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是什么场景？她傻眼了。
    这就是黑道打架该有的场景吗？她有点不相信的小眼眨着眨着。
    草地上满满的血，墙壁也沾了许多血跡，和一堆沾满血、以及伤口的鲜血不断流出的人倒在地上，然而却没人注意到自己同伴，就怕一不留神，遭害的会是自己。
    这就是战争吗？
    这就是阿阳每天都该遇到的状况吗？
    林雨织乌住自己的嘴巴，忍着害怕的情绪，眼眶也像水龙头一样，不停的流出眼泪。
    她觉得她快不行了，从小看到一点血便会晕过去，这次为了郑翊阳，她忍住了。
    她看着她认识的霍廷皓和李星云，虽然没那些倒下的人受伤得严重，但还是有点擦伤，但也很拼命的在掩护郑翊阳，虽然话跟她说不多，但她还是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怎么办？我有点快撑不下去了。」李星云擦着有血的嘴角，背靠着霍廷皓。
    嘖！没想到这么难对付。
    「要撤退吗？」霍廷皓很喘的问着，他也受了不少伤，打架不是他的强项。
    「你觉得老大有可能吗？想保护雨织保护到气昏头了，他一定打算把周志鑫给解决掉才肯罢休。」他解决掉一个人才开口说话。
    「如何？要放弃跟我斗吗？我可以把你直接送去警局，吃牢饭呢！」郑翊阳嘴角上扬，虽然他受了不少伤，可是对他来说都小伤，不算什么。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快没力气跟他打了，可是…可是…他不想放弃，唯一能让雨织获得安全的生活，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身不由已了，只不断的喘气，发着抖，他快撑不住了。
    而周志鑫似乎也知道了，阴笑的从口袋中拿出了刀子，眼睛里闪出了兇光。
    郑翊阳讶异得说不出话来，他竟然藏了兇器，难怪他这么有把握。
    看来他看出他最不拿手就是力气战了，是吗？这才是他的结局吗？
    也对，黑道跟黑道互殴死是正常的，不是吗？他苦笑。
    只是他也没力气躲开了，不逃也死，逃了只会拖兄弟陪葬，那倒不如就让他死去吧！
    只能跌坐在地上，任由人割宰了，他闭上眼睛等待死神迎接，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不可能上天堂吧？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见她最后一面…
    李星云和霍廷皓看到了，但他们也没力气也受了不少伤，无法拯救郑翊阳，只能喊破喉咙。「老大，你快躲开——」
    在周志鑫的准备一刀挥下——
    在千钧一发下，出现一条人影闪过。
    郑翊阳吓得连忙睁开眼睛，然后一片血红在他眼前炸开来，血喷洒了他的脸、他的眼睛、跟一片染了红的上衣。
    他一点都不觉得疼，却有人压在他身上，他勉强起来看，却是——
    「雨织？」他吸了一口气。
    她在做什么？
    郑翊阳僵硬住了，他有点不敢相信他眼前的看到的情况。
    压在他身上的林雨织，被割开的身体，鲜血一直流出，想把她止血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看着自己的手，全片染红，却完全不是他的。
    他做了什么？他全身开始发抖，不可能！雨织怎么会？
    他脑袋一片空白，周围的黑暗仿佛要把他吞噬掉，然而，却有一隻温暖的手抚摸他的脸。
    他被拉回了现实，却低头看下那受伤的女孩。
    「你…不要紧吧？」林雨织轻笑，却虚弱的连声音都快消失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挡？」他握着她那快失温的手。
    「因为你是我朋友，就算你说我不是，我还是要当作你是。」她虚弱的回答。
    郑翊阳拼命的狂摇头，不是的…他怎么可能把她当朋友？她可是他一生想爱的女人阿！
    「抱歉…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说。」她喘了气，她知道她快不行了，所以她只能长话短说。
    「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三件事。」
    他轻轻点头。
    「一、 如果可以的话，脱离黑道吧！我不希望你那么快来找我…」泪水一瞬间滑落。
    「二、 你要变成好学生，像我一样，功课不好没关係，但不要到处惹事。」
    「三、 多疼疼羽空吧！你知道她为你委屈多少？如果是我早就宰了你了。」她苦笑。
    他望着她，身体微微颤抖，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他交代遗言？她想死？他有准许吗？
    他乾燥的眼球浮上水雾，这就是泪水吗？他吗？他多久没哭了？
    「别哭。」即使声音变得很沙哑了，却还是想跟他多说说话。
    「我才没哭。」他连忙擦掉眼球上的水雾。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
    「我、我、我…」她很努力张大口，说不出完整句子，她一直忍着身体的痛，胸口痛到让她连呼吸困难，但她一定一定要做到！
    「我喜…」在来不及的说出口，林雨织的意识已到达极限，原本抚摸着他脸的手，也顺落滑下。
    啪！
    郑翊阳难以置信的望着他怀里的人儿，不！不可能，她死了？！
    恐惧佈满他的脸孔，他大声大吼，「不可能——」
    李星云和霍廷皓吓傻了，他们第一次看到郑翊阳这么崩溃愤怒过。
    周志鑫心情好极了，虽然对于突然冒出来替他挡的林雨织感到意外，但他也成功的让郑翊阳崩溃了，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放心好了，郑翊阳，林雨织是不会孤单的，我马上把你送到另一个世界与她作伴。」他冷笑，准备挥动沾满血跡的那把刀。
    然而，原本该挥下的那把刀，不知何时，却被打掉了。
    刀子就这样『刚好』的掉进水沟被冲走。
    「你…」周志鑫吃痛了看他红肿的手，刚刚发生什么事？
    郑翊阳甩了一下伸缩棍，明明一手抱着林雨织，却还是可以用另一隻手反抗的。
    周志鑫愣了下。「你什么时候…」
    「我一直都把这个带在身上的，幸好用得到。」他冷哼。
    其实他才不会买这个东西，是流氓就该用空手，是林雨织在他生日时，硬塞给他的，却没想到这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接下来…」好看的脸庞沉阴了下来，好像用目光凌迟他。「我也该反击了吧？」
    突地，他把伸缩棍丢向给李星云，李星云慌张的接住。「老大，这是？」
    「他就交给你们了，我还有我应该，该做的事情要做。」他惨然一笑。「虽然我很想杀死他，但是你们先帮我好好教训吧！之后我会处理的。」
    「知道了。」他们其实也很愤怒，虽然林雨织很少跟他们交谈，但他还是感觉得出来，林雨织是喜欢老大的。
    以为老大会愤怒失去理智杀了他，但他没有，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拯救林雨织。
    郑翊阳听到星云的回答，默默点头，便把全身都是被鲜血染红的林雨织抱起，往医院路上狂奔。
    虽然他很想立刻宰了周志鑫，但他的心爱女孩性命要紧，他很担心的看她一眼，如果不是因为血，他还以为她睡着了。
    他咬着牙，希望不要出事阿！
    「叫医生！叫医生给我出来阿！」他咆哮着，听到声音的几个护士与医生，看情况危急，连忙推了一张病床出来。
    郑翊阳赶紧将林雨织放到病床上，「拜託，一定要救救她。」林雨织迅速的被推进手术室。
    郑翊阳只能在外面等着，等待着、祈祷着，他祈求着林雨织平安无事。
    「这是怎么回事？」郑羽空听到消息马上从家里跑过来了，连喘的时间都没有。
    郑翊阳一五一十的说明，只见郑羽空很愤怒的打他一巴掌。
    这是郑翊阳第二次被女生打，本来想说什么，但见到郑羽空眼神里有愤怒、悲伤、绝望、以及那水汪汪的眼睛流出来的泪水，便打消念头。
    他被打是应该的，连他都想痛打自己。
    「错的是我，是我不该把你推给雨织，原本你们应该没有关係的，是我——是我想利用雨织，想把你改造成一个正常人，我希望你不要一直闯祸，让我有了多少麻烦，却没想到让雨织受到这么严重的伤。」郑羽空痛哭失声。
    郑翊阳不知道怎么安慰妹妹，只能咬着牙撑着，他不容许自己被心里的不安给吞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过了十几个小时，手术室的灯却还没熄掉，他好不安、好不安。
    然而两人却都没有互动，也没有说话，似乎快被这阴森的空气给吞噬掉。
    此时，手术灯终于熄掉，医生终于走出来，拿下口罩。「翊阳、羽空。」
    郑羽空走上前，「林叔叔，雨织怎么样了？」她知道医生是林雨织的叔叔。
    林医生看着红了眼眶的郑羽空，以及脸色很不安郑翊阳。
    「我很抱歉，雨织的伤口太深，又失血过多，我们虽然有紧急输血，但结果还是无法…」他摇摇头。
    郑羽空掩面痛哭，「怎么会这样？」
    不！不可能！他拼命摇头，他从三年前拼命守护的雨织，就因为这样消失了？
    为什么？他强迫自己冷静，压制着自己的颤抖，果然阿！他还是保护不了自己重要的事物吗？
    那他从头到尾学的武术到底算什么？
    「都是你！」郑羽空咬着唇，即使流血了也不在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雨织？」她愤怒的气打自己哥哥的胸口。
    「你如果不踏入黑道的话，雨织怎会死在对方的刀下？」她大声怒吼着。
    「我知道。」他轻声回答，如果他知道雨织接近他是这种下场，他一定死不让她跟他扯上一丝关係。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希望死的人是你，而不是雨织，原本我想把雨织配给你，但是你根本不配！」郑羽空怒瞪着自己的哥哥，把所有心中的恨意、怒意、怨意，全发洩在郑翊阳的身上。
    「抱歉。」这是他的错，他接受。
    「道歉有什么用？你能让雨织復活吗？」她用讽刺的语气问。
    他沉默，是阿！他能吗？他道歉能让林雨织復活吗？他妹妹现在这么咄咄逼人，也是他的错，这就说明羽空不是再利用她，而是真的把她当朋友，否则怎么会情绪这么激动？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她冷冷的凝视着他。
    郑翊阳看了妹妹为了自己朋友的死而恨他，她那眼神就跟林雨织阻止他去尬架一样的眼神，他畏惧那眼神，只想赶快逃开。
    「抱歉。」说完便转身往外面衝，也不顾衣服全身染了红血，她的血液…
    后来的后来，林家父母知道自己女儿死讯，便崩溃大哭，但奇的是却没找他算帐，好歹痛打他一顿他也觉得正常，心想可能被父母挡下了吧！
    林雨织的告别式，他没去，他没脸见她，她是他害死的，他是杀人兇手。
    自从知道她的死讯后，郑翊阳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爷爷劝他别想太多，李星云和霍廷皓找他，他却不见，因为他可不会这么原谅自己！
    然而郑翊阳在关在自己房间里，突然想通了，出来外面享受新鲜空气，把自己弄清乾净之后，并出门找上他的大哥——郑俊昊
    刚开始郑俊昊很讶异他的弟弟会来公司找他，他目前在公司学习，想找他不难。
    这位弟弟永远比妹妹还要难搞，但是他似乎想通了，翊阳找他商量事情，如果同意的话，他便会开始认真过生活，不让父母担心的乖孩子。
    刚开始郑俊昊半信半疑，但他感觉出来，弟弟很认真，他答应下来，便希望跟父母重修旧好。
    在郑俊昊把弟弟的事情处理好后，郑翊阳便把自己的混帮解散，除了几个愿意跟他的都没有连络了，之后拜託自己父母请家教，他要把没学好的补回来！
    这让父母感到讶异，却又很欣慰，又不禁想，是林雨织使他改邪归正吗？
    在国中毕业后，郑羽空选择去日本唸书，她一年没跟郑翊阳说话，郑翊阳也不勉强，然而他和季亚润、李星云、霍廷皓考上同一所私立贵族高中。
    全部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郑翊阳也改变太多了，但也很欣慰，只可惜…
    虽然无法原谅自己害死自己心爱的女人，但他还是没忘记周志鑫的所作所为。
    当初拜託郑俊昊之前，他自己有先调查周志鑫是什么来歷。
    是一家小企业公司，他却是独子，靠着有权有钱在压人，背着好几条的人命，连林雨织也算进去。
    然而却被愤怒的郑翊阳，拜託郑俊昊毁了那一家小公司，导致周志鑫家破人亡，然而他也没钱好好嚣张，成了喊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之后因为借了地下钱庄的钱，因还不出来，而遭乱刀砍死。
    问他怎么不蒐集证据让他吃牢饭？
    不！林雨织生前死这么惨，请他吃牢饭不会太轻松了吗？至少他要帮林雨织讨回公道，可是为什么没有一股快感？
    他很想捨弃自己的生命去找林雨织，但！不行，他不想辜负林雨织生前的愿望。
    愿望他渐渐做到了，可是做完了呢？他还有什么动力吗？
    这是他第一次懊悔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他希望这是梦，但可惜，现实过得每一天，都在提醒他，那是现实、是曾发生过的悲剧！
    他说了一万次对不起，也无法传达给她了——
    他知道，雨织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了，他与她缘分已经尽了…
    只是谁还能告诉他，他还可以在爱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