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异地看着周围一具具呈环状倒下的尸体，心惊目骇。
    八部众。这似乎是一个禁语，在说出这个词时，尤蒙冈多家族体内的某个自毁程序仿佛自行启动了一般，把他们全都烧成了灰烬。
    我看着周围一具具焦黑糊状面目不清的尸体，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涛，一个巨大的阴谋，仿佛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弥漫开来。
    “飞晖……他们已经死了。八部众在他们的体内的器官里留下了会自燃的磷元素，一旦八部众磁受体感受到他们想出卖情报，就会把他们全部杀死……作为惩罚。”在我的身后，响起了玉帝那虚弱的隆隆声音，玉帝的声音就像是一台破旧的老式鼓风机，发出充满漏洞的声音。
    我转头看着玉帝，它从海面上缓缓探出了破败不堪的身躯，仅剩下的一只焦点涣散的眼睛颤抖着看着我，它的龙体已经彻底溃烂破碎了，大片大片糜烂腐朽的脏器、肠管粘结着带着冰晶的斑斑点点的血块，和一串串硕大爆裂的血瘤碎片缠连着漂浮在海面之上，如果不是挪威海冰冷的空气冻住了玉帝鲜血的流出，玉帝也许已经失血过多而亡了。
    “玉帝！”我疾掠过去，飞到了玉帝的面前。
    “玄牝，救救玉帝！”
    “对不起，主人。”玄牝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果有烛九阴的生物芯片，用学霸模式读取烛九阴的数学信息也许可以解除玉帝身上的程序病毒，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心中一片空洞，整个人冰冷如铁。
    “玉帝！”我失声叫了起来，双臂在剧烈地颤抖，我的手落在了玉帝那破碎的龙目窟窿前，细细抚摸着它那嶙峋起伏的角质层。
    涓涓的泪水顺着我的面颊滑落下来，玉帝却是发出了隆隆的笑声，用沙哑的声音失笑道：
    “哭什么呢，飞晖，真不像话。别忘了你那尊贵的身份啊，小家伙。每一条生命，都会有各自的终点。我这一生，身经百战，能和震铄古今的神兽大战，已经无憾了。”
    神鹰收敛翅膀飞落下来，扑停在玉帝的面前，和玉帝四目相对。
    “玉帝……对不起……”我哭哭啼啼地道。
    “不用说了，飞晖。这是我当初答应你高祖父的约定，我遵守了这个约定。保护了你，我已经心无所愧。”玉帝哑然失笑，破碎的龙嘴里露出带血的利齿，然后它用仅剩的眼睛看着神鹰，道，“维德，飞晖的身份，你想必知道了。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神鹰弓曲着勾玉般的鸟首，微微垂喙，警静地道：
    “我会的。对于你，我服。”
    玉帝隆隆大笑起来，笑得无怨无悔，然后它蠕动着满身鲜血的身躯，痛苦地扭动龙躯，面向东方，就像是一条爬虫，慢慢的、一寸一寸、艰难地向着泛着白光的东方缓缓蛇游而去，挪威海在哭泣着，浪涛起伏，冰冷的雨水覆盖了天地，细碎的雨花冲刷着玉帝血红色的躯体。
    “我是中国龙。我出生在中国，在那里长大，在那里成熟，在那里留下了我的一切生命足迹，我的身，我的心，是属于故乡的。”
    玉帝发出了低沉的龙吟，然后扭动羸弱衰败的身躯，无力地冲着遥远的东方游动而去，中途几次栽倒在地。
    之前和烛九阴的大战尚未恢复，这次又和尼德霍格经历了一番大战，玉帝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它本该早早得倒下了，是剩余的那一丝残存在它身体里的永不屈服的精神，支撑着它，让它再一次支撑起破碎的残躯，慢慢走向东方。
    游出了十多公里后，玉帝的身体再也没有力气抬起了，它重重地趴在海面上，龙首抽搐着，再也抬不起来了，它只能用它那剩下的一只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东方那尚未亮起的天空，眼里留着热泪。
    我哭了，神鹰也发出悲哀凄凉的啼鸣，
    神鹰振起双翅，伸出巨大的硬抓，钩抓住了玉帝崎岖的龙背，抓着它乘风而起，向着东方急劲地掠去，帮助它走完了最后的旅程。
    神鹰和神龙，两个世纪的霸主，在这一刻，却情同手足，如同患难与共的兄弟，一起搀扶着走向那最后的故乡。
    在那座熟悉的白云边大门前，神鹰轻轻放下了玉帝，玉帝软著身子躺在地上，它轻轻昂起头，望着那道熟悉的汉白玉雕琢而成的精致宏伟的大门，眼里闪烁着泪花。无数的学生和教师如同潮水般从学院里奔涌出出来，围聚而来，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千载难逢的景象。
    我抱着玉帝的长吻，痛苦不已，滴滴泪水落在玉帝漆黑坚硬的鳞片之上。
    “家的感觉真好啊……”
    望着熟悉的大门和那一片莘莘学子，玉帝隆隆作笑着对我说：
    “别再哭了，你已经哭了一路了。你的高祖父可不像你这么爱哭。”
    “可我不要你死！玉帝，我不要你死！”我痛哭不止，死死搂抱着玉帝，用我脸蛋的余热温暖着它那渐渐变得冰凉的龙吻。
    玉帝趴在地上，笑了，它用它剩余的力气，骄傲地说道：
    “放心吧，真正的龙是不会死的，它的每一次重生，都会比以往更强大。你也要强大起来，像个男子汉，配得上你高贵的身份，飞晖，别忘了，你姓龙。”
    周围的学生和教师同时明白了状况，爆发出了悲壮的哭声，他们脱帽敬礼，跪地伏拜，用着自己的行动表达着对玉帝的尊敬，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还是小孩时就见过了玉帝，并在白云边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玉帝就像是他们最尊敬的长辈和骄傲，这一刻，教师和学生不分长幼，他们齐声恸哭。
    我擦着眼泪，点了点头，看着玉帝那善良的眼睛，嗯了一声。
    玉帝满意地笑了，它最后一次高傲地仰起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龙吟声，那声音嘹亮威严，震动了整片东方世界：
    “我是玉帝！我的一生，笑过，骄傲过，战过，低潮过，辉煌过，受过伤，流过血，却唯独不曾流过泪，亦不曾屈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