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挑战朕，挑战朕！”
    隆景帝发出低沉怒吼。
    刺史皆由内阁提名陛下任命，就算有罪也该由朝廷处决，可关宁说杀就杀，简直是胆大妄为！
    “他仗着朕要依靠他和镇北军平北方之乱，便才行此事，简直是无法无天！”
    隆景帝怒不可遏！
    “陛下息怒，修道之人讲究修身养性，动怒生怨便破坏了道心。”
    在其身边的玄心法师说着。
    他本是寒山寺住持道信方丈的徒弟，是正统佛教之人，此刻却说着修道言论，不得不说是很讽刺了。
    “朕如何不怒？他这是践踏朕的威严！”
    “那陛下准备如何决断？单凭此事就有充足的理由向关宁问责。”
    “朕……”
    隆景帝又转向了面前另一份奏章。
    这是从北方送来的急报，天气转凉，蛮族要在入冬前进行最后一波掠夺，局势恶化，安北军又遭受几次大败，照这种情况，等开春之后，镇北军就必须北上平乱……
    隆景帝深吸了口气。
    “一切等北方平定之后再说，这口气朕先忍下！”
    “拟旨，暂由陇州知州贾合代刺史统管军政。”
    一旁的小太监迅速记录。
    “那关宁所做之事？”
    “不闻不问。”
    “明白了。”
    冯元又问道：“近日朝中多有谏言，要陛下您定立储君，国本大事不可怠慢，您是否应该决断了？”
    提及到此，隆景帝又是面有怒容。
    “朕还在位上，就逼着朕立储，这是什么意思？是朕老了么？”
    冯元不敢接话，又是道：“背后有皇子们在使力，诸位皇子们的年岁已经不小，大皇子可都三十四了……”
    “他们逼朕立储，实则是逼朕退位，这些逆子，朕可还在位上。”
    隆景帝怒言。
    “朕是要做万古一帝，永世长存，朕不会退位，皇位永远都是朕的！”
    他的思想很是偏激，从言语中就能听出，他不定立储君的原因是怕有人觊觎他的皇位，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儿子都不行。
    因为他坚信他能长寿不衰。
    这才是他修道的主要原因！
    千古艰难唯一死，对于已经掌握了天底下最高权力的皇帝来说，进一步的追求也就是长生不死了。
    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就是最大的诱惑，引得无数人追捧，可人寿有限，终究会化为黄土，因而才不甘心……
    隆景帝是造反夺位，他更能深刻的知道这个位置的来之不易。
    为此他将永远背负弑兄造反的骂名，为此他违背了自己的初心……付出太多太多！
    所以他要永远坐在这个位置上。
    “可是……”
    冯元低沉道：“国本一日未定，朝中永无安宁，各位皇子因争储而斗的激烈，这……”
    “朕有成年皇子五位，二子萧蒙孔武有余心计不足，唯一让朕满意的是他借关宁之势将中央军损失的责任推到高廉身上，三子萧启是有心机，但也只是小心机，以前跟削党走的近，而今却实力损失最大……”
    “四子萧铭算是不错，五子萧承太过普通，以皇长子马首是瞻！”
    隆景帝低沉道：“最有能力的还是皇长子，并且他还得到了世家贵族的支持，他年纪也是最长的，就是他在背后暗中操作，他迫不及待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有寒芒闪过，仿佛说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
    是的！
    在他眼中皇长子已经威胁到他的皇位，为了这个位置，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并不在少数。
    隆景帝已经有一种病态的心理。
    “不行，不能立腾儿，立其他成年皇子也不行……”
    他呢喃着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一个人选。
    “可立政儿为储君！”
    “嗯？”
    冯元表情微滞，随即艰难道：“陛下，政皇子才十二岁啊！”
    其他几位都是隆景帝称帝之前就有的孩子，唯独萧政是称帝之后有的。
    算得上是老来得子。
    在有了萧政之后，隆景帝就开始修道，因而对这个最小的儿子格外宠爱。
    冯元瞬间恍然大悟。
    就因为萧政的年纪最小，才是立为太子，这样等其成年还有很长时间，陛下还能坐很久的皇位。
    陛下求长生，所以坚信永恒，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正当的理由。
    定立谁为储君本就是陛下说说了算，他喜爱政皇子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因宠而立，这并不罕见。
    也能堵住谏言立储大臣们的嘴！
    思绪闪过。
    冯元开口道：“可这样做终归是有些不妥，大皇子他们已经成熟，接触政务军务，并且有大批的支持者，可政皇子年纪太小，先不说有什么样的影响，就算是斗争，也不可能是那几位成年皇子的对手啊。”
    他说的是实际问题，是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劝说，真这样做了，恐怕会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严重影响到朝局的稳定。
    “没有势力就给他增强势力，让高廉为太子师，让宇文雄为东宫统领……”
    “可是……”
    “够了！”
    隆景帝直接道：“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谁都劝不动他，就这样定了下来。
    而隆景帝则是起身来到殿内的一面铜镜前，仔细端详着。
    镜中显露出的是一个老人，眼角面部已经有了皱纹，头发中也是黑白交杂……
    “朕，已经老了吗？”
    “可朕才五十八岁啊！”
    隆景帝似有惊恐之意。
    “为何朕每日清修，为何朕服用了那么多丹药，更有用纯阴少女之血炼制的长生丹，反而越来越显老态？”
    “玄心，你说！”
    玄心开口道：“可能是陛下一直隐秘修行，不建庙宇，不修宫观……使得三清上人无法感知到陛下的诚心。”
    “是这样吗？”
    隆景帝呢喃着。
    “人死如灯灭，朕是要做永恒的帝王，朕要求长生……看来是不能再隐秘了。”
    “传令，明日举行早朝。”
    他下了决心。
    在众多朝臣的期盼中，终于举行了一次朝议。
    让人们意外的是，对于关宁杀陇州刺史邱天材的事情，隆景帝只是轻描淡写的略过，并未有任何问责，而一直悬而未决的储君定立也终于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