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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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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着实走得极慢,短短的一截路,竟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完,待得斜靠在窗边后,她便稍稍抬手,将雕窗缓缓推开。
    待得雕窗吱啦两声被打开时,瞬时,光线与冷风齐齐而来,稍稍刺痛了她的眼,也略微拂乱了她的头发。
    她眉头一皱。
    殿门外的几名宫奴听得声响,迅速踏步过来站定在思涵窗外,恭敬小声的唤,“奴才拜见长公主。”
    整齐划一的嗓音,虽并无气势,但更多的则是一种小心与热络。
    思涵满目阴沉的朝他们一扫,“何事?”
    宫奴们不敢耽搁,其中一人当即回道:“皇上有令,让奴才们特意过来通知长公主,欲邀长公主一道游游楚京城,再顺便领长公主去楚京的校场看看楚京的精卫,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赏游楚京,甚至还要去那楚京的校场看看?
    思涵眼角一挑,瞳孔也跟着缩了半许,并未言话。
    宫奴们越发紧张拘谨,抬眸小心翼翼的将思涵扫了两眼后,继续道:“长公主,皇上也说,长公主都快回东陵了,而皇上也快领兵征战东陵了,是以日后,皇上与您定是难得再见,从而便想趁此机会,好生畅游一番楚京,好生聚聚,也算是,亲自为长公主践行了。”
    思涵心底蓦的一沉,一股复杂异样之感在心底升腾而起,不知何故,却待细致的想要查探心头那一股股复杂之意究竟为何而起,奈何几番思量与探究,却终归还是找不出缘由来。
    先不言那蓝烨煜是否会当真放她离开,但若他当真有意放她一马,如此,日后她与他,定难再见,而她那东陵之国,也将再无摄政王此人,而他那座全然依照她的喜好来大肆修葺更改的摄政王府,便也将会是……一座空府。
    思绪至此,心底的怅惘与复杂越发浓烈。
    思涵强行按捺心绪,本是要将心境彻底恢复如初,奈何,待得几番努力,心头终归是异样浮动,复杂幽远。
    这天下之间,本无不散的筵席,只是,她却真正不曾料到那所谓的散场会突然离得这般近。而此番挥手而观,仔细思量,却也不得不说,自打她从道行山下山归功以来,蓝烨煜对她,虽时常嘲讽斗嘴,但若论真正狰狞伤害之事,在她的了解里,他的确不曾做过。
    往日在东陵,她也曾有意与他化干戈为玉帛,只可惜,他太过耀眼,太过位高权重,如他那般大权在握之人,只要她颜思涵尚且主宰东陵一日,便定也难以真正与他化干戈为玉帛。
    毕竟,她终归不是他,猜不透他心思,甚至于树大招风这道理,大权在握得危机皇族权势的事实,俨然如一条长河,活生生横亘在她与他之间。
    这也是她为何会几次三番的对他改变看法,但却又无法真正信他之由。
    她与他,终归不是一路人,以前是,如今亦然。
    “本宫无意见,待梳洗之后,便过去与你们皇上汇合。”
    思涵神色幽远起伏,沉默半晌,待得宫奴们足下都有些微僵之际,才回神过来,阴沉出声。
    宫奴们神色一松,如释重负,急忙朝思涵点头,待得正要提议入殿为思涵送衣梳妆之际,则被思涵低沉拒绝,甚至还开口挥退。
    宫奴们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眉头微蹙,却也不敢多呆,当即应声告辞。 思涵静立在窗边,直至宫奴们全数走远,她才回神过来,正要转身,不料足下微动,一旁便突然扬来徐桂春的嗓音,“长公主.”
    短促的三字,说得有些拘谨,却也有些着急。
    思涵眼角微挑,下意识循声朝她望去,则见她略微紧张的立在雕窗不远,怯怯的朝她扫了两眼,随即似是暗自纠结一番,才低声而道:“长公主随皇上出宫之际,可否将民女一家也带上?民女双亲还念着家中的一些旧物,想要再回去好生收拾一番。”
    思涵满目平静,并无半许讶异。
    上次离开徐桂春的家时,个个皆人心惶惶,心有焦急,想来收拾包袱并非太过认真细致,而今突然入得宫中了,徐桂春几人又不曾真正接受她那日所送的几箱子东西,想来此番突然静下来了,自然也是留恋家中之物,此番突然想回去收拾也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
    思绪至此,思涵神色微微一动,落在徐桂春面色的目光也深了半许。
    “你们要回去收拾东西,自然尚可。但你们若要趁势脱力大周皇帝的势力,许是不易。”她默了片刻,低沉幽远的出了声。
    徐桂春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回神过来,便紧张急促的摇头,“长公主误会了,民女们绝无逃走之意。”
    思涵缓道:“本宫知将你们一直困在此处,随本宫担惊受怕,的确是委屈了你们。只是,当日本宫势必要领你们入宫,自也是因你夫家晋安候府势力之故。是以,既是留你们在家中本是危险,随本宫入宫也是危险,倒还不如,将你们也一道领入宫来呆在本宫眼前,纵是本宫再不济,自也能为你一家性命拼上一番。”
    徐桂春紧着嗓子道:“长公主心意,民女一家皆懂,甚至也对长公主的心意感恩戴德。只是此番民女双亲的确怀念旧宅……偿”
    她嗓音有些厚重,紧张而又诚挚,生怕思涵多想什么。
    思涵静静凝她,心底也微生半许起伏。
    她并非想要威胁恐吓于她,不过是想让这徐桂春知晓如今事态,是以有意提醒她一番罢了。毕竟,前几日那蓝烨煜才依靠这徐桂春一家性命才将她颜思涵留下,如此,无论这徐桂春一家是否愿意,他们一家皆成了蓝烨煜眼中之棋,是以,既是棋子,一旦生有逃窜之心,凭蓝烨煜那冷硬之心,许是这徐桂春一家不亡在晋安候世子手里,自也要亡在蓝烨煜手里。
    而这一切,自然,也不是她颜思涵愿意见到的。
    “你知晓便好,本宫也仅是提醒罢了。毕竟,如今那大周皇帝,绝非好惹之人。”她再度沉默片刻,幽远出声。
    徐桂春垂头下来,不再多言,拘谨恭敬的朝思涵点点头。
    思涵再度凝她两眼,神色微动,却也不再言话。
    今日的天气,极为难得的晴朗,天空之中,竟还有云朵层层,霞红缕缕,有金色的阳光在各处打落,金黄一片,着实为这整个楚京城添了几许暖意。
    思涵依旧是一身朴旧,发鬓仅由树枝微挽,整个人的打扮极是朴素无华,但即便如此,浑身的威仪清冷之气,则是分毫不染。
    待与徐桂春几人一道随着宫奴抵达行宫宫门时,宫门外,已有宫车而候。
    那几辆宫车,看着极为宽大,四角的明黄流苏迎风而动,雕窗缕缕,贵气逼人。甚至于,那几辆马车后方,则正立着数十名衣着遒劲的兵卫,兵卫们皆手执长矛,目不斜视,气势铁硬大气。
    不过是游街罢了,这蓝烨煜摆出这般阵状,无疑是过分了些。
    遥想当初在东陵京都时,这厮出行,尚且是轻装而行,并未讲究排场,但如今,那厮身份一变,而今这些不曾讲究过的东西,便也开始讲究了。
    “长公主,皇上正于马车里,长公主请。”
    正待思量,一道恭敬讨好的嗓音响起。
    思涵抬眸,森然的目光循声朝那立在最前那辆马车旁的侍奴扫了一眼,眼角微挑,并未言话,仅是稍稍转眸朝身后的徐桂春几人望来,“后面几辆马车,你们随意上一辆便是。”
    徐桂春眉头一皱,拘谨而道:“但皇上还未吩咐民女一家上车,民女一家岂敢……”
    “那人不喜多费唇舌,寻常小事,自也不喜亲自吩咐。你们过去随意登一辆马车便是,不必拘谨。”
    思涵稍稍敛神一番,略微平缓的朝徐桂春道了话,待得尾音一落,眼见徐桂春几人面上仍是惶恐惊愕,连带瞳孔都紧张得微微发颤,她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再度极为难得的放缓了嗓音,低声宽慰,“不必拘谨害怕,放心过去乘车便是。”
    车行去。
    “长公主,请。”
    待得思涵刚刚行至马车旁,那言话的宫奴顿时半爬在地,小心翼翼的要为思涵垫脚。
    思涵垂眸扫他一眼,面色清冷,随即再度上前一步,却是并未脚踩那宫奴后背,仅是兀自干脆的登上马车,随即撩着帘子入内。
    这马车着实宽大明亮,车内不仅摆放着软垫,还摆放着矮桌。矮桌一旁,叠放着几本书,一只棋盘,甚至角落里,还徐徐的燃着熏香。
    思涵下意识的先朝周遭扫望一眼,随即神色微动,清冷的目光,终于径直朝前落去,则见,那满身颀长修条的人,正端坐在矮桌旁,神色微抬,意味深长的朝她笑。
    她瞳孔微缩,冷眼而对,随即也不耽搁,缓身在他对面隔桌而坐。
    “长公主对这马车的布置,可还满意?”他目光一直凝在思涵身上,清俊的面容,也携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柔和与温雅。
    “本宫对这马车的布置是否满意,似也并非重点,重点是,摄政王今日,当真要带本宫去你楚京的校场?”思涵极是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淡漠无波的出了声。
    她这话问得直白,着实无心与她绕弯。
    “今日之行,的确是要去看那楚京的校场。毕竟,大周与东陵开战在即,大周已然精兵陈列,士气威武,此番长公主既是在这楚京,微臣,自也是要让长公主去看看这大周精卫的士气。”
    他微微一笑,嗓音柔和如初,这脱口的话,似也自然而然,似无半分的隐瞒。
    思涵神色微动,面色也逐渐的沉了下来,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蓝烨煜兴味盎然的凝她两眼,随即便开口行车。
    待得马车逐渐颠簸摇曳,缓缓而前之际,他逐渐伸手,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指尖将矮桌上的茶盏朝思涵推近半许,“这是前几日番邦上供的新茶,微臣认为味道尚可,长公主且尝尝。”
    思涵垂眸,森然的目光朝前方矮桌上的茶盏扫了一眼,却是无心而动,待沉默片刻后,她开始眉眼一抬,沉寂厚重的迎上他那双略微染笑的眼,“东陵方圆辽阔,的确是块肥肉。不过,东陵之人也非懦弱,且国力强厚,此番那逃回东陵的东方殇虽是重伤,但东陵之中仍有诸多可利用的将帅之才,你当真以为,打压了一个东方殇,使得东方殇无法再领兵参战,便可轻松将东陵彻底拿下了?”
    蓝烨煜面色分毫不变,神情如初,从容淡定,似是全然不曾忧虑思涵这话。
    他那双朝思涵迎着的目光也不曾挪开,仅是眼角微挑,薄唇一勾,整个人微微而笑,儒雅如风。
    “东陵的确人才辈出,只不过,真正能叱咤风云,战无不克的将才,却仅有东陵太子,东方殇。毕竟,战神之名,可非人人都称得,只要东方殇无法参战,东陵上下失了主心骨,定军心涣散,倘若这时候再差人混入东陵之军,来个里应外合,亦或是釜底抽薪的话,长公主且看,那所谓的国力强厚的东陵,是否能在此劫之中,屹立不倒。”
    他嗓音极缓极慢,懒散温润,甚至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漫不经心。
    思涵瞳孔越发一缩,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起伏不定。
    如此说来,这厮倒是自信至极,全然不曾将东陵放于眼里了。只可惜,他这番话也不过是自信过头的猜测罢了,那东方殇也非等闲之辈,便是身受重伤,但亦可在幕后指挥千军万马,只要那东方殇没死,战神之名仍在,东陵上下的军心,也绝非太过容易撼动。
    思绪至此,思涵面色愈发复杂,却是并未言话。
    “东陵与大周之事,便不劳长公主费心了。今日既是出来游玩观赏,自也该开心才是。”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蓝烨煜慢腾温润的出了声。
    思涵眼角一挑,思绪回拢,却不打算就此打住,她目光依旧分毫不避的凝着他的瞳孔,话锋一转,继续而问:“大战在即,你准备差多少精兵前去攻那东陵之国?”
    蓝烨煜漫不经心的道:“微臣以为,攻打东陵,五万精兵足矣,而微臣,正好也仅准备了五万精兵。
    五万……
    这话入耳,思涵眉头顿时一皱。
    蓝烨煜目光微深,却是勾唇一笑,“怎么,长公主觉得是多了还是少了?”
    “五万精兵自是不够。”
    思涵并未耽搁,阴沉出声,“东陵如今定是对你早有戒备,此番大战在即,定也会精兵陈列,虽是做足迎敌之势。而今凭东陵国力,一旦做足准备,定十万大军不在话下,你领五万精兵而去,可是太少了些?”
    “两军交战,沙场拼斗虽是必须。但依微臣之意,那宽宏激烈的两军交战虽可进行,但绝非此番进攻东陵的重心。”
    “你以为的重心是什么?”思涵神色越发一沉。
    奈何这话一出,他却是突然不说话了,那双温润懒散的瞳孔,仅是随和悠然的朝她凝着,笑意清浅,温润得当。
    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徒留车轮声冗长繁杂,不绝于耳。
    思涵深眼将它凝着,半晌后,终归是再度阴沉而道:“怎么,不愿对本宫如实以告?”
    他勾唇笑笑,懒散随和的摇摇头,随即薄唇一启,幽远平缓而道:“微臣并非是不愿对长公主如实以告,而是本以为长公主冰雪聪明,自该猜得到微臣心思。此番两国交战,硬碰硬的实打,无疑是最烂之法,便是攻克了东陵,我大周自也会损失惨重,国力不足,倘若这时候还有其余诸国趁势而起,企图对大周行渔翁之利,如此一来,大周自也是自取灭亡。是以,依照微臣之意,此番两国交战,只为,智取。”
    “东陵此番定是早已戒备森严,雄兵而立,你欲如何智取?”
    思涵并不打算放过他,仍旧是层层逼问,落在他面上的目光早已是起伏剧烈,厚重沉沉。
    这话入耳,蓝烨煜眼角微挑,朝思涵笑得平和,“今日好歹是出来赏玩儿,长公主执意要在今日对微臣盘根问底?”
    “你也可选择不说。毕竟,你已非东陵摄政王,而是大周帝王,便是你不回本宫之言,本宫也奈何你不得。”
    他神色微动,并未立即言话,只是那双落在思涵面上的瞳孔个,却是无端的深了半许。
    待得半晌后,他才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思涵身上挪开,平缓而道:“东陵此际才戒备十足,雄兵而立,自然已是为时已晚了呢。早在两月之前,东陵大举进攻东陵之际,他那兵力薄弱的东陵老巢,便早已有人四方混入,从而,盘踞扎根。长公主你说,此番东陵举兵迎击我大周之军,倘若其粮草被焚,东陵的京都被占,那些东陵之兵,可还有心思打仗?”
    冗长的一席话,他说得极为平缓自然,除了语气略微卷着几许幽远之外,整个人竟是淡定至极,从容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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