里任意摧折,那谁来扮演恶魔?谁来制裁他?”滕峻激动得侃侃而谈,猛鸷的眼像是被激怒的豹,向苍穹做最后的咆哮。
    江澄动容地看着滕峻内心的剖白,第一次,他看见了滕峻的真面孔。少年的乖舛让他冷血无情,而六年的英才教育,长老们花了多少心思才把他导入正轨?他自己又是下了多少工夫才挣脱出恶梦的籍制?
    武步云说得没错,长老们的确是从地狱把滕峻找回来的!
    一想起样和会馆家的唯一子孙曾经历的苦难,也难怪长老们绝口不提那些往事,光回想就够伤人的了,更何况是提起。
    “这些事憋在心里太久会伤身的,为什么不找我们谈谈?难道你从没有將我们当成朋友?”江澄面对他,眼光柔和而温暖。
    滕峻微怔,江澄激他说出了许多往事,说出来后,心中的负担是少了许多。
    “以前我从不知道什么叫朋友,因为身边的人随时会成为敌人,也随时会互相残杀,‘朋友’这个名词是在遇见你们之后我才有概念的。”他涩涩一笑。
    “事情都过去了,没有人会追究,你也别想太多,祥和会馆的每一个人早就认同你了,你也该敝开心把我们当成家人才对。”江澄轻拍着他的肩说。
    “你知道为什么有关我的往事绝少人知道吗?江澄。”他忽然道。
    “为什么?”江澄愣了愣。
    “因为,没有人敢说!卞楼先的人全死了,恶魔少年们没有一个人敢把我的事说出来,他们知道多嘴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他阴沉地道。
    江澄顿时起了一阵疙瘩,滕峻个性中最阴狠的部分对他而言竟是这么陌生!
    “但现在,天使要来揭发我的罪状了。”滕峻仰头轻笑,笑里竟有种令人不解的愉快!
    “天使?”
    “卞楼先死前不久,我奉命灭了一个姓陶的黑道富商,不留活口,可是,就像被鬼迷了心窍,当烈火焚烧时,我反而救了陶家唯一的女儿。”滕峻继续说下去。
    “姓陶?”江澄的脑子里闪过一丝想法,可是还来不及细想,就又听见滕峻讽刺的笑声。
    “呵呵呵没错,姓陶,一家十口全死在‘恶魔少年’的手里,只有十二岁的女儿独活,她瞪着我的模样就像我当年的自己,充满恨意与求生意志,被极度的深恶痛绝逼进绝路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我是她,我会如何报仇,会如何想办法活下去”
    “她是陶意谦?”江澄的心口一震。难怪在来福楼时滕峻会一反常态地主动与陶意谦攀谈,或者,他早就知道
    滕峻直视着他,笑声敛去,眉眼间又阴又邪,冷冷地道:“没错!从没有人能活着逃出我的手掌心,唯独她”
    “你怎能肯定她就是陶家唯一存活的女儿?”江澄谨慎地问。
    “要查她的事太简单了。”
    “她认出了你?”江澄隐隐觉得滕峻在布一个非常危险的局。
    “要忘记我这张脸并不容易!”他依然笑得狂妄。
    “那她接近你是为了”
    “杀我。”滕峻猝然住口,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果然!陶意谦是冲着滕峻来的。江澄焦灼地瞪大眼睛,低喊:“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明知道她来意不善,还让她近身?”
    “这样不是很有意思吗?”滕峻像是一点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疯了?她随时会杀了你,你懂吗?”江澄一手抓住他,高声责问。
    “一个女人找男人报仇,会有什么结果?两败俱伤?你死我活?还是陷入情网?结果会是谁输谁赢?这是个很有趣的赌局。”他嘴角一扬,冷静得教人害怕。
    “别低估了女人的复仇心。”江澄有不好的预感。
    “放心,我会让她下不了手。”滕峻反而安慰他。
    “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让她爱上我!”滕峻盯着他,谜般地笑了。
    “爱上你?”他能让一个内心充满仇恨的女人化恨为爱吗?”
    “要迷惑她不是件难事,只有让她爱上我,这场仇恨才会化解得掉。”
    “要是她不为所动,突袭你呢?”
    “那我就挨她一枪,算是补偿。”
    “我不能让你玩这种游戏,你在拿自己的生命玩笑!”江澄大喊。
    “不然,你要我杀了她吗?真要这样做,我当年就不会救她了。”滕峻冷冷地说。
    “那你告诉我,为何当年你会留她活口?”这不是黑帝斯一贯的作风。
    滕峻瞥了他一眼,又笑了。“你猜猜看。”
    “别跟我打哑谜!”
    “因为,我以为她是前来拘提我的天使。”滕峻说得像在开玩笑,可是眼光飘向远方,神情肃穆。他忘不了她一身自衣、站在黑暗中饮泣的模样。
    江澄半眯着眼,他真的不知道滕峻在想什么。
    滕峻没再说下去,只是淡然而谨慎地说:“别插手,江澄,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你只要看着就行了。”
    “你你知道陶意谦在天帝财团是做什么的吗?经过我的调查,孙长容对当年的‘恶魔少年’兴趣极高,他想再组个这样的团体来供他差遣,陶意谦便是那个叫‘精兵团’的一分子,十二岁就接受训练,六年来,她的个性早已完全改变,她早已不是你想象中的天使,滕峻,她已变成了恶魔了。”江澄迭声连连地说明状况。
    “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冒险?”
    “是的。”
    面对滕峻的固执,江澄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若她真的爱上了你,你要怎么办?”
    滕峻一呆,才报嘴一笑。“我要她留在我身边,整日看着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这样太残忍了,让她眼着你你就会爱她吗?”江澄又追问。
    “不知道,我对‘爱’人没兴趣。”滕峻冷酷地笑着。
    一个不懂爱的人是不是很可悲?上帝给了滕峻聪明的头脑和敏锐的心情,却独独忘了给他爱,江澄忽地觉得哀伤。“我倒希望你也会爱上她!彼此相爱才能真正化解仇怨,否则,你等于只是玩弄她的感情而已。”
    滕峻微怔,江澄似是在责难他。
    “算了,不管你的计划如何,保护你也是我们的责任,她若轻举妄动,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管。”江澄对这点相当坚持,决定多派些人监视那个陶意谦再说。杀手就住在祥和会馆,太危险了!
    “江澄,我的事先别告诉其他人。”滕峻不想引起其他麒麟的大惊小敝。
    “我知道。”祥和会馆的主人曾是恶名昭彰的“恶魔少年”之首,这个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又要引起一场不必要的騒动了。
    “谢谢。”
    他们四目相交,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油然而生,两人同时低头微笑,男人间的情谊与默契别有动人的一面。
    江澄走后,滕峻又陷入难得一见的沉思中,他直觉要消灭来自外界的威胁,所以他想出对策来对付陶意谦,但,为何他会觉得心情复杂而矛盾呢?他的这步棋难道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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