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爸自豪而又得意的许诺，杜凡站在门口的身体僵住，他低下头，眼神在看到自己脚上破旧的帆布鞋时，顿了下。
    突然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呵呵，还真被江言说对了。他的钱，果然大多数都被他爸用来了撑面子。
    他研究生有补助，虽然不多，也够生活费，所以兼职挣的钱才几乎一分不留都给家里。他想着他妈身体不好，干不了地里的活，他弟还要上学，他多给你们打点钱，起码不用为药费和学费发愁。
    他爸不出去找活他是没意见，但是地为什么要荒废？你一个农民，身强体壮的，不种地干什么？
    不仅如此，他以为他们会存起来的药费和学费的钱，也都被散了出去。
    杜凡深吸一口气，抬脚大步走进了院子。
    “？小凡？”
    杜凡的妈妈首先看到他，忙把手里端着的簸箕放下，惊喜的迎上来，“你咋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当妈的嘘寒问暖，杜凡爸爸也同样高兴的站起身道，“到镇上怎么也不给爸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杜凡大姑也笑眯眯看着他，这个侄子有出息，他回来，就能帮她把她儿子的赌债还清了。
    “妈，我想吃面条。”
    “好，妈去给你擀面条。”
    杜凡将他妈指使走，扭头招呼他大姑坐下，闲聊般的问道，“军哥最近怎么样？在建筑队干的还好吧？”
    考上大学后杜凡便很少在家，寒暑假也多是打工，顶多春节回来过个年，不然他读大学几年的学费生活费哪来的？光考奖学金那也不够啊。
    所以他大姑家表哥赌博的事，他还真的不知道。
    “啥建筑队啊，那就不是人能干的活，太累了，你军哥干不了。”
    他大姑说着还羡慕的看着杜凡，“哪像你啊，会读书考上了好大学，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轻轻松松就能赚大钱。小凡啊，你看你军哥个子高长的也不错，你们办公室有没有合适他干的活？你给他找个呗。”
    个子高长的也不错？
    你是想找工作还是找对象？
    杜凡以前很少跟家里长辈聊天，头一次发现这聊天的内容真的很引人深思啊。
    匪夷所思的看了他大姑一眼，道，“您这是听谁说的我坐办公室？我现在都还没毕业，上学还得几年呢，哪有空去工作。”
    这话一说，杜凡他大姑和他爸都愣了。
    他爸忙问道，“过完年那会你不是说被你校友请去他公司帮忙吗？而且这半年你也每月都往家里打钱，难道那不是工资吗？”
    杜凡装着不知道他爸借钱给他大姑，不动声色道，“您听错了吧？不是公司，是我老师接的一个项目，那时不正好赶上我妈难受吗？我求了老师让我跟着一起做，好挣点钱给我妈买药，上个月这个项目结束，老师就多发了一点钱，我打给你们的时候不是还问你了吗？今年我妈买药的钱是不是够了，让你都存好。”
    说完不等他爸反应，他又道，“上次您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公交车上，太吵了，前面的一句没听清，后面好像听到您说预支工资，预支什么工资？我找谁预支啊？这半年来不说之前给的吧，上个月我就给家里打了九千五，老师给我的奖金我是一分都没留，您看看我身上的衣服，这t恤我都穿了三年了，都没舍得买件新的。还有我这鞋，前头都快被我顶开了，三十块钱的鞋我都没舍得掏。就想着我妈疼的时候不能让她再忍着，给她挣够买药的钱，下半年我也能安安心心读书了。研三的课程紧，明年还要读博，之后我要想再抽时间兼职，可就太难了。”
    他一口气说完，他爸怔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再看看儿子身上的衣服和鞋子，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大姑回神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爸不是说你一个月挣一万多？”
    “一万多？”杜凡惊讶的扭头看他爸，“您是不是说错了？三个月还差不多。”
    年后公司刚开始成立那会，景俊阳给杜凡的工资是五千，五月份第一款游戏发布，回了一部分款，给杜凡增加到七千，然后就是上个月的一万。
    得亏景俊阳没给他开更多，不然杜凡这会可能得气的蹦起来，因为无论给多少，家里照样会一分钱都不剩。
    不过他大姑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在这儿，她紧盯着他问道，“你刚刚说的项目结束是什么意思？工资不能预支了？”
    “我们这不叫工资，这叫项目的奖金。还有，根本就没有预支这一说。”
    说着他假装不明白他大姑的意图，腼腆一笑道，“不过大姑您不用担心，我半年应该是挣够了我妈的药钱和小峰的学费，是吧爸？”
    他爸僵着一张脸没回应。
    杜凡大姑这会明白过来后，心口拔凉拔凉的，她扭头看向她弟弟，咬牙道，“你刚刚已经答应了我，说出口的话得算数。”
    杜凡他爸脸一阵青一阵红，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一咬牙，硬着头皮对杜凡道，“小凡，你读大学认识的人多，问问你那些有钱的同学，能不能跟他们借个几万块，帮你大姑周转下，帮你军哥还债。”
    杜凡眼神冷下来，问他爸，“我找我同学借钱，谁还？”
    他爸不吭声，杜凡大姑也不吭声。
    杜凡笑了，笑着笑着眼里流出两串泪，他抬手擦掉，但紧接着又滚了下来......
    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他就清楚是不可能指望家里的，所以他拼命学习挣奖学金，放假拼命打工挣学费挣妈妈的药费，可到最后挣来的是什么？
    他省吃俭用又是为了谁？
    杜凡妈妈手忙脚乱的走过来帮他擦眼泪，两只手骨瘦如柴，脸色蜡黄。她是生完杜凡弟弟后，快出月子时为了救落水的杜凡，跳进河里受了凉，之后出了月子又下地干活，身体就一直没养好。
    杜凡觉得亏欠他妈，所以上大学能挣钱后，就一直拼命往家里打钱，好让他妈有安全感，别再因为不舍得花钱而受罪。
    但他没想到以前木讷不善言辞的父亲，现在为了面子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