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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佛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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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书朗看着孩子圆圆的小鹿眼,轻轻的笑了。
    一笑,便被人黏住了。
    小孩儿贴近他,抬起手臂,用短短的胖乎乎的手指握住了游书朗的拇指……
    病房外,施力华靠在走廊深处的转角打着电话。
    “你吩咐的我都做完了,让吴玉萍联系了游书朗。你觉得游书朗会收养添添?他疯了吗?那孩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电话中低沉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你不了解他。”
    施力华哼的一声:“那是一个孩子呀,又不是小猫小狗。你如果猜错了呢?添添送福利院呗?医生说吴玉平可没有几天好活了。”
    “如果游书朗没有收养添添,那我来养。”电话里的声音懒洋洋的,却透着正经。
    “你养?”施力华大惊,“不是,我怎么感觉不认识你了?”
    “那是我们一起救下的孩子,一定会开开心心的长大的,会有人告诉他,这世界其实还不赖。”
    第86章 指尖血
    游书朗收养了添添,与吴玉萍定的是,等她过世后便办理收养手续。
    收养添添,游书朗考虑了三天。
    苦难的经历,一次次降低了他对生活的预期与欲望,他很少会生出将什么东西或人据为己有的想法,上一次让他有这种想法的,还是樊霄。
    收养添添是游书朗的提议,袖口中,他的指尖相互摩擦,有些忐忑,更多的是期盼。
    女人感恩戴德,游书朗却摇头。
    “其实我有私心,我也是孤儿,这世界太寂寞了,我希望添添能与我做个伴儿。”
    学历证书,工作证明,存款单,一一摆在了女人面前。
    “还有一件事情很重要,吴女士,你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游书朗耐心的解释:“我是txl,如果你觉得我的性向会对添添的成长造成不良影响,你可以拒绝我。”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一双病眼中透出几分参透世事的豁达:“我倒是找了个男的,最后又怎么样?有些东西在生死面前,就都看开了。”
    从医院出来,对面小区正上方的天幕中,烟花已经灿烂。一声声的炸响里,人们除旧迎新,期盼着美好的未来。
    游书朗回头看向那个透光的窗口,女人瘦弱的身影站在那里,被烟花映得乍明乍暗。
    她是在目送自己,还是在看生命中最后一场灿烂?游书朗不愿猜测,拉开步子,步入深寒的夜。
    过年期间不好叫车,他顺着路向前走,看了一眼手机地图,距离最近的地铁站步行需要二十分钟。
    路边的商店基本都已歇业,只有零星几家杂货铺的牌匾还亮着。
    游书朗打算买包烟,走近才发现,两间牌匾明亮的铺子之间还夹了一个小小的饺子馆。
    饺子馆还在营业,门面没有换成玻璃明档,牌匾也不是灯箱式的,因而在远处看得并不明显。
    买了烟,游书朗抽出一支点燃,咬在齿间,又戴上了手套。
    走了三五步,又退了回来。大过年的,总要吃点饺子。他劝自己。
    饺子铺还真有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最靠里的一张条木桌子旁,正往嘴里塞饺子。
    听到门口有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大嗓门的向后厨叫人。
    “白婷,有客人。”
    白婷?游书朗一怔。
    后厨的门帘被挑开,一个扎着围裙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她弯眉笑眼的招呼人,在看到游书朗时,眼中只剩下了震惊。
    “游哥?”
    游书朗脱了手套,摘烟。
    “白婷,你的电话一直不通,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摆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白婷坐在游书朗的对面,为他掰开了一双一次性筷子。
    筷子质量一般,竖着木茬,换了一双,还是如此。
    “这个就可以。”游书朗接过筷子,却未动饺子,“你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能和我说说吗?”
    五十多岁的男人已经吃完饺子,在桌上留了八块钱,白婷将钱一点一点捋进系在腰间的钱包,垂着头说道:“我就算……从良了吧。”
    她语有歉意:“抱歉啊,都没和你说一声,我就是想……与之前的一切切断关系。”
    “你担心了吧?”白婷素淡的面容,比曾经看着小了几岁,像做了错事的女孩儿,露出即将被责难的忐忑,“我应该和你说一声的。”
    “可以理解。”游书朗笑得十分温和,“换我也会这么做的。”
    他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扬眉赞许:“味道不错,你包的?”
    从前的白婷,眼中总有悲凉和世故,如今却微微红了脸,得了天大的褒奖一样,轻轻“嗯”了一声。
    游书朗接连吃了几个饺子才放下筷子:“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他微微探身,像哥哥对待妹妹那样,在白婷头上拍了拍,玩笑道,“这位玩家,请重新开启你的人生。”
    女人红了眼,话里带着鼻音:“谢谢你游哥,要是有机会的话,请你也帮我谢谢樊先生。”
    游书朗正在撕筷子上的木屑,闻言手指一僵:“……谢谁?”
    女孩不明就里:“樊霄,樊先生是叫樊霄吧?”
    指尖一痛,木屑扎进了肉里。
    “大半年前,我在夜总会不想接那些脏活,被那里的一个小头头威胁,他查过我,知道我家里的事情。他扬言要给我家里打电话,见我还是不同意,就没再为难我。我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可没过几天,我爸和我弟就找来了。”
    “他们以前被拘留过,这次怕我报警,只远远的跟着,并没有骚扰我。我上班的时候,他们一个前门,一个后门的守着,我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女人立目,恨得牙痒:“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蒙汗药,打算一有机会就迷晕我,然后以带女儿看病为由,把我弄回老家。”
    “后来你是怎么脱困的?”游书朗犹豫了一下又问,“这事怎么跟樊霄扯上了关系?”
    即便是回忆,女人此时也面色苍白:“我实在没有办法,能求助的只有你,可是你的电话打不通,最后我只能打给白三秒,他当时和我打得火热,酒后还说过要娶我的话。”
    游书朗记起那段时间自己刚刚加入项目组,为了调整心态,同时也是为了躲樊霄,他的手机几乎一直关机。
    提起白三秒,女人嗤笑:“他不但不帮,还冷嘲热讽,说我赚了这么多钱,回山沟里够盖一栋别墅了。”
    “当时我压下心中的气,问他怎么才能联系到你,他阴阳怪气的说,找你可以联系樊先生。”
    指节僵硬的回握,木屑刺得更深,游书朗的指尖氤出了一颗鲜红的血珠:“是你主动联系的樊霄?”
    白婷点点头:“我想通过他找你,可他说你在搞什么研究,特别忙,这事儿不用惊动你,他能解决。”
    “樊先生出手,我爸和我弟弟三天后就离开了。怕他们万一再找回来,樊先生让我在外面躲躲,我这一躲,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就不想再回去了,这饺子馆是我用所有积蓄盘下的,现在我每天过得都挺踏实的……”
    游书朗有些恍惚,女人后面的话,他听了,也没嚼出意思。
    几乎是截断了女人的话,游书朗问:“樊霄在帮你?他做了什么?”
    见男人面有异色,白婷不敢怠慢,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弟弟爱赌,樊先生从我这里知道后,装作不小心,在他面前掉了几枚地下赌场的大额码币。我弟弟捡了觉得自己命好,拿着筹码想方设法地找上门去赌,最后输红了眼,将身上能输出去的东西全都输出去了,还借了不少高利贷。”
    “樊先生说他最后被打了一顿,小拇指按在菜刀下哭着给我爸打电话,让我爸出钱赎他。”白婷哼了一声,“当时我被樊先生安排躲了出去,我爸找不到我,自然只能倾家荡产地救了他的宝贝儿子。”
    一滴血从指尖滑落,游书朗声音淡淡的:“像是樊霄的做派。”
    怎么出的饺子馆,怎么与白婷作别,怎么走到的地铁站,游书朗全无印象。
    他的手套握在手里,冷风一抽,扎着木屑的指尖隐隐的疼。
    而他的耳边只有女人最后的话:“我要谢他,可他说是在帮菩萨做事,要谢便谢菩萨,不用谢他。”
    樊霄最后一句与自己说的是什么来着?
    “菩萨,你自由了。”
    第87章 随叫随到
    幼儿园周边绿柳低垂,清风一荡,丝绦似的,袅袅依依。
    游书朗将添添送到幼儿园,看着强壮了一些的小男孩随着老师进门,又从门内伸出一个脑袋,高声喊了“叔叔再见”,才算完成了入园的所有程序,高高兴兴地开始了一天的新生活。
    游书朗在园外不敢多留,曾经被接送孩子的妈妈或奶奶围着闲聊的记忆尤为深刻,他只如实答了“未婚”,便凭空多了三五个相亲对象。
    沿路皆是垂柳,绿涛轻拍两肩,十分大方的留下了它馈赠的专属礼物——柳絮。
    游书朗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薄开衫,衬得粘在身上的白絮更加明显。
    他边走边摘,信步进了一家附近的药店。家中的常备药过期了两盒,有添添在,游书朗总是第一时间更换。
    报了药名,等售货员取药的期间,游书朗职业病上身,走到货架前,查看起药品。
    金银花饮已经上市,市场反响不错,一季度的财报已经送到了黄启民的案头,看他这几天的高兴劲儿,回报应该可观。
    樊氏大厦倾倒,自然也波及到了品风创投。樊霄被传唤回去,品风创投由许忠接手,账目一应送到相关部门查审,却未听说查出什么纰漏,只是断了后续资金,因而被迫停了两个新进项目,好在金银花饮先期资金基本到位,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许忠虽不喜樊霄,却认同他定下的营销策略,按计划继续执行,果然达到了销售预期。
    驱离繁杂的思绪,游书朗拿起一盒新项目的同类竞品,刚刚看了剂型,就听到货架后面的门帘儿传来一阵响动。
    顾客罢了,他没抬眼。
    不大的药店,算上收银,只两三个人,却都围了过去,连给游书朗拿药的女孩,白大褂在空中画了个弧线,急急转身,也向门口走去。
    女孩们的声音都挺好听,绊在一起却有些凌乱。只听有人叫了声樊哥,还有人问热不热,渴不渴的。
    相对女孩们的热情,答语却是不慌不忙,从从容容。
    “今天不热,不用水,我来收集一下销售数据,记过数就走。”
    男人低沉的嗓音中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不多,却中和了他偏冷的音质。
    药架后传来一点细碎的声音,说话的男人瞄了一眼,只看到摆放整齐的药品,及间或露出一点的深色衣服。
    收回目光,他转过身,摘下头盔,习惯性的用手摸了一把寸头,语气中透着一点温和的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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