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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静静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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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懒散悠然的嗓音,冗长繁复,虽语气仍是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调侃,然而这话落得展文翼耳里,却让他满面复杂,心底骤沉,一时之间,竟未能说出话来。
    一时,周遭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徒留夜风浮荡,微微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清凉之意。
    半晌,思涵才暗自一叹,目光朝展文翼落来,低沉而道:“本宫对皇傅之意,方才在屋内便与皇傅言道清楚了。望皇傅,体恤本宫,也体恤你自己。他日我颜思涵若能大仇得报,若能安定东陵,那时,倘若我颜思涵还有命在,定也会,报皇傅之情。”
    展文翼复杂的瞳孔骤然震了几许,目光紧紧的锁着思涵,瞳孔中霎时有微光滑过,却也仅是片刻,他便薄唇一启,极是认真厚重的道:“微臣既已入朝为官,自也会对得起微臣的官职,更也会为长公主,为东陵效力。也望长公主,能记得今夜之话,倘若有朝一日,长公主大仇得报,东陵安定,那时,也望长公主能全微臣之情,给微臣,一个机会。”
    思涵满目幽远的望他,心底复杂与叹息一片,却并未言话。
    待得半晌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时辰已是不早,皇傅还是先去招待其余宾客,本宫,便先告辞了。”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回头过来便缓步而行。
    蓝烨煜一言不发,依旧捉着她的手腕,跟随在侧。
    片刻,身后不远,则再度扬来展文翼略微厚重认真的嗓音,“长公主不言话,微臣,便当长公主默认了。微臣此生,虽为商贾,但而今也有心朝堂。以后长公主与东陵之事,微臣,定竭尽所能的帮衬。”
    厚重的话语,一字一句的入耳,犹如誓言一般,厚重得让人心底发惊发颤。
    展文翼难得这样。
    思涵紧皱着眉,思绪缠缠绕绕,心底纠缠起伏,却是终归,不曾回头,更不曾回话,仅是犹如未闻,继续往前。
    奈何,待得行至夜色深处,身旁的蓝烨煜,却突然松了她的手。
    一时,凉薄的指尖骤然离去,思涵脱力的手顿时耷拉下来。
    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下意识的转眸朝身侧之人望来,则见夜色灯火之下,他那张侧脸略显朦胧,只是面上却无笑意,连带那只瞳孔,也幽幽的望向前方,似是积攒了无数幽远与淡漠。
    “长公主方才,为何不拒绝展文翼?”正这时,凉薄懒散的嗓音缓缓而出。
    思涵瞳孔微缩,回神过来,心底也莫名烦躁。
    待得默了片刻,她才低沉而道:“此事,何来摄政王过问。”
    蓝烨煜轻笑一声,“该断不断,定成祸端。长公主啊,终归还是涉世未深,情窦初开,便是被那东陵太子伤了一回,竟也还能在感情之上如此踟蹰,却是不知,展文翼可为忠狼,但终究是,狼。”
    思涵神色微动,低沉而道:“摄政王如何这般抵触展文翼?在本宫印象里,他似也不曾对摄政王……”
    “展文翼年纪轻轻便能主宰展家,富可敌国,长公主当真以为如展文翼这种人,定良善温和,毫无可欺?商贾之中,何来不奸,若是不然,这满身的家业,何来而成?展文翼此人,人品看似确无问题,但正因出身商贾,从小便对金钱利益耳濡目染,甚至小小年纪便极懂盈亏,长公主以为,他入朝为官,当真是要为东陵真正效力,而并无其余目的?”
    说着,嗓音一挑,“长公主差人查微臣,查江云南,查尽世人,可有无差人去好生查查展文翼?亦如,近来展家的生意,越发的高涨磅礴,甚至都已将生意延续到了东陵与大楚?便是楼兰塞外之地,都不曾放过。又或是,长公主可知展文翼那展家,因着展文翼这皇傅身份,得利了多少?打通了多少关系?”
    思涵猝不及防的噎了后话,心底发沉,而后蓦地抬眸,满目复杂的朝蓝烨煜望来。
    蓝烨煜未再言话,缓步往前。
    待得双双踏出许府后,蓝烨煜才驻足下来,转眸朝思涵望来,幽幽而道:“微臣,知长公主想将东陵治理好,只不过,长公主脱离朝政十几年,而今才刚刚主持朝政一月有余,也不曾见过太多官场的尔虞我诈,人心叵测,是以,微臣今夜之言,便是要提醒长公主,行事,务必得当机立断,不可拖曳,再者,有些佞臣,看着虽是,但却独独未有害人之心,而有些忠臣,看似忠厚老实,实则一旦心思有异,定变饿狼。望长公主,好自为之。”
    最后一句,他嗓音拖得老长,语气中的复杂幽远之意,不曾掩饰。
    思涵瞳孔越发紧缩,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起伏发紧。
    心底,思绪澎湃起伏,各种思绪缠绕,复杂得说不出话来。
    却是片刻,蓝烨煜似也无心多呆,凝她几眼,便一言不发的踏步往前,欲要登上前方不远那辆马车。
    思涵发紧的目光静静的凝在他后背,直至他站定在马车边并正要登上马车时,她才眉头一蹙,垂眸下来,不再观望。
    却也正这时,不远处,则幽幽的扬来蓝烨煜那平和的嗓音,“微臣一席肺腑之言后,长公主可是对微臣心生抵触,今夜也不愿随微臣去那地方了?”
    思涵微怔,依旧垂眸,待得按捺心神一番后,抵触而道:“摄政王要带本宫去何地?”
    “长公主去了便知。”他回答得平和而又自然。
    思涵眉头一皱,并未言话,只道是,这厮又如上次一般,不曾朝她透露任何消息。也是了,这蓝烨煜本是喜拐弯抹角之人,此番模糊不言,自也合他本性。
    思绪翻腾,一时,思涵兀自沉默考量。
    片刻,蓝烨煜再度懒散出声,“长公主若是不愿去,知会一声便是,微臣,定不为难。”
    思涵蓦地回神,冷眼扫他,待将他那双突然间幽幽带笑的瞳孔扫了一眼后,便淡漠往前,低沉而道:“本宫日理万机,倘若摄政王领本宫去莫名不善之地的话,本宫,定当追究。”
    这话一落,人已站定在了马车边。
    蓝烨煜温润而笑,“长公主不会。长公主倘若当真有心对微臣追究,微臣,怕是早已不在这京都城内了。再者,微臣并无害长公主之心,长公主乃精明之人,自该知晓。”
    他笑得温和,似是方才极是认真厚重劝慰她的模样仅如云烟,不可追寻。
    思涵瞳孔微缩,静静观他,未及反应,他已是率先登上了马车,随即回身过来,修长的指骨朝她递来。
    思涵并无动作,落在他面上的目光深了一重,待得片刻后,她终归是按捺心神一番,伸手而去,待刚刚将手搭在他掌心,他极为难得的认真甚至郑重的观她一眼,随即,唇瓣上的弧度深了半许,而后指尖一曲,待将思涵的手全数裹于掌心后,便顺势一拉。
    借着他的力道,思涵缓缓上车,待在车内与蓝烨煜并排而坐的坐好后,她才稍稍挣脱开蓝烨煜的手,低沉而道:“摄政王的腿脚,可是利索了?”
    蓝烨煜轻笑一声,“的确是利索不少,至少,微臣行路并无大碍了。”
    思涵神色微动,未再言话。
    蓝烨煜先行吩咐车夫行车,待得马车逐渐摇曳而起,颠簸往前时,他才再度出声道:“微臣今日送入宫中的画册中人,长公主可有看上眼的?”
    思涵淡道:“还在斟酌。容貌大多皆可,就不知那画册中的那些人,品性究竟如何。”
    她终归未一口全数否认,或多或少还是在这蓝烨煜面前留了一手。
    只奈何,蓝烨煜似是知晓一切事,勾唇笑道:“是吗?倘若尚在斟酌,长公主如何这么快就定下一人了?”
    思涵瞳孔一缩,转眸观他,“摄政王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说着,嗓音一挑,“想必,这东陵的宫闱,到处都有摄政王的人吧?也是,摄政王位高权重,一手遮天,这东陵皇宫内的所有事,自也是不出摄政王之耳。”
    蓝烨煜缓道:“长公主倒是误会了。微臣知晓此事,是因松太傅今日来过摄政王府,因微臣不注意在画册中夹了一张微臣的画像,是以惹他不满,特来数落。是以,长公主今日定人的事,微臣也是从松太傅口中偶然闻得的罢了。”
    是吗?
    思涵眸色微沉,半信半疑的观他,他似也不愿就此多言,只道:“雁阳兵马大元帅谭宇此人,着实威风历历,松太傅能为长公主举荐此人的独子,倒也尚可。是以,微臣在此,便预祝长公主下嫁……顺利。”
    下嫁顺利?
    思涵眉头微蹙,眸色幽远,并未言话。
    这蓝烨煜倒也难得如此顺从,不曾与她太过唱反调,只不过,这所谓的‘下嫁顺利’几字,着实听着略微突兀刺耳,就像是,她颜思涵无人而娶,下嫁不出一般,是以,这蓝烨煜非得要对她说出这‘顺利’二字。
    一时,心绪略微浮荡。
    待兀自沉默片刻后,思涵才低沉而道:“谢了。”
    蓝烨煜微微而笑,“谢倒是不必。长公主对微臣,倒也客气。”
    这话一出,他极为难得的消停了下来,未再言话。
    思涵也未出声。
    一时,周遭气氛终归是彻底沉寂下来,清宁幽远。车外,冗长繁复的车轮声循环而起,不绝于耳,无端之中,这种循环不断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着实让人听得心底发紧。
    许久,马车终归是全数停歇下来,随即,车外扬来小厮恭敬的嗓音,“王爷,到了。”
    蓝烨煜并未耽搁,率先下车。
    待得思涵掀着帘子挪至车边,蓝烨煜已伸手而来,再度要扶她下车。
    大抵是他搀扶她的次数太多,又或是觉得依照君臣之礼而并无太大不妥,是以,思涵并未拒绝,极是自然的将手搭在他掌心,随即便被他缓缓扶了下来。
    待在地上站稳,思涵便顺势放眼朝前方一观,则见前方竟是一汪碧湖,湖中仍有零星几艘亮着渔火的渔船,而碧湖中央,却有出水微高的走廊,那些走廊,皆挂着摇曳的灯笼,走廊繁复错杂,蜿蜒交错,杂乱无章,而那些走廊上,却人流如云,热闹繁复。
    因着入夜不久,此处赏夜游玩之人并不少。
    只是,望着那湖心之中繁复交错的走廊,思涵却顿时皱了眉,目光也朝身旁的蓝烨煜望来,低沉而道:“摄政王带本宫来这里作何?”
    蓝烨煜勾唇而笑,“长公主既是出宫了,微臣,自是想带长公主出来趁夜游玩一番。这九曲桥周边之处,有一家极是好吃的馄饨,待得微臣与长公主在九曲桥上游玩儿一番后,再去那馄饨摊子上常常馄饨。”
    思涵瞳孔一缩,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复杂了几许,“京都的九曲桥,俗称姻缘桥,这点,摄政王不知?”
    他面色不变,从容温润的道:“虽是姻缘桥,但也不过是古人取的俗名罢了,何来可信?长公主连国师之言都不信,连悟慧之言也不信,难不成,竟还信这九曲桥的古名了?”
    他语气平和温润,却也不曾掩饰的夹杂着几许调侃。
    思涵神色略微起伏,目光再度朝那九曲桥扫去,却见那蜿蜒错杂的桥上,不止有男女老少,更还有黄发垂髫的孩童。
    如此看来,这九曲桥着实已然成了百姓赏夜吹风的好去处了,是以,那所谓的古名,似也无需太过计较。
    更何况,往日在京中横行霸市,她倒也不曾真正踏足过这九曲桥,其一是不屑,其二是不曾沾染过情爱,是以心底也略显忌讳,不曾真正去走,而宫奴陪同来走,倒也无趣,是以,这般一而拖再而拖,便到了如今这物是人非,身份迥异之际。
    当年玩世不恭的自己,早已消失无踪,而今的颜思涵,满身幽远惆怅,血仇满腹,不得解脱,无法解脱撄。
    思绪翻转,一时,大抵是睹了旧物,思了旧情,心底深处,竟也无端的开始惆怅开来。
    她并未言话,仅是目光幽幽的朝那湖心的九曲桥望着,沉默。
    半晌,蓝烨煜顺势拉了她的手,将她领到了其中一道出水而架的木道口,缓道:“长公主从这条木道去那九曲桥上,微臣,便择剩下的那条木道入那九曲桥,如何?”
    思涵回神,抬眸观他。
    灯火摇曳里,他笑得平和温润,“既是来了,便随意玩玩儿。毕竟,长公主对微臣历来抵触,便是玩儿,你与微臣,定也不会在九曲桥上真正的相遇。”
    他嗓音醇厚,缓慢悠然,语气,懒散慵然,似如随意言道一般偿。
    思涵并未太过计较,一言不发的点头,而后,仅是淡然的扫他两眼,随即便开始就着前方的木道踏步往前。
    这条木道并不是太过宽敞,周遭来往路过之人也多,略显拥挤。
    思涵缓缓踏步往前,待行了这条木道一半的距离后,便神色微动,稍稍回头一望,只见,那岸上,人员稍显稀疏,却已是不见蓝烨煜踪影。
    她眉头微蹙,再顺势转眸朝前方远处那条通往九曲桥的木道望去,只见,那条狭窄的木道上,人流如云,摩肩接踵,而那满身素袍的蓝烨煜,早已被淹没在了人群里,不辨踪迹。
    一时,思涵微微一怔,眼角微挑,也未多加观望。
    待按捺心神一番,便继续回眸过来,缓步往前。
    比起木道上的行人,这湖心蜿蜒错杂的九曲桥上,才是真正的人满为患。
    大多百姓,皆凭栏而坐,言笑晏晏,扯声嘈杂的拉着家常。
    桥上顶端的灯火,整整齐齐的各列一排,只是那灯笼之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疑,竟缠绕着根根红线,喜气祥然。
    思涵微微一怔,默了片刻,才回神过来,随即按捺心神一番,继续往前随意行走。
    这座九曲桥,出水微高,桥上岔道极多,错综复杂,再加之人多嘈杂,着实辨别不了方向,待朝前行了半晌,回头过来,来路已是蜿蜒曲折,早已不知来路。
    如此看来,要从来路返回,已是不切实际,思涵眉头微微一蹙,抬眸朝前方远处的另外一条通往岸边的木道扫了一眼,便再度静下心来,继续往前。
    周遭,人流如云,纷繁嘈杂,来往之中,行人也摩肩接踵,繁复凌乱。
    走得久了,思涵兴致已是全无,眉头,也再度皱了起来,待得正要放弃,准备打算腾空飞身跃上岸边时,不料埋头思量之间,前方,竟站定了一双雪白的高靴。
    “长公主常日走路,都是不看路的?”温润醇厚的嗓音,幽远十足,却也卷了几许掩饰不住的复杂。
    思涵蓦地回神,抬眸一望,便见眼前之人,满身素袍风华。
    刹那,她瞳孔一缩,面色也骤然一变。
    蓝烨煜则似已然猜到了她的心思,敛神一笑,“微臣本是在旁边的那条岔道上,见长公主走路发呆,便从旁边的道上跃过来了。长公主放心,你与微臣,并非真正相遇,而是,微臣刻意跃来,做不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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