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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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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收到消息,”沉平莛略叹了口气,跟傅边山打了个招呼,“傅将军也在。”
    “过来看看,”傅边山跟他极快地握了下手,“领导也辛苦,大清早走这么一趟。”
    沉平莛和傅边山不在一个系统里,这么称呼其实不太合适,但他跟傅边山没什么交情,也懒得让他收回那句“领导”,直接向傅东君问道:“情况怎么样?”
    傅东君神情黯然:“还在抢救,不是太好。”
    沉平莛偏了一下脸,后面马上跟上来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腹部六处刀伤,肝脏损伤,结肠损伤,胃部损伤,胰腺破裂……送来得比较及时,所以胰液对内脏的腐蚀程度不算很高,但是中途有大出血情况,血库告急,好在已经调过来了……”
    沉平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能救回来吗?”
    “救回来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大夫面有难色,“但这个伤并发症复杂,以后怎么样,不太好说……”
    一番话说得在场人脸色都严峻起来。
    沉平莛看着抢救室的灯,沉默了片刻:“尽最大努力,不惜一切代价。”
    傅东君鼻尖一酸。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句充满特权意味的“不惜一切代价”,会让他觉得如此悦耳。
    “一定,一定,我们医院必定会尽一切努力……”
    沉平莛示意大夫不要再说,再次看向傅东君:“打杨洛洛用了几分力道?”
    傅东君有点茫然,但还是诚实回答:“根本没用力,怕打死他。”
    “杨云建放出的消息,说人已经快没了,”沉平莛审视地看着他,片刻后直接伸了手,捏到坚实挺拔的肩背肌肉,“练得不错。君子如竹,争风逐露,心中有节,你和你妹妹都是好样的。”
    “谢谢首长,”听出一点意味,傅东君迟疑着探问,“那,同同……”
    “好好一个大姑娘,学了那么多年才学成,放弃欧美学校开出的优厚条件,一心回来建设国家。人才难得,还是见义勇为,没道理要受这种罪,”沉平莛很轻地叹了一声,“我会一直关注这件事,中国不至于让一个杨云建一手遮天。但要是一时看不到结果,你也不要着急,毕竟是伤筋动骨的事,要谨慎着办。如今中央稳字当头,连兔子咬人都怕,希望你也能体谅我的难处。”
    傅东君眼里含泪:“您、我明白,您也要保护好自己……”
    傅边山看着沉平莛三言两语就哄得自己儿子一副誓死效忠的样子,心里略有些不得劲,却也暗地觉得这番话说得实在漂亮,五十不到就能走到这个位置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何况,到底是多深的情分,他竟然肯在这个时候伸手?
    沉平莛再安抚了一句,突然后面急急忙忙上来个医生:“院长!大门被围了!”
    警卫上来拦住他,沉平莛闻言:“什么围了?”
    院长忙问:“医闹吗?”
    “不是医闹!一大堆人在大门围着,领头的是几个老阿姨,说自己儿子被当街杀了,没道理昨晚接诊那位小姐还抢救,让我们把人交出去……”
    陈承平比了个手势,姜疏横立马从侧边窗口跳出去,一跃抓紧顶上的窗台。他翻身而上,踩着外水管健步如飞,不多时就回来了:“接近百人,有形迹可疑的人带着锐器混在里面,二十人左右。”
    尝出味道,傅边山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杨云建什么意思,想趁乱把所有证据都毁了吗?
    他想直接把傅东君弄死在这里,然后推给民意沸腾?
    简直太不把傅家看在眼里!
    秀秀飞快地打开微博,看了几眼,果然:“有人下场控评了,说她们俩是杀人犯,以前底子也不干净……这,这视频,好像不太像编的。”
    衬衫男人拿过手机,十几秒的视频,他需要用尽半生修养才能不动声色。
    是他熟悉的脸,却是不熟悉的姿态:她站在一间屋子的正中,一枚一枚地往弹匣里按着子弹,周遭跪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女人,嘴里念念求饶。旁边人突然做了个手势,她利落地推入弹匣,猛地抬起枪口朝着周边扫射一圈。女人们如割麦子一样倒下,血液从她们身下流出,逐渐汇集成鲜红色的小河。
    最后一幕是她抬起脸直视镜头,一张漂亮的亚洲面庞,眉眼冷峻得像地狱来客。
    聂郁扫到一眼,坐直了,脸色严峻起来。
    他是最知道宁昭同过去经历的人,他并不觉得那是多黑的历史,但对于枪声都没听过的中国人,那些不能出口的责任,只会意味着他们不能理解的暴力与血腥。
    连这种视频都能找出来,杨家这是完全没觉得心虚,也不打算退让。
    沉平莛面色微沉。
    他就是把宁昭同从叙利亚捞回来的人,那些血腥视频根本激不起他半点心绪起伏,但杨家在皇城根底下煽动群众,想要借乱掩盖一切,这简直属于找死。
    杨家干出这种事,虽然肯定没想到他会在这儿,但也的确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警卫员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紧张起来:“首长,请您同我们暂避一下,我们马上给队里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支援。”
    “不,你等等,”沉平莛想到什么,抬手阻止,“不能让杨云建知道我在这里。”
    “可这里太危险了!”他们就两个人,杀破天也拦不住一百多个,哪怕里面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沉平莛看向陈承平:“陈队长,你怎么看?”
    陈承平的脸一半陷在黑暗里,神情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妖异,竟然还带着点笑:“您要是让我说的话,那——黑吃黑。”
    沉平莛从聂郁看到姜疏横:“你们四个?”
    傅边山沉声提醒:“被公安拍到过的最好不要露面。”
    三人闻言齐齐后退了半步,沉平莛看着陈承平:“那就只剩你一个了。”
    陈承平眉毛一挑,对着衬衫男人抬了下下巴:“这位兄弟,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打一架?”
    衬衫男人一怔,而后笑了,利落地挽起袖子:“荣幸之至。”
    沉平莛看到陈承平自信的神情,真有点好奇了:“两位?”
    过玄看过来。
    秀秀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们信得过我——”
    陈承平笑:“巾帼不让须眉嘛!”而后又看向两位将军的警卫员。
    傅边山绷着脸示意了一下,两位表情冷得跟冰山一样的警卫同志顿时跟化了一样,急忙道:“我也去!”
    沉平莛自然也支持工作,但有一位坚持要留下来保护领导安全,于是只能分出一位。
    这位小哥是个活泼的,兴奋写在脸上:“陈队长,要是打赢了,您能把我提到你们那边去吗?”
    淬锋作为大规模改旅后还能跨军种选人的巅峰圣地,又敢祭出“战无不胜,无所不能”这种浮夸至极的口号,在各地都自有其江湖传说。警卫工作虽说体面,但“最强”这个名头的诱惑对于年轻人来说简直是死穴,好不容易有个接近的机会,乐得上司的脸色都不看就开始问跳槽的事儿了。
    好在沉平莛只是看了小哥一眼,继续报数:“六个,够了吗。”
    陈承平最后看向来报信的大夫。
    大夫一呆,慌了:“不、我不行的!我不会打架!”
    “不用你打架,能把附近的监控关了吗?”黑吃黑当然要做得没有把柄,看他忙不迭点头,陈承平向沉平莛道,“这几位都是难得的好手,其他不管,就二十人持械,足够了。他们在人群里顾及着群众,也施展不开。”
    沉平莛点头,审视着面前这位特种军官。
    身量不算太高,应该不到一米八,这一排男的看下来就他最矮。也不算特别壮,和些微有些发福的傅边山比起来,都要显得小只一些。风吹日晒,自然也算不上帅……但眉头一扬起来,满满自信嚣张的意味,仿佛上天下地,他都无所不能。
    他并不觉得冒犯,只觉得相当有意思。
    一个高级军官,通身蛮横到近乎悍匪的气质,偏偏让人想要付以信任。
    “你们九点开会,现在是八点十一分,不能迟到,开车过去需要二十分钟,”沉平莛看了一眼时间,“不要受伤,速战速决,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承平没有行军礼,只是示意了一下,招呼着几人转身就走。沉平莛目送他们下楼,问傅边山:“傅将军要不要提前过去?”
    “不用。”傅边山坐在了长椅上。
    陈承平活动着大臂,一边下楼一边问衬衫男人:“这位同志贵姓?我听说你不是九点飞德国吗?”
    “免贵姓薛,薛预泽,”薛预泽多解了一颗领口的扣子,笑道,“不飞了,还是打架比较有意思。”
    秀秀认识薛预泽,瞥他一眼:“我记得你说你有百人火并的经验,这活你擅长。”
    “百人火并都是青壮年,没有腰腿不好的老太太,”薛预泽抬了一下秀气的眉毛,一口很含蓄的北京口音,“所以,有一些可以想见的困难,比如迎面来个老太太,上三楼都大喘气,你能不能下得去手给他一板砖。”
    仨警卫都听乐了,陈承平忍了忍才没笑出来,认真解释道:“都是乌合之众,遇见冲突肯定下意识躲,还没到那群情激愤要用臭鸡蛋砸死我们的地步。老头老太太真气不过挡一挡就是了,持械的要尽量一击让他丧失战斗能力,缴械后要暂时退出来妥善放置,防止对面有二次持械的可能。”
    三位警卫利落地答了一声“是”,另外两人没这条件反射,都只是点了点头。
    大门近在眼前,黑压压一片人头,陈承平脚下不停,却侧头去问薛预泽:“你们这打架的流程是怎么样的,是不是还得谈判一下,整个先礼后兵,师出有名什么的?”
    这话倒把薛预泽问住了:“这……一般这个事都不是我负责的。”
    “那我自己发挥了啊。”陈承平说完,示意小护士开门,大摇大摆地站到了百来号人面前。
    医院大门有三级台阶,下面百来号人加群众乌压压一片,都抬着脸看他,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发表什么重要演讲。
    秀秀在后面看着陈承平这气定神闲的,没忍住轻笑一声,三个警卫都异样地看她一眼。
    陈承平姿态从容,气沉丹田,扬声:“各位大爷大妈,打扰了啊!”
    “你谁啊?”
    “你是不是跟那个杀人犯一伙的!”
    “我看你们几个也不像什么好人!”
    陈承平抬手,压住此起彼伏的质疑,等周遭稍微安静下来,才慢慢道:“我刚刚在楼上看热闹,不小心掉了个东西下来。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所以让这几位兄弟过来帮我找找。各位不要激动,等我找到,各位该闹就闹该维权就维权,我绝对不打扰,行不行?”
    “什么东西?”
    “没看见有东西掉下来啊?”
    陈承平示意,后面几人顿时如鱼入水,瞬间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众人还在疑惑地面面相觑,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痛呼,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陈承平瞬间暴起,朝着最混乱处猛地扑过去,沿途的人几乎觉得自己被一头牛顶了一下。一不小心有人跌倒,人们连忙挤挤挨挨地叫嚷着散开,奈何脚步越急摔倒的人越多,一时处处都有人发出痛苦的叫喊。
    “别挤别挤!”
    “有人摔倒了!”
    “啊!别挤啊!别动了!”
    秀秀撑着不知道谁的头做了一个飞身跃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肘关节上,疼得那人匕首瞬间就脱了手。那人在人堆里卸了力,和她对视一眼,再次扑过来,分明在人群里重心却低得奇怪。秀秀意识到不妙,飞快地踩住地上的匕首,一个膝击重重撞到那人的鼻子,顿时一片血迹喷涌而出。
    周遭静了一秒,旁边的大妈嘶声大喊:“杀人啦——”
    人群闻言暴动,场面彻底乱了。
    薛预泽这人看着秀秀气气,但吹自己参加过百人以上的火并应该是真的,腾挪扭转灵活得惊人,瞬间就缴了两个人的械,把他们压趴在地上;中央警卫团那也不是吃白饭的地方,哪怕说起来真正的实战经验缺点儿,平日里练得够狠,现在看着也不犯怵;而最惊人的是那位姓陈的特种军官,看着不如何起眼,一进入这种大混战,那姿态从容得秀秀脑子里只有一个词。
    如鱼得水。
    秀秀是个有家传的好手,但她从来不知道打架可以那么从容。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人,这位军官不一定打得过他,但他轻描淡写是靠绝对的力量压制和近乎预判的反应速度,而这位没有非人的力道,速度也只是平平,却打出了一种别人给他喂招的感觉。
    挡、拆、拦、防,很少出拳或是出腿,攻击技也就那么轻轻一下触之即收,却能让近身的人瞬间丧失战斗力,夸张得跟开了特效一样。
    秀秀撤出人群,匕首在手里玩出花来,周围人一见她裤子上的血都自发退出三步远,惊恐地看着她脚步优雅,悠闲得好似林间信步。
    持械内鬼的地方分配颇有点规律,平均地散落在几个地方,所以也就跟任务一样,撂倒完算完。秀秀挑了个好地方,就遇见一个人,此刻大可好整以暇作壁上观。薛预泽和陈承平的效率也没比她慢多少,看上去马上就能结束——
    异变突发,余光瞥见什么黑洞洞的东西,薛预泽大惊之下以一个难以想象的柔韧度向后压下腰肢,足尖扫向来人的手腕。漆黑的凶器应声落地,陈承平不知道从哪里奔来,一个翻滚起身,把东西行云流水地塞到了自己的裤子里。
    而后一个膝撞顶在肘上,直接废了来人的右胳膊。
    薛预泽意识到什么,没有多朝那边看,默契地同他贴紧后背,再冲出去收拾掉最后几个人。
    杨云建这事儿干得不地道,不仅畏手畏脚,还小门小户,找的人素质都着实不太行。而这边几个都是巷子式格斗的行家里手,一对比下来就跟秋风扫落叶一样,五分钟不到就结束了战斗。
    秀秀抱着一把钢管匕首过来,薛预泽看她一眼,把甩棍收了,捡起地上的两把老式菜刀:“感觉砍西瓜都能豁口。”
    “收成不错,”陈承平示意了一下,众人看他都不怎么大喘气儿,“行,走吧,上去交差。”
    三位警卫连忙应是,秀秀和薛预泽自然也跟上。
    周围人看着他们手里收缴的锐器,再看看地上翻滚呻吟的生面孔,一时都消了声。
    他们收点钱来助助声势,可没想过要掺和这么严重的事。
    楼梯上薛预泽看着陈承平,欲言又止,可陈承平多敏锐又蛮横的人,碰到打量都是直接迎上去的:“咋了?”
    薛预泽犹豫了片刻:“那枪保险好像没关。”
    “入手第一时间就关了,放心吧,”陈承平看有人关心他的鸟,加上刚打了一架,心情松快不少,“谢了,小同志身手不错。”
    “多谢夸奖,还是您比较厉害。”
    “过奖过奖。”
    薛预泽笑,“不知道您贵庚啊?”
    “怎么,想跟我拜把子?”
    “那我直接叫哥好了。”
    秀秀闻言笑了:“你好意思吗?你没准儿比人岁数大。”
    陈承平看着薛预泽那张脸:“真的假的,你看着三十岁都不到。”
    “生意人,总得保养得像样些,”薛预泽笑了笑,“但应该还是您年长一些,我今年三十四了。”
    “那你还是小点儿,我是过了四张的人了。”
    秀秀笑得意味深长:“宁老师希望你们拜把子吗?”
    薛预泽看她一眼。
    陈承平听得云里雾里:“关她什么事儿?”
    秀秀闻言一脸神秘:“这位首长,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害怕。”
    陈承平看薛预泽忍着笑,迟疑了一下:“你说。”
    秀秀压低声音:“光咱们三个人里,就有两个人想追宁老师。”
    陈承平心下咯噔了一声,面上还不动声色。
    秀秀失笑:“你都不觉得惊讶啊。”
    薛预泽叹气:“我们说你弯了都是开玩笑的,你也不要那么配合好吧?而且宁老师说了自己不喜欢女人。”
    秀秀挑了一下眉:“玄玄说不一定,我相信玄玄。”
    陈承平听明白了,朝秀秀眨了下眼:“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害怕。”
    “你说。”
    “其实是三个。”
    说完,陈承平两三步跨过最后一层台阶,扬声远远传来:“首长,不辱使命。”
    秀秀立在原地,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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