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妍姬这个身份，是她第三次享受到父母的疼爱。她本以为，再大公无私的人类，心中也会有卑劣的一面，她看得透便不会因区区十几年时光而伤怀。
    谁料……
    第四十九日，明珝开启山海农场，通过留在东海的锚点传送过去。
    火山熄灭后的东海海面已然风平浪静，但岩浆喷发造成的危害仍旧让这片海域千疮百孔……但这些已经不是明珝能改变的了，大自然会有它的净化方式，海中的水族也知道往适合生存的海域迁徙。
    而她也在海边，见到了化为精卫鸟的女娃。
    青鸟不忍女娃失去自由，拔十二支连着本命精血的尾羽，以五百年的修为塑了形体，令女娃的精魂与之融合，摆脱了地缚灵的桎梏。
    新生的女娃继承了青鸟的血脉，却又并非青鸟，她白嘴红足带着自己的特征，因为鸣叫声类似“精卫”二字，便以此给自己取了名。
    “做鸟儿多自由自在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听青鸟姐姐说，我不能去见阿爹了，安静下来的时候会有些难过。”女娃，或者应当称呼为精卫，她歇在悬崖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下方的海里丢石头。
    她讨厌翻起的浪潮，看着石头将浪花泛起的地方砸出水坑，就会觉得心情不错。
    “你不怪我吗？”明珝蹲在精卫身边。
    这一回，她终于不用隐藏自己凤凰的本体了。
    “有什么可怪你的啊，要来东海的是我，选择推开你也是我自己的决定。”精卫笑着道，“只是以后不敢叫你妹妹了，会泄露你身份的……还有就是现在的修为有点低，还不能化形为人，写字很不方便，我还想继续以前做的，把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可爪子和翅膀都不大方便拿羽毛……”
    关于怎么用鸟爪子写字这点，明珝也帮不上忙，和精卫闲聊许久后，与她结伴去了不周山，看了烈山氏魁为女娃立下的衣冠冢，便分别了。
    再回到山海农场，明珝主动打开入口，将烈山氏魁请了进来。
    明珝知道烈山氏魁的目的是想救女娃。
    她模拟过无数次，如何用冷漠的态度拒绝，断了他再来的心思。
    可当对上那双疲惫的眼睛时，明珝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
    她恢复了他对妍姬的记忆，也将自己和女娃在东海见面的场景给他看，然后便什么也没做，等着烈山氏魁做决定。
    从震惊中缓过来，烈山氏魁选择了什么也不做就离开。
    “妍姬是我的女儿，谢谢您让我还记得她。”
    “我永远不会去东海，不会与女娃见面。”
    妍姬是明珝，但明珝不是妍姬。
    既知安好，两不相见又如何，总好过再次失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有点难受，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感谢在2020-08-14 23:28:18~2020-08-16 23:4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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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大首领逝去
    山海农场既开, 相关事务便随之恢复，日常的行医治病之事是随机的，每日一次的“有缘人”搜索也在进行。
    但如烈山氏魁这样的气运之子无疑是罕见的, 更多的是刚好达到门槛的小善者, 而这其中又要甄选出急需帮助的, 那可就更少了。
    收入不多, 聊胜于无，还是靠从前积累维持生活的样子。
    将东海火山集体爆发所可能涉及的区域都巡查过后，明珝派两只舒鹔鹴鸟出去，通知所有参加东海之战的妖王两月之期在渭河畔的悬崖下会面。
    目的自然是处置那八颗焚焰珠。
    焚焰珠当然是好东西，但东海火山集体喷发的灾祸才过去，加之又是魔祖留下的宝物……说实话心里想要的妖王未必没有, 但面上大家都是敬谢不敏的态度。
    最终大家一致赞同了明珝的意见, 将八颗焚焰珠尽数粉碎, 在大陆八方特定的位置布下阵法洒下。
    粉碎后的焚焰珠不会再有从前的威力，却能数百年持续散发出一定的热量，如此既避免了再有谁利用它作乱，也可稍微抵御火山大范围爆发后将会带来的逐年降温，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鹤王丹竹打着湖中需得白鹤点缀的旗号, 磨得明珝答应带了三只刚成年的鹤儿去山海农场, 负责莲花的种植养护以及湖面的水质管理。
    ……
    部落时期人类寿命不长，凡能活过四十岁的, 哪怕身体还很健壮, 在部落中也算是高寿的存在了。
    接连失去两个女儿, 纵然身体还很健康，烈山氏魁仍觉得对很多事情都变得力不从心，回到姜部落后不久, 深思熟虑后将部落首领的位置禅让给了姜明。
    姜部落制度，新首领由老首领选出，但需经过战士们的挑战获得族人的认可。
    这几年来姜明帮着管理部落事务，在族人中声望很高，而她又修炼了水系法术，更是成为部落第一战士。
    对于姜明继位，族人并无异议，不过新首领的继位挑战也是个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青阳氏虚、姜树、姜鱼、钟离氏春等都分别对姜明发起了挑战，落败后也心服口服表示听从号令。
    当年秋天，姜部落以游鱼送信，邀请渭河流域各族秋收后前来参加大聚会。
    多年巡游早已开拓出畅通的道路，各族间来往比之从前更加方便，渭河流域八百里，最远的部落也不过半月便可到达姜部落。
    此次大聚会，连渭河流域之外的一些部落得到消息后，也主动前来参与了大聚会。
    姜明从首次渭河巡游便被各族认识，与各族青年一辈关系都算不错。
    而今她已然继位成为姜部落首领，又有可与水族交流之能，各族首领对她的能力即便有所疑虑，但仍尊她为渭河联盟大首领。
    至此，烈山氏魁卸任渭河联盟大首领之位，姜明成为渭河联盟第二位大首领。
    此后烈山氏魁不再理旁的事务，与妻子婼芸搬去了姜部落聚居地的边缘，在僻静处潜心研究医药，并于数年后病逝。
    开了人族医药文明的先河，发现五谷并推广人工种植，发现了黑火石并改进了陶器的烧制，教会人们建立土墙防御野兽袭击……烈山氏魁为人族做出的贡献实在太多，他的病逝令整个渭河联盟为之哀痛，无数人因此悲伤得数日食不下咽，就连遥远的北方部落也纷纷派人前来表达哀思。
    对人族而言，烈山氏魁的功绩远可比有巢氏、燧人氏与人皇氏，被人族尊为神农帝魁。
    烈山氏魁只是普通，因服用灵草“不死鸟”时吸收了附带的灵气，因此身体强健才能活到部落人类少有的五十多岁。
    但他为人类做了太大的贡献，一身功德虽不够他立地飞升，却能令他魂魄不散。
    头七过后，烈山氏魁凡尘身份的最后一点羁绊斩断，在生前居住的屋子里，他的魂体恢复了灵智。
    默默告别了妻子婼芸，他转悠着看过了姜部落的各处，飘着到了部落外，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的天空中打开一道透明的门户，明珝从门户中出现，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真美啊……
    ——如果他的妍姬能活到二十岁，就该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吧。
    纵然明白妍姬与明珝间的关系，烈山氏魁仍旧执意将两者区分开来。
    明珝也更乐意他如此，以平辈的态度微微颔首：“恭喜大首领仙来。”
    “仙来？”
    “脱离了凡体的桎梏，对修行的道路而言您是到来，自然是称仙来。”
    “还有这样的说法？”
    “说法可多了，大首领如果不介意，去我的地方坐坐？”
    午夜的苍穹下，无数鬼影魔魂从漆黑的夜色下探出手，试图绕过明珝朝着烈山氏魁扑过去。
    明珝随意挥袖，凤凰火焰倾泻而出，转瞬间将那些魑魅魍魉烧得魂飞魄散。
    侥幸存活的鬼影魔魂惧怕的退走，却还在远方游离不肯走。
    “这些东西，很烦人的。”明珝看向烈山氏魁。
    烈山氏魁能看出那些东西是冲着他来的，稍微犹豫了下，想到明珝来时的手段，方才点头应了声好。
    明珝便带着烈山氏魁进入了山海农场。
    用雪白的大理石建成的湖心亭中——雪白的大理石是辅助商店新增的抽奖保底物品——平丘琰已经沏好了灵茶，见明珝和烈山氏魁出现，便悄然退去。
    “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喝过一杯灵茶后，烈山氏魁到底忍不住开口询问。
    “人类含冤而死后形成的厉鬼、妖族身体死亡后魂体扭曲成的鬼怪、堕落的山神湖灵、残余人间的魔魂……总之就是这么些东西，他们平时藏在看不见的阴沟里，各有弱点，相同的是闻到食物的气息后就会蜂拥而出，丧失理智的撕咬殆尽为止。”
    “食物？是说我么？”烈山氏魁道。
    明珝颔首：“新鲜的魂魄是他们最喜欢的食物，而您身上的功德能保护您，会灼伤他们乃至于让他们魂飞魄散……但是，能有这么雄厚的功德金光，还是人类，意味着这个魂魄纯净、美味且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只要能吃上一口，就足够他们实力大增。”
    “……谢谢您救了我。”烈山氏哪里还不明白明珝是专程为了他而去。
    他看了看自己周身的金光，大概明白了这就是明珝口中所言的功德金光。
    “其实真的不必谢我，因为我从来都是带着目的做事的。”明珝低下头去，斟茶端给彼此，“还是说说您的情况吧，人类每百年都会诞生一位气运之子，这些人若是能不出现大的差错，必然能做出一些令整个人族都能过得更好的贡献，由此也获得数量很多的功德。
    这些功德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能令他们死后魂魄不散，甚至是形成功德金光护体，神族将这些人类称为鬼神。”
    “我想……很多鬼神都有我今夜的遭遇，但他们没有五彩凤凰来救，只怕……”
    “抵抗或者逃跑，只要坚持到日出一刻，便能活下来，只是总要受些伤害的。”明珝实话实说，“……便是为了精卫，我也不忍心让您遭遇这些。让她看到您受伤，恐怕会埋怨我的。”
    明珝话说得平淡，烈山氏魁品出她话中的意思后却激动起来：“妍……凤皇的意思，是我可以去见女娃了？”
    “当然，从您身体死亡那刻，我们的交易就结束了，没道理还继续约束着。” 明珝道，“但是您现在刚成为鬼神，对修道的世界一无所知，这一身的功德金光很容易招来贪婪者的目光，只怕会给她带去麻烦。
    所以我的建议是，您暂且留在我这里，待学会如何收敛身上的功德金光与一些常用法术后，再去寻找精卫……您可以和她在一起生活，直到……很久之后。”
    直到因医药和五谷而活命的人类世世代代的增加、源源不断的功德令他直接成神的那天。
    只要人类还用植物治病、还食五谷，往烈山氏魁身上汇聚的功德就不会停歇，对他的信仰与献祭也不会停歇。
    “好。”沉默许久后，烈山氏魁轻声道。
    “……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么？”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
    姜明继位姜部落首领并渭河联盟大首领后，一方面秉承叔父烈山氏魁的遗志，另一方面也善用自己可与水族交流的能力，带领姜部落越发强大，也让周边部落的日子越过越好。
    改进了用来耕种五谷的农具，发现了粪便与草木灰可以使土地肥沃；
    将鱼类养殖从草鱼扩展到常见的近十种淡水鱼类，养殖河蚌，养殖虾蟹；
    发明地基，教人们用黏土铸造更加坚固保暖的土屋；
    在低矮灌木林与草地区域圈上围栏，目的性留存牛、羊、兔、雉等可肉食且攻击性低的动物……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没少了山海农场的推波助澜。
    明珝没再与建立人类的身份去部落中近身帮助，但她早与姜明建立起羁绊，主导很多事情的发展并不困难。
    姜明虽是女子，心胸却阔达，性情善良平和，合作起来也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