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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岁岁年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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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绩夏打完电话回来:“同志们,我要出国一趟了。”
    梁生浅笑,半开玩笑道:“怎么?国内的妞已经泡厌了?要开始猎艳金发大波妹了?”
    “……兄弟,信任呢兄弟。”许绩夏给方晚和温华敬了一杯酒,“祝温董生日快乐!要跟嫂子好好的!长长久久!”
    温华淡笑着应下,方晚只是浅浅地喝了一口女仆新送来的果汁,问:“那你去国外干什么?”
    说到这个,许绩夏就叹气:“去参加一位好朋友的葬礼,听说他钓鱼的时候死了。”
    方晚一脸疑惑,想想了自己去年有一段时间沉迷钓鱼,在铜雀台还天天跟温华炫耀自己每天的收获,恨不得不管对方问什么都回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钓了一条十五斤的鱼?”
    “钓鱼还能把自己钓死?就算是摔河里,浅处的河总不至于淹死他吧。”方晚说。
    许绩夏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不不,嫂子,准确的来说他们是去海钓。那几个找死的家伙开着船到海上去钓马林鱼,然后被马林鱼上颌骨凸起的枪头给刺穿心脏了,听说身体都跟甲板钉在一起了。”
    虽然没有见过马林鱼,但光是想想能够跳上来把人的心脏戳穿钉在甲板上的场面,就足够方晚打寒颤了。
    温华握着酒杯,拇指在杯沿缓缓抚摸,沉声解释:“马林鱼这种东西操作难度性极大,蹦上船的时候会随机带走一名船员,我只能说敢去钓它的人都是勇士。”
    “哥,你不也钓过一次吗?还成功了来着。”
    “对啊,但我那位白人朋友就死了啊,所以我再也没去钓过。”
    方晚双手抱臂:“…咦惹…你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惊悚故事……”
    后续又来了几个人,包括方晚在上半场宴会里看到的熟人,比如戴氏兄妹——戴玉辉和戴玉莹。
    这次的戴玉莹很老实,面对方晚乖了很多。
    平层内屋组了麻将局,女人们利落地上桌,男人们坐在身后的沙发上看。
    方晚时不时看向梁生,他一脸懒洋洋的模样,大部分时候都笑的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安静地待在人群里,偶尔会说上几句话。
    至于梁知枝,没有来,一直都没有来。
    打了两圈,方晚打的正上头,年轻的姑娘不似那些夫人太太,碍于她身后男人的关系会给她“主动让行”,大多都是马力全开,这一点方晚很喜欢。
    输赢胜败是人生常事,这点钱财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主要还得是尽兴。
    屋外皓月千里,麻将在桌内洗牌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温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许绩夏他们聊着,目光沉沉,看着方晚的笑颜如花,牌桌上时不时传来几句激烈的声音。
    “女人打牌也跟打仗一样呢。”许绩夏揉了揉耳朵,又笑嘻嘻地向温华说,“哥,我带了一盒古巴雪茄来,我们一起尝尝?”
    温华想了想,说:“我得问一下你嫂子。”
    许绩夏一怔,挠挠头:“……抱歉,忘记嫂子不喜欢你抽烟了……”
    妻管严!这绝对是个妻管严!
    温华无所谓地笑,起身走到方晚身边,手掌按在她的椅肩上,俯下身,轻声问:“许绩夏说给我带了一盒雪茄,今天是我生日,我可以尝尝吗?”
    肖元意出牌:“六条!”
    “杠!”方晚干脆利落地喊。
    “哇!嫂子,一来就给我这样?你是诚心让我今晚睡天江桥下面吧?”
    “哪能啊,你想想你上把赢了我多少,我觉得我才是应该睡天江桥底下的那个人。”方晚从后面摸牌,眼睛看都不看旁边的温华一眼,随手指着落地窗外示意让他们出去抽,然后又专心排列麻将。
    又呆了一会儿像个孔雀开屏似的温华怎么都得不到方晚的关注,最后一言不发地带着许绩夏他们出去了。
    李元亦也跟着出去了。肖元意偏头看了一眼,几个大男人都站在坡上,夜风轻盈,银纱流水,烟雾被卷弄成妩媚的形态,慵懒地游荡在月色的花园内。
    肖元意转过头来,余光之间瞥见方晚也时不时地看向外面,那是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想起在铜雀台两个人正式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方晚毫无生气,对陌生的一切都充满了仿佛野生动物的敏感和警戒。
    瘸着一条腿,被迫接受他人的帮助,提到温华的名字,她浑身上下都竖起刺来,用平和温柔的言语断绝他人的洗脑。
    所有人都觉得方晚会爱上温华,就像他从前的那些情人一样,也许会有短暂地反抗,但最终还是会沦陷在虚构的温柔乡里,面对一个相对完美的男人,从容貌到家世都无可挑剔,仿佛“相爱”是理所当然的事。
    “表嫂,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肖元意笑眯眯地看向她。
    方晚抬眼看她,语气淡淡的:“你还是不要这么喊我了,毕竟我跟温华还没结婚。”
    “啊……不过那也是早晚的事吧。”
    说来奇怪,他们似乎都坚信温华一定会娶她。
    一定,在释义之一便是:必然,确实无疑。
    而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是没有系统规划且不一定的。
    人事,以及爱情。
    “你……现在觉得温华怎么样?”
    周围的女人露出怪异的目光,这两人的话藏着她们无法窥见的隐情,似乎能感知到一些什么,却又在头颅埋入潭水之内发现内部深达千尺,幽幽暗暗,无法触及。
    “嗯……温华嘛……”方晚沉吟片刻,打出一张牌,“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肖元意闻言激动地用手肘撞她:“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当一个女人觉得男人可爱的时候,那她就完蛋了。”
    方晚微微歪头,似有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爱上他了啊!”肖元意笑得眼睛都眯成月牙了。
    方晚一愣,随即掩唇大笑,那声声响亮又清脆的笑声吓了旁边的人一跳,就连肖元意也呆住了。
    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说真的,这真是太好笑了。方晚缓了口气,手指抹去掩盖眼角那嘲讽的泪水,朝肖元意挑眉:“我早就爱上他了。”
    ……
    夜间多风,平层旁有一片竹林。
    方晚一个人在竹林间的石板小路上走着。
    周围静悄悄的,朦胧的月色将一片竹色都笼罩起来,银光点拨,随着风声悠扬起舞而洒落清影。
    仿古式小石灯透出淡黄色的光来,为这清冷宁静的小道上增添仿佛照明生路的萤萤之辉。
    落在石板路间枯黄的竹叶被方晚不经意间踩碎,那干枯单薄的片身就是如此不堪一击。
    它们已经没有了生命,化作春泥更护花是它们仅存的价值,在死后也仍然要被榨取。
    方晚漫无目的地走着,在这静寂无声,幽暗昏沉的小道内,她一个人竟也不觉得害怕,只是想在这样的环境里放空心绪,寻找一个人的安宁之所。
    今日太过吵闹,已经“安静”了太多年的她有一些不习惯那样的“喧哗”,于是在又打了几把后,她让一直在观战的一位千金来接位试着打一下,自己则从后门绕过温华出去透透气。
    方晚双手交握,指尖触碰到一片陌生的金属触感,她抬起右手,目光停留在那枚银色的戒指上,雕刻的小玫瑰微微垂下高傲的头颅,在小王子离开后,她已无法再支撑自己虚伪的骄傲。
    脑海里浮现肖元意在牌桌上跟她说的话:“小王子离开了敏感傲娇的玫瑰,见过了最具权力的国王、温柔体贴的狐狸、装有千千万万朵玫瑰的花园……可他最后还是发现自己爱着玫瑰,就像表哥……又或许像其他人……兜兜转转,还是选择了最开始爱上的人。”
    她说的意味深长,目光再一次放在巨大落地窗外的男人群里,眼眸幽深,被月光浸润成一片柔和的光泽。
    方晚当时听得心神一震。
    风声渐渐加大,方晚突然觉得有些冷了,在这个即将进入炙热炎夏的夜里,那样的寒冷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头顶,浑身发毛。
    男人的身体毫无预兆地从后靠近,轻轻抱住了她。
    炙热而略显急促的熟悉气息游吐在她的脖颈间,那跳动的心脏如此震撼,仿佛离了水的鱼儿在乱蹦,环绕她的手臂逐渐缩紧,指尖在她的手臂上来回抚摸,反复确认这不是一场梦境。
    “你怎么跑这来了?”温华将她掰过身来,剑眉微微皱起一个小弧度,在夜里显得更深邃幽暗的眸子显露出担忧,“我到处没找到你,肖元意说你从后门出去了,我还以为……!”
    尖啸声从空中腾升,巨大的烟火炸裂开来,将温华的话淹没在凤箫声动之中。
    斑斓绚丽的颜色燃烧了天际的黑暗帷幕,仿佛从朝至暮,从春入秋,一尾鱼龙游,星河花坠。
    方晚就这么抬眼看着温华,那双薄唇一张一合的,她什么也听不到,只是在他的双眼之间看尽灯火阑珊。
    潮水般的情绪在她的大脑间滚来滚去,连绵不绝为温华恭贺的烟火烧透了天际,最后只淹没在了他们相互纠缠的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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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is:
    “人事,爱情,永远是没系统的,没一定的。”——老舍《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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