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旱烟叶卷成的粮食
填饱草帽下缄默的嘴
不干的汗水流经四季
在两颊冲出纵横的沟壑
没有笑也没有眼泪
禾起锄镰套上车
拎起山后老太阳
消失在坡上坡下的青纱帐里
大豆玉米小麦
饱满的种子如同自己的儿女
捧在掌中
埋在心底最肥沃的一层
春耕夏锄秋收冬藏
看准每一个合适的时令
以汗作水以血作肥
养育一茬又一茬永保健壮的子孙
六十八年忙忙碌碌
内心的苦辣酸咸
是装满包谷的麻袋
背在背上扛在肩上
风一程雨一程寒一路暑一路
僵硬的腰板从不知道什么叫弯曲
直到喝干最后一壶老酒
才不甘地倒下去
安详成一捆秋后的红高粱
乘悲而来
我这漂泊二十几年的浪子
跪倒在空荡荡的祭堂前
无思无绪无声无泪
燃旺心中的愧疚
插满四十年的往事
和父亲长谈了三天
灵魂的交会处
我终于听懂了一句
我从未听过的话
“孩子你长大了我就睡得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