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剩余的那些楚兵自然不会轻易发动进攻,而是苦苦的守在了胡同外,直接阻断了绍岩等人的退路,绍岩意识到要想从这里出去,必须得先干掉这些楚军,而这个胡同口却似一个瓶颈,进来容易出去难,最好的办法便是从城墙上翻过去,可是城墙这么高,又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如何能过去?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常一笑忽地兴奋起来,绍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城墙上突然挂下许多根绳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母子重逢(1)
“快,翻过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绍岩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只要有一线生机也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况且此处距离南门很近,他坚信绳子的那一端肯定是自己人,旋即二话没说,迅速与常一笑等人攀上绳子往上爬去。
“放箭——”
楚军士兵见势不妙,立即张弓搭箭对准他们,刹那间,数十支雕翎箭尤如骤雨般射了过去,四大高手一手抓住绳索,一手挥刀挑箭,绍岩使劲拉着绳子,脚底一刻也不敢放松,只是这么高的城墙,想要一下子翻过去绝非易事,好在绳子的那一头有人在拼命往上拉着,因此,他们很快越过城墙的另一边,在此期间,除了常一笑的胳脯上中了一箭外,一切还算顺利。
就在他们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却见百余名东林将士一齐跪地高呼:“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绍岩顿感欣慰,想起刚刚那一幕,他不由得一阵后怕,幸亏将士们及时出手援助,否则不是被楚兵生擒,就是被射成麻蜂窝,据其中一名将士交待,他们是奉了守城大将章怀德的指示前来营救皇上,绍岩不禁心存感激,便随这些将士一同走进南大门。
南门守将章怀德见皇帝获救,顿时喜出望外,继而领着所有守城将士前来相迎,绍岩见他年纪四十有余,脸上却是多处刀疤,最长的一道疤痕甚至盖住了半边脸,章怀德惭愧地告诉他,这些都是当年在战场上留下来的,不仅脸上,就连背上都有数不清的刀伤。
绍岩曾听说东林有个骁将叫章无敌,又称打不死的刀疤脸,未曾想便是此人,今日能在此相遇,却也是荣幸之至,大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意。
谈吐之下,绍岩见他性格非常豪爽,比起金枪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难得的是,此人刚直不阿,在谈及东林国为何屡战屡退的问题上,他直言不讳的向绍岩指出朝廷存在的弊端,有如:朝中无大将,文臣多怕死,皇帝在这个时候应该坐阵朝堂,而不是带兵御驾亲征。
经章怀德禀报才得知,自打洛京三门被破,皇宫上下已是乱作一团,文武大臣为求自保,大部分连夜逃出京城,甚至还有些人直接投奔了楚、梁两国大营,充当他们忠实的走狗,如今朝中只剩下东方益、邓炳堂、赵顺、陆横山等几位大臣,郭太后临危不乱,但凡听到宫中有人逃跑的消息,她便立即派人将其带回,并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将其处斩,这招杀鸡儆猴的办法倒也镇住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
由于迟迟不见皇帝回来,无奈之下,老太后只好接受了东方益等人的建议,亲临朝堂指挥城外军队作战,当时城外只剩下章怀的这支部队,老太后见他们个个勇猛无敌,便命人打开国库犒赏他们,却无一人愿拿半文钱,老太后随便找了名将士,问其为何不愿领赏,那士兵告诉她,朝廷并不富有,这些钱当应拿来招募更多的军士,老太后为此感动的流下眼泪——
听到章怀德的陈述后,绍岩不禁羞愧不已,心想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让一个女人来挑起一个国家,这哪像是一个皇帝做的事?
不过郭太后的处事风范着实令他敬佩,一个女流之辈子却能够让军队有条不紊的运行着,将士们的士气如此高涨,显然都是她这位老太后在后面发挥了作用,包括这次营救皇帝也是郭太后所授予的,自从绍岩御驾亲征后,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直都放心不下,多番派人去打听绍岩的近况,得知绍岩乔装成普通百姓进城时,她当即命章怀德做好迎接准备,因此也就出现了以上那一幕。
不得不说,郭太后确实是位女中豪杰,有手段、有智慧、有胆识,单凭这三点,她绝不逊色于唐朝的武则天,亦或是清王朝的孝庄太后,绍岩感慨的想道。
在谈到下一步作战方案的话题上,章怀德明确指出,眼下西楚大军兵临城下,单凭南门的数千名官兵怕是难以持续太久,唯今之计只能以皇帝的名义向各个州县发出手谕,着他们以勒王之名迅速向京城靠拢,如果事情进展顺利,那么将会为京城带来三十多万兵众。
东林国遭逢两国的洗劫,虽说已是处处千疮百孔,可那些被敌国统治下的百姓们依然怀念以往的太平日子,还有那些解下盔甲的将士们,他们早就对楚、梁两国士兵的恶行表示不满,若不是情况所逼,他们宁愿战死也不会脱下盔甲,只要是收到皇帝的亲笔手谕,他们自然会义不容辞的赶来支援,可是章怀德似乎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绍岩也觉得调兵之事非同小可,况且昔日的那些武将多半是郭威的旧部,在这关键时刻,他们不去投降他国已是万幸了,想要让他们前来救驾,只怕他们不会卖这个人情,否则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解除武装,这种行为无异于隔岸观火。
思前想后,绍岩当机立断,决定采纳章怀德的建议,向各大州县发出指令,至于那些郭威的旧部,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者皆是客,不来者也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毕竟眼下正值非常时期,万事还得用非常手段去对待。
这天夜里,章怀德从军中挑出十名精明勇士,各自带着皇帝的手谕溜出城去,此时的城外到处驻扎着楚国的军队,绍岩担心他们出不去,章怀德拍着胸脯告诉他,这十名勇士皆是军中一等一的好手,无论是武艺还是智慧,都是首屈一指,而且善于伪装自己,绍岩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也踏实了许多。
为了给绍岩等人接风洗尘,章怀德特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却遭到了绍岩的严厉训斥,想着外面那些浑身是伤的将士们,绍岩如何能做下来享受美食,于是他命令厨子将桌上所有菜拌在饭里面,混成菜泡饭,然后送到城楼上,分发给每一位士兵。
城中百姓大都已经转移,虽然在临走时留下不少的粮食,可将士们守城近一个月,粮食已经所剩无几,加之楚军已将附近的村庄全部烧毁,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章怀德为长远打算,每天定量让厨子煮些粥,将士们只能靠着这些稀水维持,如今看到这么美味的菜泡饭,他们自然是欣喜若狂,捧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甚至连最后一粒米都不剩下。
绍岩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不知为何,心里非但没有一丝喜悦,反倒感到一阵酸痛,哎,战争害死人哪,他感叹的摇摇头。
章怀德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错,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便与厨子一起给将士们盛饭,将士们得知是皇帝的‘恩赐’后,一个个倍受感动,齐声高呼皇帝万岁。
下了城楼,绍岩在章怀德的陪同下回到了客厅,然而,他并没有进房休息,而是单独走出营房,借着朦胧的月色,他沿着街道缓缓地向皇宫走去,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他远远看见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本想直接走进去,可是没走几步便又停了下来,考虑到此时天色已晚,郭太后肯定已经睡下,他只好百无聊赖的转过身,就在这时,只听‘呀’的一声,宫门被打开了,片刻后,里面闪出两个身影,后面还跟着七八个提着灯笼的下人。
绍岩不想去惊扰他们,赶紧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在灯笼的照耀下,只见郭太后和小顺子领着几个宫女迎面走了过来,多日不见,郭太后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肤色有点腊黄,眼角边上泛着层层的黑眼圈,多半是睡眠不足的缘故,绍岩激动不已,忍不住想冲过去见她,却听那郭太后对着小顺子说道:“小顺子,皇上一切可安好?”
“回禀太后娘娘,奴才听下人们说,皇上一行人白天遭遇一伙楚军围困,皇上龙体无恙,他身边的常一笑中了一箭,好在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小顺子恭敬的道。
“这就好,皇上没事,哀家也就放心了。”郭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之色,淡然道:“如今的东林国随时面临着国破家亡的危机,皇上才是满朝文武和天子万民的唯一希望,他可不能有事。”
小顺子点点头,接着道:“太后娘娘,您不提还好,您一提到那些文武大臣,奴才就来气,奴才真不明白,先帝对他们不薄,皇上对他们更是恩宠有加,可他们倒好,一听说楚军打进来了,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郭太后沉默良久才道:“这才怪不得他们,这年头有几个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生存的权利。”
“奴才可不这么认为。”小顺子嘴巴一撅,不以为然的道:“就拿东方大人、邓大人来说吧,他们两个一个是右丞相,一个是刑部尚书,他们却没有像那帮大人一样。”
郭太后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他们两个的确是我东林国的顶梁之柱,还是咱们的皇上有远见啊,知道将政事交于他们二人,说实话,哀家对他们两个也很放心,只是咱们现在内外交困,只怕皇上亲自坐阵也难以力挽狂澜了。”
“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是——,东林国真的没救了?”小顺子停顿片刻,忍不住还是问了下去。
郭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东林国大势已去,除非有神兵相助,不然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根本不是两个强国的对手,而我们眼下所能做的,便是尽量和敌人拖延时间,以便让皇上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娘娘说的在理,恕奴才斗胆,娘娘今晚莫不是想把这个想法告诉皇上?”
郭太后嗯了一声,便在没有说话,进而领着小顺子等人继续向前走去,殊不知,就在这时,宫墙的另一侧突然窜出一个黑影,直接拦在前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众人大吃一惊,小顺子慌忙大喊:“来人,有刺客,快来救驾。”
“别在喊了,是我。”
话音刚落,绍岩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郭太后愣了一下,小顺子顿时又惊又喜:“娘娘您看,是皇上。”
“奴才见皇上,万岁——”
“嘘——,这么晚了别吵到街坊邻居休息,都起来吧。”绍岩心平气和的道,小顺子及所有下人这才毕恭毕敬的直起身子。
“皇儿,你为何会在这里?”郭太后见到绍岩的一瞬间,眼眶微湿,她轻轻迈过头去擦拭泪水,回过头诧异的道:“哀家正准备去找你,你却自己过来了,身边还不带一个侍卫,要是路上有个闪失,你让哀家如何去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
见她满脸带着责备之意,绍岩知道这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怀,便爽朗一笑道:“母后放心,儿臣既能混进城来,自然不用理会其它,您看儿臣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呵呵。”
第一百九十六章 母子重逢(2)
郭太后微微皱眉道:“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跟母后开玩笑。”
绍岩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虽说郭太后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她对自己的那般慈爱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甚至更胜于自己的生生父母,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是孤儿的缘故,每当他站在郭太后面前时总觉得特别亲切,好想好想趴在她的身上撒娇一番。
小顺子见他们母子重逢,不禁打心底为他们高兴,只是这外面秋风瑟瑟,而且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寒意,他不得不考虑到二位主子的身体,尤其是绍岩,这么凉的天居然还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便在边上插话道:“皇上,太后娘娘,外面天凉,有什么话还是回宫再说吧。”
郭太后很赏识他的体贴,点点头道:“小顺子说的对,皇儿,你出宫这么长时间,也该进去看看了,来,随母后一同进去吧。”边说边伸手去搀绍岩的手。
说句掏心窝的话,在宫门打开之前,绍岩确实很想‘回家’走一走,可一想到南门那些战在一线的士兵,他的心里感到非常愧疚,一个国家,一座江山全都压在了这几千人的身上,那是多么重的担子,而自己作为一国之主,哪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龙椅上?他越想越难受,便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来,摇摇头道:“不了,母后,儿臣还是住在南门好了,那里有我东林国最可爱的战士,儿臣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最可爱的战士?”郭太后掩着双唇,咯咯笑了起来,“傻孩子,南门那边有章怀德看着,你就不用担心了,何况你又没丢下他们,要知道他们是我们东林国的卫士,保卫国土是他们应尽的责任,咱们并不亏欠他们什么。”
绍岩摇头道:“母后此言差矣,听章将军说,他们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在南门坚守了将近一个月,这已经很难得了,朕去看过他们,很多士兵食不裹腹,每日每夜守在城楼上,为防止敌军袭击,他们甚至直接将床搬上城楼,每天衣不解体,刀不离身的守在那里,却是毫无半点怨言,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他们用顽强的意志拖住外面数十万的大军。”
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朕为有这样的将士感到骄傲,往大了说,他们食君之禄,为君排忧解难也是应该的,可是朕再回头看看那些朝臣们,哪一个不是每月拿着几百担的俸禄,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一个个眼里只有自己,关键之刻逃得比谁都快,朕——”说到气头上,绍岩不想往下说,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些大臣多半是先帝留给自己的,他也没必要去揭先帝的短。
听到他这番‘滔滔不绝’后,郭太后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绍岩刚刚登基时,曾一度想清理朝中那些庸臣,可是都被她给阻止下来,当时主要是考虑到新皇初立,脚跟还未站稳,若是大动干戈,势必会引来一场不必要的纷争。
如今想想,当初要是顺着绍岩的意思的话,或许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想到这里便宽慰的道:“皇儿,人各有志,古人有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是那些臣子们呢,你还是看开点吧。”
绍岩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几分逆来顺受之意,心道,既然太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说下去,那岂不是在与她唱反调?况且她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我好,哎,还是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天塌不下来,怕什么?便信誓旦旦的道:“母后说得在理,请母后放心,儿臣深知自己肩上责任重大,哪怕摆在前面的是高山险阻,儿臣也要去将它推倒,即便是儿臣今日败了,丢了一个国家,他日定要重建一个庞大的帝国,朕要让天下人看看,什么才叫千古一帝。”
郭太后见他说话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洪亮的嗓门更是表决了坚定的信心,有子如此,母复何求呢?感动之余,她默默的向死去的先帝祷告,但愿他能保佑儿子避过这一场浩劫。
应绍岩之邀,郭太后与他一同来到了南门,此刻已是深夜,母子二人在房间内聊得很投机,从最初的林中剿匪,到大破长庆城,再到后来连夺五座城池等等。
绍岩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将整个过程描述得淋漓尽致,为了让故事听起来更顺畅,他有意无意的在里面掺杂一些夸张成份,听着却有另一番味道。
郭太后早就从探子那里听过这些‘故事’,虽然知道他有意在夸大其词,却又不好去反驳,只能装作很吃惊的样子,直到绍岩大汗淋漓的讲完整个故事,她才忍不住掩唇轻笑道:“没想皇儿此行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个穆影也算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皇儿若是能将她收入回宫,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日啊,我讲了半天,你只听到了一个穆影,敢情那些精彩片段我都白讲了,哎——,绍岩无奈的擦了把汗,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太后还有心情提这个,八成是想媳妇想疯了,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怪不得她滴。
见绍岩没有回答,郭太后朝房间周围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道:“对了,皇儿,哀家都来好一会儿了,为何不见云云这丫头?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绍岩愣了一下,刚刚在路上时,太后就曾多次问到这个丫头,结果都让他给打断了话题,现在已经到家,如果再隐瞒下去,恐怕会更加激起太后的好奇心,无奈之下,他只好吞吞吐吐的道:“母后,云云她已经不在了。”
“什么叫她不在了?”郭太后惊道。
“她已经离朕而去。”绍岩一口气说完这句话,郭太后听罢,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其实她以前派出的探子也知道这件事,为免她担心,因此刻意隐瞒不报,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惊天噩耗,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云云那张柔情似水的脸蛋,多么好的丫头啊,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都怪哀家不好,这丫头双腿若是能行走,也不至于如此。”老太后自责摇摇头。
“母后切勿这么说,云云是为了救朕才会残遭奸人所害,是朕没有保护好她,就连她死后还——”
“还怎样?”太后眼中带泪,迫切的问。
“她——”绍岩至今都无法忘记,当日云云的尸体被吊在城楼上的情景,本想将这一切告诉太后,但见老太后如此伤心,他细想一下还是算了,便摆摆手道:“事情都过去了,朕不想旧伤再提。”
郭太后点点头:“倒也是,云云是个很不错的丫头,她这么一走,最伤心的人还是皇儿,母后不该在这个时候揭你的伤口。”边说边轻拭眼角的泪水,幽幽叹道:“母后是过来人,看得出来,这丫头对你那真是情真意切,哀家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丫头在想什么,哀家一看便知,打从小的时候,明明是你犯了错,可每次都是这丫头替你扛着,你父皇和我那是打心眼里喜欢她,本想等你们成人后,让你册立她为皇后,哎,想不到这一种走来发生了那么多事。”
“母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也不用太过伤心,相信云云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您不开心。”绍岩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
说句不客气的话,郭太后的这些话里面有一半是真情流露,有一半却是出于安慰,绍岩岂会不知,老太后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让云云当皇后,云云的父亲云天林当年就是因为她而死,她就算气量再大,也不会将一国之母这么尊贵头衔交给她,这种类似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只要是女人都不会去做,只不过老太后听说云云已死,心里确实有颇多的愧疚。
伤感之余,她悠悠的缓过神来,绕开这个话题道:“皇儿,云云是为救你而死,说明她对你抱着极大的期望,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绍岩很是诧异,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儿臣自然明白,儿臣的性命关乎着天下黎民苍生,就是儿臣想死也不行了。”
“不许胡说。”郭太后赶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巴,眉头紧皱的道:“你是皇帝,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字。”
绍岩嘿嘿一笑:“儿臣知错了,请母后恕罪。”心里却道,什么叫幸福?这才叫幸福!哎,有娘的感觉就是好。
郭太后见他朝自己嘻皮笑脸,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故作严肃道:“你这孩子,就是长不大。”
绍岩撅着嘴巴道:“那当然了,儿臣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您的儿子,儿子在母亲面前是永远长不大的。”
“你呀,就会贫嘴。”郭太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母子二人越聊越投机,从枯燥的政事到军事生活,从天文到地理,从宫里到宫外……,方方面面,无所不谈,仿佛要将整个地球都给它研究个透。
他们就这么一直谈到天亮,待到晨曦的太阳从天边冉冉升起时,绍岩只觉得两只眼睛直打架,不但如此,说了整整一个晚上,他的口水都说干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郭太后亲自下厨为他炖了碗鸡汤,绍岩虽然没有早上喝鸡汤的习惯,可是他实在是太饿了,于是二话没说,抱起汤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然后便一头趴在床上呼呼地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头有点疼,而且整个身体也在不停的颠簸,他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面,通过颠簸的幅度来看,马车一定是行驶在山路上,他使劲拍拍昏涨的脑袋,慢慢的坐直身子,拉开帘子向外望去,却见马车外面多了两队东林骑兵,浩浩荡荡的队伍,少说也有数百人,其中有很多都是伤兵,有的柱着拐杖,有的相互搀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常一笑、章怀德骑马走在最前头,二人的表情很是沮丧,身上的盔甲歪歪斜斜,腰上的佩刀上沾着几滴血珠,似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
“一笑,章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呀?”绍岩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他这么一喊着实让二人惊了一下,双双赶紧掉头来到马车前,齐声道:“皇上,您醒了?”
绍岩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忙对二人问道:“我到底睡了多久啊?为何总觉得整个人没什么力气,头脑晕晕的?”
二人相互递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没有回话,绍岩猜到他们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故而板着脸道:“是什么事让你们这么上心,竟连朕都敢隐瞒?”
二人身子微微一抖,但还是未作任何答复,脸色却比之前红了许多,绍岩感到有些不对劲,再看看外面那些将士,显然就是一摊打了败仗的架势,随口问道:“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二人还是不肯说话,绍岩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停车。”
二人不敢怠慢,急忙让队伍停下前进,马车停下后,绍岩努力的撑着身子从车里走了出来,然后走到那些士兵面前,继而大声问道:“都跟朕说实话,这是怎么回事?要是再无人发言,朕立斩不赦。”
将士们纷纷把脑袋垂在胸前说不出话,常一笑、章怀德见瞒不过皇帝,双双扑通跪了下来,失声痛哭道:“皇上,我们吃了一个大败仗,南门已破,楚兵长驱直入,东林国——完了。”
绍岩顿时如雷贯耳,身子一歪,险些摔在地上,“什么?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三天前。”
“三天前?”绍岩一头雾水,也就是说,我整整睡了三天?天哪,这——,这怎么可能?
第一百九十七章 撤出京城(1)
说到三天前,绍岩只记得那天晚上与郭太后从半夜一直聊到天亮,后来喝下一碗太后亲自为他炖的鸡汤,接着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无从知晓,而刚刚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脑袋昏沉沉的。
三天前?鸡汤?他眉头微微一皱,内心反反复复默念这两个词,忽地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朕明白了,一定是那晚鸡汤有问题,你们两个老实交待,那碗鸡汤到底出自谁手?”
常一笑道:“启禀皇上,那碗鸡汤确实是太后娘娘亲手为您烹制,娘娘为了让您安全脱险,便让人在汤中加入蒙汗药,所以才——”他咬紧双唇,没有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