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艺术展，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不知道具体名目是什么。”
    到了之后，苏荇才发现，是皮影戏，每个展台上都选播了一个片段，有关于爱情的，也有关于国家大义的，制作的蛮精良。旁边还附有详细的介绍，以及，感兴趣的话，还可以等学校每周的排影日程，去看全剧，也是免费的。
    苏荇分别看完了《穆桂英挂帅》、《西游记》、《聊斋》的几个片段，又走到最后一个展台，这边的剧目是《王宝钏》，节选的片段是十八年后两人再相见，短短十几分钟，冲突不断，看得人津津有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璟走过来抱住了她的腿，问道：“妈妈，这是什么？”
    “这是戏，皮影戏。你看，里面的小人儿，是不是像影子？”
    苏璟听得一知半解，圆溜溜的眸子一直盯着影子看，好像很感兴趣。
    苏荇将她抱了起来，让视线高一些，看的更清楚，又把故事情节大概给她说了一遍。不懂也没关系，多听几次就好了嘛。
    “凌烨！”听到是女孩子的声音，母女俩齐齐看了过去。
    果然是漂亮的女孩子，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青春活力，皮肤不是很白，也不是那种美黑的小麦色，就是普普通通的黄种人里面偏白的肌肤，个子高挑，大概有一米七，身材非常健美，露出来的手臂线条非常好看，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那种，小腿肌肉也很有爆发力。
    扎着高马尾，头发黑亮，顺直地垂下来，随着主人的动作，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声音爽朗明媚，听着应该是个大大咧咧、外向开朗的女孩子。
    凌烨抱着凌昭，转头看向她，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范芝芝，你也来看展啊？你们学院不是已经考完试了吗？不回家？”
    范芝芝回道：“暑假我不打算回去了，想找个企业去实习。我们工科女生，毕业就等于失业，得早点做打算。”
    凌烨说：“还可以考研。这才大一，没必要那么拼命吧？而且，你是打算去工地实习吗？”
    “不，我准备去实验室。”范芝芝回道，“我申请了院长的项目，去实验室打杂。你说的对，要想不去工地搬砖，我得考研读博，现在先熟悉一下实验室的工作流程，也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才能。要是这个方向不行，我就再去试试别的方向。”
    苏荇听着，女孩子也很聪明呢，对自己的人生和学业有着明确的规划，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凌烨应和道：“嗯，挺好的。”
    范芝芝的目光转移到了凌昭身上。
    她当然知道这个被凌烨抱着的小不点儿是谁，凌昭也不是第一次来学校玩儿了，凌烨经常带着弟弟妹妹来看展或是参观社团活动，他身边的人，早都知道他有一双弟弟妹妹了，据说还是龙凤胎。
    长得这么可爱，出身富贵，性格也很安静乖巧，简直就是天之骄子。
    其实不少同学也在私下里讨论过，这会不会是凌烨的私生子？只不过他还未成年，说出去太难听了，所以才说是弟弟妹妹。
    在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范芝芝当仁不让地反驳，义正言辞地告诫那些人：“说话要讲证据的啊，小心被人录下来，告你们诽谤！”
    然后，就真的被录下来，在校园墙和学校论坛四处蔓延。
    凌烨当然不会任由这些离谱的谣言发酵，只不过学校在中间调节，最终让他们公开道歉，在校园墙和论坛置顶一个学期。
    那几个人到现在见了凌烨都不敢直视，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做人。
    凌烨和范芝芝，也是在指认这些谣言传播者的时候，认识的。
    范芝芝当初也确实是为了接近凌烨，才冒着得罪同学院学长的风险，去说了那些话。录音不是她录的，但也算不上巧合，她只是当时恰好知道，新闻学院有个八卦又嘴贱的男生，到处在散播凌烨的所谓各种“黑料”，而且还企图找个替罪羊，所以打算引诱别人说一些中伤凌烨的话，他再录音。
    之后，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路人，传到人流量大的地方去。既让凌烨陷入到各种流言之中，又完美隐身，多好！
    只可惜，这一切的谋划，在面对凌烨的父亲时，骤然崩塌。
    范芝芝至今也不知道，凌烨和那个学长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她已经如愿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倒也不是很在意无关紧要的事情。
    “凌昭又长大了一些呢，小孩子长起来真快。”范芝芝扬起笑脸，想要摸一摸凌昭的小脸蛋，凌昭却迅速转过头，双手抱住了哥哥的脖子。
    凌烨温柔地安抚着弟弟，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好意思，凌昭怕生。”
    范芝芝点头应道，笑容依旧灿烂：“嗯，我知道的。”
    凌昭是不是真的怕生，她一点儿也不在乎。甚至于，就算凌昭是凌烨的私生子，她也不在乎。以凌家的滔天富贵，多养几个孩子算什么？
    凌烨在学校里实在太低调了，从不跟那些富二代们一起鬼混，反倒是跟几个成绩好的学霸走的非常近。他入校成绩也不错，原本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家庭培养出来的优秀高考生。
    凌烨长得好，气质出众，也没有很奇葩的行为，是大多数女生眼里的白马王子。在这个年龄段，颜值可比其他方面的优势，更容易打动女孩子们的心。
    范芝芝起初也是这么以为的，也就并未把他列入自己的计划里，直到那个周末，她看到了苏荇带着两个孩子来看望凌烨。
    那副美貌太过显眼，脸上的表情又那么轻松自然，笑容惬意，一看就是过得很幸福很舒心的富家太太。不管她是凌烨的什么亲戚，两个人关系好却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所以，范芝芝才决心接近凌烨，想要为自己的未来和就业增加两分保障。
    她来自小县城，想要在这个大都市留下，太难了，她必须得抓住先机。
    看，她现在不就抓住了吗？
    凌氏集团的太子爷啊，这个光环，一旦说出去，没有人会不心动。
    苏荇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范芝芝有一种别样的健康美，人也活泼开朗，又是名校的学生，算得上各方面都很优秀了。
    但也并未将她跟凌烨联系在一起。
    苏荇下意识觉得，这可能不是凌烨喜欢的类型。
    但凌烨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她也说不好。
    凌贺津打来电话的时候，苏荇正在洗手，便站在走廊的窗户下面跟他多说了一会儿话。
    凌贺津看了看时间，说道：“我还有十分钟就到校门口了，你们走出来？”
    苏荇应下：“好呀，我们现在就往那边去。”
    一走出来，就听到苏璟气愤的小奶音，仿佛在跟人吵架，苏荇忍不住微愣，快步走了过去。
    苏璟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她的面前，是弯腰跟她说话的范芝芝。
    不知道范芝芝说了什么，苏璟十分生气，小眉毛都拧成了蚯蚓，往前走了一步，抬起小脚，使劲踩到了她的鞋子上：“坏蛋！”
    苏荇：“……”
    并不觉得她仅有二十五斤的大闺女，这一脚下去能有什么威慑力。但，能让苏璟这么生气，也是第一次呢。
    两个孩子都仿佛继承了父亲稳定的情绪，很少大哭大闹。也可能是因为育儿嫂和工作人员足够多，能够及时发现小家伙儿的情绪变化，在他们闹起来之前，就已经将不愉快的情绪疏导了，所以，这还是苏荇第一次见到苏璟这么愤怒的样子。
    小包子脸都胀红了。
    凌烨原本在带着弟弟看他感兴趣的画作，听到苏璟的声音，也立刻向着这边走来，皱眉质问范芝芝：“怎么了？”
    一边问，凌烨也连忙安抚苏璟，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范芝芝。
    从未曾见凌烨露出过这么冷漠的眼神，范芝芝顿时愣住。
    苏璟猛地踹了一脚凌烨，小奶音超大声：“哥哥挖野菜去吧！”
    凌烨一愣，正不知所措，苏荇就走过来了。
    “宝宝怎么了呀？为什么生气了？”
    苏璟伸出小胳膊，想要妈妈抱，瘪着小嘴，黑亮的眸子泫然欲泣，长睫毛微微颤动，看着小模样儿委屈极了。
    苏荇心疼不已，连忙将她抱了过来，温柔地安抚着：“不气不气，妈妈帮你打坏人好不好？”
    凌昭也跑了过来，抱着妈妈的腿安慰妹妹：“苏璟你别怕！哥哥也帮你打坏人！”
    范芝芝不自在地笑了笑，对上凌烨的视线后又再次移开了。
    “你跟我妹妹说什么了？”凌烨再次问道。
    范芝芝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就是很寻常的一句话，比如说，喜不喜欢哥哥，更喜欢哪个哥哥……类似的。”
    凌烨显然不信：“类似？我管类似不类似，原话是什么？”
    苏荇也正在努力从小闺女嘴里套话。
    既然她不喜欢范芝芝，苏荇便抱着她往外面走了走，距离范芝芝远一些了，才问道：“她是不是说哥哥的坏话了？”
    苏璟没做声，神情蔫蔫。
    苏荇立刻意识到，并非如此，又想到刚刚苏璟让凌烨去挖野菜？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觉得可能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么一回事。
    凌昭跟妹妹心意相通，倒是理解了一大半，跟苏荇说道：“妈妈，妹妹的意思是，如果哥哥要跟坏女人跑了的话，就让哥哥也去挖野菜吧。”
    苏荇：“？？？”
    “哥哥，跟坏女人跑了？跑哪里？”苏荇顿时警惕起来，她的崽崽，应该还不能理解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这种剧情吧？
    凌昭眨巴着大眼睛：“就是，哥哥要她不要我们啦！”
    苏荇：“。”
    懂了，她大概知道，范芝芝跟苏璟说什么了。
    这孩子，心机很深啊。
    凌烨这边，未能问出来任何只字片语，范芝芝诚恳道歉，但说了什么，又是只字不提，让人恼火的很，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眼看就要憋不出了，苏荇走了过来。
    “去，看看你爸到了没，他来接我们回家吃饭。”
    凌烨：“你要支开我？”
    苏荇：“。”
    “带上凌昭，快走，别废话。”
    凌烨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走了。
    苏荇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她确实是优秀的，这样的小心思，也算不得什么，别说她只是暗恋凌烨，想要跟凌烨在一起，哪怕她强吻了凌烨，苏荇也只会当成笑料来嘲笑自家大崽。
    但，她不该将这些心思用在婴孩身上。
    “你该庆幸，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而不是他们的爸爸。不然，别说你妄想在这个城市留下来，能不能完成学业，都是个未知数。这不是危言耸听。”
    范芝芝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
    “我不明白，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为什么偏偏要跟小孩子过不去？你跟苏璟说，哥哥要跟你走了，以后不跟他们玩儿了，让苏璟讨厌你厌恶你，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范芝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苏荇再接再厉：“还是说，你是在通过弄哭我的女儿，跟我宣示什么呢？”
    范芝芝脸色瞬变。
    苏荇微微挑眉，看来是猜对了。
    “你觉得，是因为我的存在，让凌烨对你始终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难道不是吗？”既然对方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范芝芝也不再装模作样，整张脸都火辣辣地疼，仿佛正在被鞭笞。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人毫无顾忌地碾压。
    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努力维持着形象，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被人踩在了泥土里。
    范芝芝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鸣声，耻辱从天灵盖直接灌入到海马区，痛的人无法思考，说出的话也就口不择言：“因为有你这样的继母，他才没办法拥有自己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