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华清宫的朱门外此刻站着一排的大内侍卫,从昨夜便开始的雪到此刻都没有停,金色的琉璃瓦,青色的飞檐都被裹在了这洁白的雪花之下,天地间似乎都寂静了下来。
只不过这华清宫中匆匆而过的宫人面上的焦急之色和这宁静悠然的雪景有两分不搭。
寝殿中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正从案几上那方珐琅香炉中幽幽飘出,明黄色的纱幔掩着六尺宽的金丝楠木鎏金龙床,透过如雾一般的纱幔隐约能看到那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床边站着的人身材有些微胖,白胖的脸上此刻尽是焦急之色,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这华清宫的管事牌子,承平帝身边的贴身总管张冲。
他此刻看向了跪在床前的那一群太医院的人,眉眼也竖了起来
“李院正,陛下只是昨夜多饮了一些酒,怎的到此刻还不醒”
底下跪着的人再一次为里面的人把了脉
“张总管,陛下的脉浮而紧,又兼之有些发热,这是风寒外侵之症,当辅以祛风散寒的汤药,温经通里才好。”
张冲拧着眉
“尔等速去开药来。”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窗幔里面才算是终于有了动静。
周炔意识清醒之后深呼吸了一下才睁开了眼睛,但是入目的却还是明黄色的帷幔,还有那他叫不出名字的雕花龙床,目光微移,眼前的一切很显然都不是他所熟悉的时代,他一个挺身便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烦躁,荒诞的情绪一瞬间一起涌上心头,他烦闷地闭上了眼睛,一口国骂已经缭绕在了胸口,开什么玩笑他为什么还在这里还是没有回去。
张冲看到他坐起来立刻凑了上来,一张白胖的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陛下,您可醒来了,可吓死奴才了。”
周炔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这张谄媚的大脸,强自压下了下一刻就想骂人的冲动,哑着嗓子吩咐
“倒杯水来。”
一旁的小太监立刻奉了茶上来,酒后口渴的厉害,周炔连着干了三杯才放下杯子,他的目光环过这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寝殿,一切都还要从三天前开始说起。
三天前,他从审计总监升任集团副总,他21岁毕业便到了一家外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做了三年外审,24岁那年跳到了当时还没有上市的时宇集团。
五年的时间,他一手建立完善了集团审计制度,规章,建立健全财务核算方式,查证了很多财务的违规行为,看着时宇集团敲钟上市,上市的当年董事会便提名他升任集团副总,当晚他便在会轩国际宴请了公司的同事。
晚宴上是觥筹交错,除了觉得开的那瓶茅台好像味道有些不对外,是宾主尽欢,周炔现在已经不记得他醉酒后的事儿了,只记得,他再一睁眼睛便坐在了金銮殿的龙椅上。
是的,就是像做梦一样的不靠谱。
大殿上立着八根朱红色的盘龙柱,盘龙回旋,栩栩如生,雕花朱漆大门带着一股子肃然的厚重感,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黑压压地跪了一群穿着各色官服的朝臣。
这一个大殿甚至都没有跪下所有人,人一直排到了外面的御阶上。
“陛下驾到,众臣早朝。”
随着一声略尖的唱喝声,众臣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大殿,透过重重屋檐,直上云霄。
酒精似乎还麻痹着他的头脑,他只觉得头还有些发昏,正是酒后有些发飘的时候,周炔微微揉了揉额角,忽然笑了一下,眼前这荒诞的景象他只当是做梦。
黑压压的人头,尽皆俯首,你还别说,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感觉还真是让人飘飘然,他的手随意一搭,就正好搭在了龙椅的扶手上。
鎏金的龙椅,触手的感觉有些微凉,颇有质感,就连周炔都不由得感慨,这梦做的还真是有点儿真实呢,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龙头,似乎昭示着主人此刻愉悦的心情。
做梦当皇帝总比做梦当乞丐要好,从高级打工人成为天下之主原来只需要一个梦
看来连周公都知道他今天高升了,特地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梦,既然如此,还不如过过做皇帝的瘾,这么想着他就挺直了脊背。
目光瞥向了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都低着脑袋叩头,御阶下有两个椅子,只有一个椅子上坐了一个人,那人只是微微垂首,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他现在可是皇帝,梦都做了还不如摆摆谱,过过瘾这么想着他便微微抬起手指了指底下坐着的那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出声
“那个谁,这里哪有你坐的地方,还不快起来”
一句话出口,整个朝堂顿时鸦雀无声,连着一边唱喝的张冲都是头皮一紧,心猛地一跳,脸色都跟着白了起来。
坐在御阶下俯首的人闻言这才缓缓抬头,那人一身深紫色蟒袍,腰束青玉缎带,一头墨发被一顶鎏金白玉冠束起,斜眉入鬓,衬的眉眼冷峭深俊,只是脸色和唇色都过于苍白。
此刻那双宛若深潭的黑眸定定地将目光凝在了御座之上的那人身上,自始至终面上都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只是这大殿中的气氛却越发的冷肃起来,半晌他竟然真的站了起来,微微拱手,看着上首那人缓缓开口
“陛下想是宿醉未醒,今日的早朝就到这儿吧。”
周炔还来不及在梦里一展自己身为皇帝的至高权威,就只听得身边那个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退朝。”
百官如来时那样规规矩矩地跪着,山呼万岁,张冲赶紧去引自家喝醉了酒的主子
“陛下,退朝了。”
周炔就这样被带着离开了皇极殿,他只觉得头有点儿疼,还隐隐泛着晕眩,想来是喝的太多了,他只想睡觉。
虽然没有过足当皇帝的瘾,但实在是太困了,也就不计较这一个梦的事儿了,看见了床就倒了上去,几乎粘在枕头上便睡了过去。
却不想这一次醒来才是真的噩梦,陌生的宫殿,陌生的面孔,掐了两次大腿都没有醒过来的梦境,无一不向他昭示着一个他非常不愿意承认的现实,他有可能穿越了
周炔面无表情地坐在寝宫的龙床上,看着身边一个接一个送毛巾,送醒酒汤的小太监,还有那个站在他身边一脸忐忑的大太监,睡觉之前朝堂上的那一幕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陛下您的酒可醒了可还要让人送些醒酒汤来”
陛下看来他现在的这个身份真的是皇帝,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铜镜前面,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只有十几岁的脸,模样倒是和他十几岁的时候有八九分相似。
若不是束发戴冠,又穿着一身这个时代的衣服,他甚至有一种恍然看到十几岁的自己时的感觉。
“陛下”
张冲躬身提请,周炔恍然初醒,不敢露了破绽,他抬手按了按额头,故作酒醉初醒的模样
“真是喝醉了,朕记得之前上朝来着,可有说过什么话”
张冲立刻开口,将朝堂上之前的事儿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周炔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目光却一直落在张冲的身上,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分析出些朝中的局势,张冲说完瞧了瞧小皇帝的脸色这才安慰了一句
“陛下酒醉,想来说过的话宋督主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喝酒伤身,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啊。”
短短的几句话已经暴露了巨大的信息量,这个张冲怕那位宋督主很显然胜过了怕自己。
结合之前朝堂上朝臣的表现,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好猜了,他这个身份怕是一个根本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
“朕是昨天喝酒了喝的什么酒喝了多少”
周炔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分析这个小皇帝是个什么处境,他就想知道他只是吃了一顿饭,喝了些酒,到底是怎么睁开眼睛就来到了这里的
他没兴趣在这劳什子的朝代做什么皇帝,他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到了实权副总的级别,这任都还没上,怎么能不明不白地穿到这里他必须回去。
“是,陛下昨天因为太傅考教心情不好,正巧内廷司进贡了几瓶北境的好酒,您便让奴才搬了一坛子过来,陛下一人喝了三壶,直醉到早朝时分。”
周炔听到喝酒眉头微拧,对,喝酒,这个小皇帝昨天喝了酒,他昨天也喝了酒,所以会不会是这酒有什么不对,所以他才穿过来的。
他虽然平常不看什么小说,但是对一些影视剧也是看过的,说不定他在同样的时间,喝同样的酒就能穿回去。
就这样,这一天晚上他又让张冲拿来了和前一天晚上相同的酒,一样喝了一个大醉,而再睁眼就是此刻了,眼前依旧是这个皇帝的寝宫,依旧是这些个内监的脸,他没有回去。
周炔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这种事儿穿越的奇葩事儿竟然能摊到他身上,穿了也就算了还穿成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小皇帝还在当天就在朝堂上惹了一个很可能是他惹不起的人
正在懊恼的档口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垂手过来通报
“启禀陛下,直廷司宋督主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