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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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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修长身影逸立苏家后山高峰上,一曲萧音后,眺望繁星的眼显得微眯,星月烁亮的反像凝着冷光,不安的翻动心绪。
    “清夜再游曲,思绪意纷飞,问过往,心重几许。”幽吟在夜空,也在自语的内心。“掬捧旧昔,已如昨夜之境,梦醒意难再。”
    缓缓敛下的眸子带着复杂,从日前那一夜救过的少年竟惨死在她眼前后,内心某处就压着一股哀沉。
    直至身后的声响传来,苏少初才放下长萧,回头看向三个身背长剑,单膝跪在眼前的剑者。
    “三玄剑”苏少初笑问:“南源一路可平安?”
    “托四少爷之福,一路顺安。”为首的宫玄领着冰玄、玉玄二位师弟抱拳道。
    “既是回乡探望,就应在妙法道源多陪陪你们师父,何必急着赶回。”按时间算,他们应该没待多少天。
    苏少初扶起他们,这三人从她在中原就一直随身保护她,原本她和妙法道源的老观主是忘年之交,当她决定回中原时,观主派了三名学艺初成的少年剑者保护她,希望能藉机磨练这三人的江湖经验,多年来,这三人已视她如主。
    “挂心四少一切,不敢多有耽搁。”宫女回禀师尊的吩咐“师父他老人家非常挂念四少爷,也说您久不去探望,不会是忘了他老人家吧!”
    “我岂敢忘了老观主,今年妙法道源我是必走一趟。”也该再去南源探望故人了。
    “南源一行,也拜访了雪初公子,这是雪初公子要我等送来给您的。”宫玄解下包裹递上。“雪初公子说这和风姑娘之死有关。”
    “君儿!”
    苏少初打开包裹,见到一面红色圆鼓,神色一震。
    “这”独特的鼓面带有凹凸感,非一般取乐之用。
    “原本雪初公子在为风姑娘大殓时就发现不对劲,但没证据,直到年初风姑娘族人将这面鼓送交雪初公子,才确认了此事,雪初公子知道东域有人来中原了,为怕四少在不知情下遇险,才命我等将此物交给四少。”
    “风姑娘的族人可有说,风姑娘死前是何状况?”
    哀着这面鼓,苏少初神色戚恻。
    “据照顾风姑娘的侍女说,这面鼓是风姑娘临死前几天,常要她击鼓音,再以萧音搭曲,想要配合另一种葯理来进行体内的血气运行。”回忆着这趟南源行,宫玄道。“几天后,侍女再敲下鼓音,风姑娘突然倒下,黎明前便于睡梦中过世了。”
    以萧音搭曲,是鼓音追着萧音锁脉吗?
    “为何到现在才交出这面鼓?”
    “这面鼓也只是放在宗祠和风姑娘的遗物放在一起,直到年初,祖祭司做法事时,觉得这面鼓不对,才命人送上嵋秀山给雪初公子。”
    “四少”
    忽见苏少初悲沉的痛闭眼眸,再睁开,泪坠下。
    “君儿,南源的风已吹寒了你的骨吗?”
    风吹起黄沙的午后,克罗棋甄告辞过三皇子朱毓后,一行启程回转东域。
    沿着帝都大江的拢江岸边而行,一路上好些小酒铺,行进枫树林,一行人稍事歇息。
    未至季节的枫林,不见满林火红,只见阳光透哑,转折照耀下,错落点点色彩,纷落下方河床。
    漫步河岸边的克罗棋甄眺望湍流河面,显得若有所思,随即发现河面对岸有个与她同样悠步河畔的身姿。
    “苏四少。”
    对岸上,雪色身影措手持苦一布裹的长物,朝她侧颜浅笑。
    “公主既要离开中原,少初怎可不送行。”
    “四少如此盛情,倒教浅淡之交的棋甄受宠若惊。”克罗棋甄也一笑回应。
    “不知蓝青玄虹可救了那名残存的刺客?”
    “刺客中萼青之毒实在太深,用蓝青玄虹的时机已晚。”
    “公主心中可难过?”
    “玄虹一族的少王与我交情甚好,对此自是难过。”
    “至少也确定了蓝青玄虹在哪是吗?”隔着河岸悠步的苏少初话有奥意的问。“蓝青玄虹是最早东域魔希教的镇教宝物之一,魔希教人一直希望能拿回此剑,只可惜早年被进贡中原后就失去了消息。”
    “魔希教内确实是有人希望拿回镇教宝物,找回魔希教的威望。”
    魔希教过度盛大后分裂,再加上与东域王室渐远,教内山头各自林立为政,早已外强中干。
    “刺杀三皇子的刺客只是送死的前锋,真正的用意是要确定蓝青玄虹的存在,才会在刺客身上下萼青之毒,是吗?”这毕竟是一把多年前的宝剑,对方想确定宝剑的位置。
    克罗棋甄身形停了,却没说话,只是停伫原地。
    “冉流玄虹的特征太好辨认,派他们刺杀,无异召告他们来自东域的身分,若是在场的公主表明想了解刺客为何至中原行刺,为救活身中萼青之毒的刺客,无论蓝青玄虹在哪,以三皇子的权势必能取到,似乎也就不那么难推想为何派刺客上门送死的动机了。”
    “四少这话似乎认定棋甄与背后的行刺者有串谋。”一双艳色的美目斜露精光。
    “串谋!”苏少初挑眉,淡笑掀唇。“不是主谋吗?为怕刺杀三皇子这招有所失误,同时进行的另一招便是利用冉流玄虹这群少年的无知,寻找冰月之雁。
    “当时的你并不能确定冰月之雁究竟在中原皇宫内有多大身分,但只要寻人的消息传到冰月之雁耳中,对方一旦发现身中萼青又受困的玄虹少主,于情于义,冰月之雁也会去找出蓝青玄虹。”
    “苏四少,任何事都该有证据,否则平空臆测,任谁都将被入罪。”
    “那可否请教公主,为何日前的刺客对着我求救,却不对身为东域公主,又与玄虹一族交情甚好的公主求救?”
    “也许你才是真正救了他的人。”克罗棋甄横睨向她。“当夜逃脱的刺客,身中萼青,原不该活下,就算被救也要能压制毒性才行,以四少久居外族,和南源的微妙关系,对东域也甚为清楚,救下刺客抑制萼青之毒的人是谁,还用说吗?”
    “公主对我的来历似乎知之甚详。”苏少初更像确定了什么“蓝青玄虹可以让你掌握魔希教内的人望,可以让你得到魔希教内更重的地位是吗?现在是打算回东域了,还是知会孟阎司来抢夺!”
    “对无凭无据的指控,棋甄还是那句话,无言可对。”
    “辟毒奇珠‘陀罗尼珠’进贡中原为你的建议,东域阎司和婆吉长老前来抢夺,也是你的鼓动,因为这两人渐渐发现你的秘密,请他们到中原送死似乎是最好的借刀杀人。”
    “四少认为棋甄有何种秘密?”克罗棋甄眉目也笑得幽诡。
    “不如公主取下罩面珠纱来告诉我这个答案。”
    “放肆!”
    随着克罗棋甄的怒叱,迅然挥掌而出的雷厉之劲震倾河岸,惊到不远处的随行人!。
    “公主!”
    东域侍者一行人忙欲寻声找去,却见三名道家装扮的剑者跃下拦阻。
    “请诸位留在原地。”
    “你们是谁?”
    道家三玄剑对上眼前的异族大汉们!
    憾摇的掌劲拔河水湍急之态轰击对岸,河边迎威的枫树被忽高后再磅落的河浪打得倾摇欲坠,无数落叶如雨,却已不见对岸那抹雪色身形!
    克罗棋甄慎望四周,感觉到锁来的视线时,蓦然抬首,只见枫树高处,熟悉的身姿逸立。
    苏少初手中裹剑的长布扬开,剑刀出鞘,挥舞逼人的冷蓝光芒。
    “蓝青玄虹!”珠纱覆面上的双目大愕!
    “克罗棋甄玄虹翟成”
    至绝的剑法随着旋飞翻腾的身影,蓝光剑影进开尖锐锋劲当头罩来
    克罗棋甄抽身乍退,几非肉眼可见的细芒却已划过她脸上的掩面珠纱,瞬时,细珠顿如烁芒,崩洒一地。
    失去珠纱掩面的面容是一张十分俊俏的玉面,画着青蓝艳瞳,却可见鼻梁唇瓣的挺然轮廓,还有左颊上的浅色红胎印。
    就在此时。寒光再起,克罗棋甄也是玄虹翟成,尚来不及从苏少初的攻击中回息,一道强芒已从不同方向再破空飙至,他以随身的佩剑回身挡下,逼人的气威弹开他的剑,蓦爆成星芒点点,目眩中,二道再至的锋锐已分别划过他的一肩和单膝,逼得他长剑脱手,单膝踉跄跪地!
    “封、封言!”
    昂伤的玄虹翟成见到来到眼前的剑者,了解的冷笑“三皇子是命你来杀我,还是保护这位苏四少?”
    封言向来沉冷的面容只是横他一眼,走到苏少初身边。
    ”三皇子怕我伤了他的小雪雁吗?”
    面对苏少初,被揭穿真面目的玄虹翟成不见慌色,只是反唇相稽。
    “只怕三皇子太谨慎了,冰月之雁轻功了得,连剑法也不俗。”
    “为什么?”苏少初问。
    “两种身分能做的事与建立的地位是更大的权力。”
    “我问的是这个!”
    她揭下身上另一布裹,一面红鼓飞嵌进玄虹翟成眼前的大树上。
    “君儿如此深爱你,你却要取她的命!”
    玄虹翟成凝盯着红鼓,默然不语。
    “你可以不接受她的感情远离她,君儿不可能碍到任何有关于你玄虹翟成的争权夺利为什么你要杀她!”她怒问。“你知道她的生命有限,每一天都比常人来得珍贵,你却这么毁了她,你怎么能忍心这么对她”
    撑着伤起身,对这一连串的指责玄虹翟成闭上了眼。
    “为什么你要取她的命玄虹翟成!”手中的蓝青玄虹再次愤指玄虹翟成。“如果君儿不是深爱你,以她擅于乐曲之才,她怎么可能分不清这面鼓音会要她的命!”
    “是。她怎么可能分不清这面鼓音会要她的命!”玄虹翟成蓦转向她:“你懂吗?苏少初!”
    忽来的反问反令苏少初无言。
    “你懂得动情、动心之后,成天朝思暮想的感觉吗?懂得内心只为了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没有办法再想起族人的托付与寄望,没有办法再想起自己的使命,满心只想不要这一切,只想与她厮守在一起你懂那种感觉吗?”玄虹翟成朝她大笑狂吼着。
    “你不会懂得,比起朱毓,寻找感情却不懂如何付出感情来得到想要的人,你苏少初才真是个无心也无情的人,泛于温情的你,满口的指责,你又比朱毓懂上几分”
    痛苦扭曲了他的神色。
    “我与君儿无法在一起,除了君儿身上的残疾外,东域的玄虹、南源的曲芍,两族由来就是世仇,玄虹一族在东域,明着是与世无争的救治族人,暗着却是研毒、制毒,研究各种能毁杀人的音律。”
    “南源曲芍研发各种救人之葯,以乐曲助葯气而行,我族杀的人,他们救起;他们救起的人,我族杀了,周而复始的循环,双方族人视对方如宿敌之仇,我们各自传承了族人的使命,注定无法在一起。”
    “就因此而杀了她?”她不敢置信。
    “呵呵呵”玄虹翟成笑了,且是如释重负般的笑了。“她死了之后,可以彻底断了我的心中牵绊,专心面对族人的寄望。”
    “你不用如此做,君儿生命无多,你却还要断送”她无法接受。
    “你懂情吗?苏少初!”再一次的他问出这个问题。“你知道不能朝暮相伴,更不知她何时逝去的恐惧,见她饱受心疾折磨,自己却要全然与她断绝,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望着树上红鼓,玄虹翟成陷入了往昔的追忆。
    “这面鼓,借她的萧音为引,缓缓封住她的血脉,等她倒下,她不会有痛苦,只有美梦长伴,而我也终于不用再陷于这种恐惧失去她,又无法与她相伴的折磨
    仿佛再次回到见她倒下时,窗外的他,刹那间按住心口,那是剧烈的难以承受的痛,盘踞绞拧他的心!
    直到再见到那安然沉睡的遗容,美得如此安详,奇异地安慰他的心,至少她从痛苦中解脱了,他的君儿不用再受分离与疾病的摧残之苦。
    “心与情能分开吗?”他望着苏少初道;“至少在君儿身上是如此。”
    “分开心与情”苏少初胸臆盘绕激动,她知道了。
    “君儿的感情付给了我,心却给了你,你是最了解她的人,最明白她心思的人,相伴的依赖成倾慕,你能逍遥天下,多病的她只能守在南源,笑着等你回来,听你讲述天下事,你有她最想过的人生,无论你想怎么解读,君儿确实把她的心留给了你。”
    太多的谜团才会让你记得,将来我若真走了,你才会不停的想起和我在一起的事,还有我的人、我的话,这才叫永留你心。
    饼往的话再忆起,苏少初落不下泪,却是撕入心肺深处的痛。
    “冉流玄虹的少年,很多是你一手照顾长大的孤儿,他们视你如师如父,你怎么能够欺瞒、利用他们的感情为你付出生命!”
    “当我杀了最爱的人以后,就决定彻底不再有牵挂。”想起亲眼目睹在三皇府殿堂上,一个个残尸不全的模样,玄虹翟成悲苦的笑。“这些孩子们,我给过他们离开的机会,但他们没有这么做。”
    “族人的寄望对你如此重要?重要到你要舍去最亲密的周遭人?”
    “玄虹一族就像中原的四大家族地位一样,能力既被权位者看中也被猜忌,我的双亲因此被魔希教中另一派人阴谋毒害,克罗棋甄是我唯一的双胞胎妹妹,她的公主名号是王室所封,本名是玄虹棋甄。”
    一切就从他唯一的手足死亡开始,玄虹翟成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五年前为了救我,她中了东域阎司和婆吉大人的道,虽然对外说她逃过这一劫,事实上,她死了,长辈们让我冒充她,撑起玄虹一族的家业。”
    苏少初敛眸,莫怪东域阎司和婆吉人人死在中原,身为王子的“克罗祺甄”却不曾过问的原因了。
    “我的话已说完,该做你想做的事了!”玄虹翟成看向她。“有封言和冰月之雁的你在,我逃不了,无论你想为谁报仇,为君儿、为那些牺牲性命的孩子们,都可以开始了。”
    苏少初却将手中的蓝青玄虹回鞘,走向他。
    “我无法接受你的想法与观念,但我清楚,君儿非你所杀。”她内心已非常了解君儿的死为何。“那么擅于乐曲疗伤的人,怎么可能不知你送她的那面鼓音是何意思。”
    “无论她知不知道用意,君儿确实死在我送的鼓音下。”毋需她为他找不杀的理由。
    “你说了,君儿把心给了我,我是最懂她心思的人,如果她在,她希望的是完成你的选择与心愿。”
    苏少初将蓝青玄虹交给他。
    “如果这柄剑能为你带来更大的威望与权力,那就交给你吧!”
    “四少!”护在一旁的封言皱眉。
    “我会对三皇子交代。”她道。“玄虹少主,我并不希望看到克罗棋甄的你,还记得嵩岩山上那琴音的交流,我想看到的是可以把酒言欢的玄虹翟成,但我知道,世事映照多少无奈。”
    风吹得地上枯叶纷飞,却吹不散已烙心中的沧桑。
    拿起被放到手中的蓝青玄虹,看着已在封言护送中离去的背影,玄虹翟成戚然笑起。
    “苏少初,你的温柔是最狠的杀手!”
    玄虹翟成忽将身上的小蹦抛飞而出,分嵌周遭树上,取饼蓝青玄虹,气灌剑身,敞开全身经脉,迎接将至的死亡之音。
    听到满含杀气的鼓声,苏少初一惊回首,见到林中的身影踢石击鼓挥剑引鼓音贯穿身躯的一幕
    “玄虹翟成”她忙回身要冲去。
    “四少别过去!”封言更快一步拦住苏少初。
    “退下”
    “四少,那是他的选择,救下他只是让他痛苦,难以面见死去的族人,再也立身不来周遭的环境,让他好好去见风姑娘吧!”
    “封言,你再不退开,别怪我出手了。”苏少初怒叱,封言却坚毅得文风不动。
    ”三皇子有令,成全克罗棋甄的选择,恕封言不能让四少通行。”
    “你”此时鼓音停,封言的身形终于移开时,染了一身血的玄虹翟成,手中的蓝青玄虹一剑射穿对面的红鼓,膛炸开的红鼓威浩慑人的回波之音,直轰玄虹翟成昂首的头颅
    苏少初猝然抓住封言的肩,痛闭起了眼,身形不禁震颤着。
    “四少,你毋需内疚与难过,他早有了预谋,从风姑娘死,他便没有再活的动力,否则他可以取走送给风姑娘的红鼓不留证据,他知道你和苏雪初的事,引冰月之雁是想杀自己,阻止自己不要再陷入身不由己的疯狂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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