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Side: D Her Name
她的名字叫妲利亚。
没错,她的名字就是取自于自己手中的这朵花,虽然她不讨厌大丽花,但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正确地来说,是她配不上。
她实在不知道那个人当初为何要给她起这样一个名字。
大丽花的花语大致都是些富丽堂皇的词汇,与她悽惨的命运相差甚远,用这样一个名字难道不讽刺吗?
所以她一般简称自己为妲利,至少可爱又平易近人些。
妲利亚是她唯一的名字,却不是她起初就有的名字。她有过一段无名的过去,一个怪物的过去。
她就是怪物。
怪物没有父母,无依无靠,只能依靠本能在社会幽暗的角落里苟且偷生。
她依稀还记得那些漆黑骯脏的日子。那时,她的世界不曾有过光芒,不曾有过色彩,有的只是难以理解的人性、痛苦、和飢饿。
其中,令年幼的怪物最无法忍受的便是飢饿。
正常的孤儿或许还可以靠偷拐抢骗来换点吃的,但是小怪物不是人,所以只能吃他们剩下的碎屑。
也不是那些孤儿欺负排挤她,只是她太过非人了。
记忆中,怪物的皮肤一直都是鲜血淋漓的样子。
虽然不是开放性的伤口,但顏色随着时间日日堆叠,看上去也是令人触目惊心。
由于这幅外表实在太过骇人,所以没有人敢接近她。
也许有人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对她施暴,不过这些伤不是自然產生的。
怪物有一项与生俱来的能力——灵魂探查。
她能通过肢体接触来窥视他人的思想与记忆,可是仅仅「窥视」一词还不足形容它的威力。
不单单只是读取,怪物的能力是侵入接触之人的所有。
只需轻轻一碰。过去的经歷、人格本质、甚至是灵魂的核心,一切都是垂手可得。
听起来很强、很方便吧?但这是有代价的,而妲利为此恨透了自己的天赋。
表面看来,怪物的能力是侵犯别人的灵魂,但其实她才是那个被侵蚀的人。
每当怪物使用能力,她的肉体便会被受伤,接触的情感越是黑暗扭曲,伤得便越重。
更恐怖的是,怪物无法控制这项能力,所以她只能不断的受伤。
年幼无知的怪物不懂为什么生命要如此折磨自己。
一开始她会痛苦、会大哭、会憎恨杂乱无章的一切情感,渐渐地她心死了,不再挣扎,不再跳动。
曾几何时,连声音也枯竭了,她不再期待未来。
最终,没有希望的怪物也只剩下名为身躯的空壳。
为了保护仅剩的自己,她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行尸走肉,逆来顺受,直到遇见那个人为止。
姑且称呼那个人为老师吧!妲利至今仍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分,只能从外表判断老师是一位长者。
老师出现的那一天,她的世界改变了。
儿时,怪物的能力一直都处于在暴走状态,老师却称这是天赋异稟,要她一起走。
那日的光景,怪物永志不忘。
因为长期饥饿,在漆黑的角落里缩着的怪物双眼昏花,但悄悄的,一双手缓缓进入她的视线。
她清楚地记得那双满布皱纹的手,以及面对选择的五味杂陈与犹豫不安。
这分邀约、这双手又成装了些什么痛不欲生的秘密?若是牵起这双手,她又要经歷什么样的侵蚀?
虽然害怕,但怪物觉得这双手十分温柔,温柔到让她重新做起名为希望的梦。
她希望有香喷喷的浓汤和松软的麵包,她希望不再飢饿,她希望不再孤单寂寞。
期盼着,期盼着,哪知回过神时她已经默默将手伸了出去。
那双手抓住自己。怪物咬紧了牙根准备承受,可是接触的瞬间没有洩漏任何记忆。
没有,没有让她作呕的七情六慾,没有令她痛不欲生的伤痕,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感觉不到吧?」老师对怪物笑着,说:「来,我来教你控制自己的能力。」
那天,怪物人生的齿轮因为老师而开始转动。
终于,她盼到了一条离开地狱的路,即使这条路万分艰难。
就这样,怪物跟着老师走了。
一路上老师向她阐述有关能力的事情。
「念,是人体生命的能量,每个人能练成的能力都不同。能力总有分攻击和防守,你的能力会无差别攻击,只是我能够用绝来防守。」
怪物听着老师的话,但她不是很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控制念必须长期修行,你的能力是从什么时候觉醒的?」
「不知道……」
「它反噬的很厉害,知道触发条件吗?」
「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一直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
老师看着一无所知的怪物,伤脑筋的说:「得先给你取个名字,不然不方便。你想叫什么?喜欢什么?」
怪物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需要名字的一天,更别说喜欢、兴趣什么的了。
她接触过许多人的记忆,但属于自己的一个都没有,她什么也不知道。
「不如叫妲利亚如何?意指内在的强大和女性的优美。」
也许是凑巧,他们经过的路上有一片大丽花海,老师便随便以这花替她命名。
怪物没有拒绝的理由。
比起名字,此时的她更加在乎方才梦里的浓汤跟麵包。
叫这个名字,跟着老师是不是就有晚餐可以吃了?所以她同意了。
现在想起来老师可真是随便给自己取了个衬不上的名字,她哪来的强大和优美啊?
即使随便,老师还是妲利的恩人,因为老师给了她相对正常的生活。
除了衣食不缺,老师还给了她知识。
曾经是个怪物的妲利在生活方面是完全失能的,所以老师让她从头学起。
因此,妲利承担起所有的家事,打扫、洗衣、煮饭她都必须做。这些之外,妲利还学习了念的基本知识,只是老师不允许她进行念的实践训练。
「从今天开始,你要读书。每天一本人文史地、一本自然科学、另外三本小说,一共五本。隔天要交心得报告,也会有测验,不得有误。」
妲利听从,可是她不懂老师的用意。
「妲利,在学习念之前,你必须先做一个能分辨是非的正常人。你的价值观非常混乱,因为你过度依靠从别人大脑吸收来的资讯。我要你从我挑选的书中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于是妲利开始了日夜读书的生活。
她不喜欢读书,但她不得不承认老师的用心良苦,那些书都是老师精心挑选的,尤其是小说的部分。
刚开始妲利看得都是简单的儿童故事,这是为了让她认识世界的善,慢慢地那些故事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写实。
藉着书本,妲利才真正开始了解人,但这不代表她理解人。
相反的,她更加厌恶人的各种情感。
模糊、黏稠、并且不理性。
其中她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关于亲情、友情、爱情的故事。或许她是忌妒那些拥有幸福的人,又或许她是不相信人的情感能够如此纯粹,反正妲利厌恶这类型的作品。
在她眼里,那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老师对妲利非常严格,按照妲利心里所想而写的感想都被退回来了。
老师说她的同理心不足。
「妲利,人都是复杂的,没有谁是完全的善或恶,但感情是真实的,你要试着去体会。」
妲利不以为然的答应老师。其实她寧可多读几本教科书,至少那能保证她未来有饭吃。
几年后,老师终于让妲利开始进行念的训练。
那段日子,她必须完成每日的读书进度、体能锻鍊、四大行的修行,除此之外她还要出门採购。
出门时,妲利必须强制关闭自己的能力,在绝的状态下与人接触。
可惜她一点天分也没有,所以城里多了一个都市传说——染血的谜样少女。
随着她的名号渐渐传开,这就成了血色大丽花的由来。
妲利当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学不会念也就罢了,她还被当成鬼或是妖怪的存在,这跟过去被叫怪物有什么差别?不过是
徒增她的劣等感。
终于,在第一千零一次失败时,妲利带着血跡斑斑的外表对老师发火了。
轰的一声,她将自己的挫折全摔在门上,咆哮道:「我放弃!什么缠啊、绝啊的,我再也不学了!」
「妲利,学不会绝,你就无法独立生活。」
「生活?我为什么要活着?」妲利一声嗤笑,她粗鲁的用手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她不屑自己的眼泪,但她更不屑自己。
她每天、每天都努力的去完成所有的课程,再苦都没抱怨。
为什么她毫无长进?为什么老天造她时给了能力,却不给她控制念的天赋?
还要读那一大堆书,什么善恶、道理、世界都是一派胡言!
情啊、爱啊、全部都与她无关!无聊至极!
凭什么她要这么痛苦?凭什么要她这么痛苦的活着!
声泪俱下,她再也不想承受了。
看着崩溃的妲利,老师非但没有阻止她发脾气,反而笑着觉得她可爱。
「活着当然是为了要让你得到幸福啊。」
「老师,开玩笑的吧?很难笑。」
老师看着铁齿的妲利呵呵一笑,说:「妲利,你还年轻,不相信命运吗?」
「什么狗屁命运?我的命运就是悲惨的一生!」
「哈哈!命运可是个贼喔,说不定哪天就会趁着夜幕悄悄地来拜访你。」
「我不相信!」
「那么,来证明吧!觉得痛苦,不知道为何而活吗?暂且将一切怪罪于自己还没遇见的命运吧!」
「什么?」
「你不会讨厌那个人的,因为年轻人的贺尔蒙一向都很强悍。」老师拿妲利打趣,道:「为了证明我是错的,你现在就暂时忍耐吧。」
那时的妲利觉得老师简直就是个老疯癲,但那些话让她坚持下来了。
她拚尽全力训练自己的专注力,终于在几个月之后掌握了绝的技巧。
虽然她用绝的样子总像憋着一口气般彆扭,能维持的时间也不长,但她做到了!
她学得不好,老师给的其他课题也完成得马马虎虎,不过她终于能够正常的接触人了。
很快的,妲利身上累积的伤癒合了。
血腥的痕跡退去,换来了雪白的肌肤,粉嫩的脸颊,与自然的脸孔。
为了庆祝,妲利要求老师替她剪了一个低调的发型。
当黑色的长瀏海贴上双颊时,妲利很满意,因为她终于看见属于自己的模样了。
命运什么的,她早已不在乎,就当作是老师为了鼓励自己才捏造的谎言好了。
然而她太天真了。
妲利小看了老师,也小看了命运。
就在两天前,她遇见了命运。
若不是亲身体会,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妲利读过各式各样的灵魂,却唯独没感受过自己的灵魂,她小时候甚至认为自己是没有灵魂的。可是,她的灵魂那天确实被唤醒了,就在见到酷拉皮卡的那一秒。
令人屏息的美丽。
那双火红的眼睛究竟藏匿了多少苦楚?
愤怒、悲伤、决心。
他珍视的羈绊、他迫切的希翼、他憎恨的恶魔。
他的为了达到目的而扼杀自我,义无反顾的投身于业火之中,甚至不愿承认心底的徬徨。
酷拉皮卡的一切令妲利动容。
如果要比惨,她跟酷拉皮卡可能不分轩輊。
她知道,因为他将她伤得很深,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痛,椎心刺骨。
与妲利阴暗的过去不同,酷拉皮卡明明是那般闪耀的存在,却为了復仇而折断自己的双翼,叫人如何忍心放任他沉溺于其中?
所以妲利把不省人事的酷拉皮卡带回来了,但她又能怎样呢?
不知所措。
老师永远都是对的,书里说的傻事都是真的。
默认失败,妲利将摆放在桌上的大丽花拿在手上,轻声对花朵呢喃:「要是我的人生能像花一样单纯就好了。」
花,一定会有绽放的那天。
花谢了,花还会再开,不像她一直在泥泞里打滚,老是做些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
捡他回来干嘛啊?简直就是个笨蛋。
粉红色的花朵灿烂的彷彿在对妲利笑,那份柔和安慰她,她却只能苦笑回应。
「去责怪命运吧,妲利。」老师的嘱咐在脑海中回响。
妲利从玻璃花瓶的倒影中看见金发少年正站在自己背后,于是她回头。
「啊,你洗好了呀?」
「啊……让你久等了,谢谢你。」
酷拉皮卡的回答有些迟疑,但妲利不介意。
「你喜欢大丽花吗?」
妲利无奈的笑了笑。
「只是不讨厌而已,毕竟名字出自于它嘛。」
真是的……所有能问的问题中,他偏偏就要问这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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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久等了(如果有人等的话啦!)
我把英文版的进度拉一致了,接下来中文的会正常周(?)更。
唉,说来也搞笑,这么多年没写文,一下回头写还要翻字典。
改写英文版也是一时兴起,主要原因是觉得bg配对在中文圈没市场。既然写了还是希望有人看,所以才多写一篇英文的。结果英文改来改去完成度变得比母语版本还高,我简直可以去撞豆腐了。
如果有正在学英文的,我很建议去看看英文版本喔(被打飞)。来来来,传送门:<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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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保证没错字,但遣字都是很标准的美式英语,算是不错的娱乐教材。毕竟我也是半靠英文吃饭(?)的,应该还有一定的水准。应该啦。
唉,我刚刚才改写好橄欖石(peridot)那一章,我好忧愁啊。
好想把酷拉皮卡揍两拳叫他老兄醒醒。
enoughofmynonsense!大丽花这章开始回到原点,从妲利的角度开始解谜了。
还请大家陪伴不才的本人直到最后。
han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