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离间
戴司长出面要香菜担任江蓝织染厂的副厂长、甚至是厂长?
他是来搞笑的吗?
一个小小的锦绣布行,香菜都快打理不过来了,哪有闲工夫去管一家厂子!
何况香菜还怀有身孕,处在特殊情况。
之前经贸司和沪市总工会两头联合游说香菜担任那什么沪市商会代理会长,香菜都没有答应。
“会长”比“厂长”好听多了吧,香菜连那什么会长都不当,戴司长是哪来的自信以为她一定会接任江蓝织染厂的厂长?
“戴司长……”荣鞅正要说话,却被香菜抬手拦住。
香菜冲戴司长露出一个略微无奈的笑容,“戴司长,你是身不由己,你的难处,我能理解。我的难处,你也看到了,而且还有你看不到的——这次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不管是江蓝织染厂的副厂长还是厂长的位置,恕我胜任不了。”
戴司长一脸难言的苦楚,竟显得比香菜还要为难,“藤夫人,你要是这样,这……我没办法跟上头交差呀!而且这是上头的直接任命,相当于是皇命,谁都拒绝不了啊——”
香菜苦笑连连,“戴司长,我压力很大呀。近来光是承受你们的迫害打压,就愁得我掉了好些头发……”
香菜言尽于此。
戴司长听得一脸懵逼。
“我们迫害打压你?几时的事?”
戴司长求爷爷告奶奶的想尽一切办法要请香菜出山,把她供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做得罪她的事,那不是适得其反吗!
“戴司长不知道?”香菜故作惊讶,一秒之后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诉苦似的说道,“前段时间警察查封地下拳场的事,想必戴司长肯定听说了。”
见戴司长点头,她又继续说下去,“他们不禁查封了地方,还要抓一些情节比较严重的拳手。我们家二爷,以前在地下拳场打过几拳,在拳场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们就揪着我们家二爷不放——
他们头一次带人来家里,我说我们家二爷就不在,他们不信,当时带队的队长还要搜家,被我三言两语给喝退了。
没过多久,他们带人又来家里一次,二爷还没回来。就这一回,他们不只是冲着地下拳场的事儿来的,还给我们二爷捏造了一个杀人罪名。还是这一回,他们搜了家不算,居然还把高科技给用上了,在家里好几个地方装了窃听器呀——
今次你又来直接给我下了一道任命状,让我去打理一个什么织染厂,我就想问问你了,你们到底是要迫害打压我们,还是想要招揽我们?”
戴司长一脸莫名和无辜,“藤夫人,我可以对天发誓,地下拳场的事,我的确略有耳闻,但是你说的前头的那些事,我是闻所未闻啊——”
说着,他当真举手对天,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状。
香菜露出不信的表情,缓缓说道:“戴司长,你是经贸司的司长,与警政司的段司长算是平级,你上头的人也是他上头的人,你是奉命行事,他也是奉命行事,”就在这时,她说话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锋利起来,“你们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在我面前演得真是好哇!”
见香菜发作,戴司长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急得满头是汗,摆手连连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香菜冷下脸来,皮笑肉不笑的轻哼一声,“你们都想拿我去交差,改明儿你俩约好一块儿往我这儿来,就在我面前商量好了,别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你们接二连三的这么来,我承受不来。”
说着,香菜紧按着额头,做出一副疲累状。
听闻警政司的段司长派人来藤家“胡作非为”,戴司长心里那个恨啊,暗暗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将段司长的祖宗十八代咒骂了个遍。
瞧瞧那姓段的干的好事,他得罪了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主儿,留下了那么大一堆烂摊子,竟然还连累到了他!
真是好气啊!
戴司长混迹官场多年,能听不出香菜刚才那番话的弦外之音吗?
人家受了委屈,有情绪了,让她干什么,心里头都有一万个不愿意。她要是那种打一棍子再给一颗枣就能哄住的主儿就好了,不然也不会说她难伺候了。
戴司长不死心,又游说了一番。
香菜说来说去,还是那几个意思——不管这条任命状带不带有强制性的味道,我不愿意干就是不愿意,就算八抬大轿来请,我也不会去。要是你们把你们给我制造的麻烦解决掉,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戴司长坐不住了,就跟感觉屁股没擦干净一样,浑身不自在。
他起身告辞,说是要回去了解一下情况,改日再登门拜访。
送走了戴司长等人,香菜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
燕松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高明,实在是高明!”
香菜一脸得意。
燕松盯着她隆起的小腹,故作困惑,接下来又说:“都说一孕傻三年,我怎么觉着你怀孕后,依然是智力超群风采不减啊?”
香菜仍很得意,“那要看是谁了。”
宁心全程一脸懵逼。
香菜会见戴司长,她也参与了。而且当时他们说的大部分话,她也听懂了,这会儿怎么就听不懂燕松和香菜的对话了呢?
见他们正在兴头上,宁心就奇怪了——
难道他们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害怕吗?
“怎么高明了?”宁心真真不明白燕松从哪儿瞧出香菜高明了。“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戴司长带来的那个任命状,那是国府直接下的任命,带有强制性的。香菜你要是拒绝了,还能讨着好?”
香菜耸肩道:“所以我没有直接说拒绝的话啊。”
“你说考虑,那意思不就是拒绝他们嘛……”宁心不可能连这种场面话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燕松耐心的跟她解释:“你我都听懂了香菜当时说那种话的意思,但是你要换位思考——现在是戴司长他们有求于香菜,还非香菜不可,听到香菜说会考虑,那就以为事情还会有转寰的余地——”
宁心似懂非懂的点头,还没回过味来,只听燕松又道:
“香菜的高明之处不在这里——”燕松顿了顿,接着才说,“警政司的段司长,接二连三的派人来骚扰,挺让人头疼的。他位高权重,不好对付,但是香菜刚才成功得离间了段司长和戴司长二人之间的关系,你是没看见刚才戴司长走的时候,那架势有多吓人,杀气腾腾的跟要提刀去砍人一样!戴司长回去后,肯定会跟段司长过不去!
戴司长要是能把段司长给扳倒了,说不定警政司那边就不会再那彦堂的事做文章了。”
一旁的荣鞅点头赞同燕松的话,抬头看着香菜,庆幸的说道:“那会儿幸好你拦着我了,我险些就把拒绝的话直接说出来了。还是你想的周到,让戴司长去对付段司长——”
燕松一脸快意,就差大呼过瘾,“让他们窝里斗去,根本就不用咱们动手!”
听他们说完了戴司长和段司长,江映雪表示疑惑:“之前经贸司的人来了几回,想要说服香菜去当沪市商会代理会长,香菜都没答应。这回戴司长为什么会突然来找香菜香菜去任命那什么江蓝织染厂的厂长?”
荣鞅渐渐沉下脸色,“这可不是事出突然。”
见江映雪仍有些莫名,香菜用通俗的方式解释:“总会长就是个传声筒,向下头传达上头决策的,手上要是没有一点儿实权的话,那就相当于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说白了吧,当总会长的人就是坐办公室的,你可以好无作为,只要听话就行了——抛开其他关系不说,其实谁都可以坐那个位置。
戴司长这回亲自来向我下达任命状,可见国府有多重视江蓝织染厂的发展。如今经济形势不好——在这么萧条的经济环境下,那么多人看到我那锦绣布行赚的盆满钵满,你说谁不眼红?
国府那些搞政治的,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心里的欲望就越是膨胀。升官发财升官发财升官发财,他们天天想着升官发财,升官需要什么呀?”香菜做了一个搓手指的动作,她那问题的答案便不言而喻。“那些高到已经不能再高的官儿,总需要点别的什么来填补他们越来越膨胀的欲望吧,那他们需要什么呢?”
香菜又做了一个搓手指的动作。
“能够尽快适应眼下恶劣经济形势的行业,其中就是纺织业。想来当初国府在建立江蓝织染厂的时候,下了不少血本,如今又从纺织业中看到了大好的‘钱景’,心思就蠢蠢欲动了。
他们任命我去打理江蓝织染厂,无非就是把我当成他们赚钱的工具。”
国府那些人的嘴脸,香菜还不知道吗?
她早就认清了现实有多残酷好不好!
就是因为现实很残酷,所以宁心才担心香菜会被现实折磨的够呛。
她试探性的问:“那你到底要不要接任江蓝织染厂的厂长啊?”
“怎么可能接任?!”香菜立马发出的否定的声音,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会走马上任的。“他们的手段,我还不知道么,今天低三下四好声好气得求着我,明天我一答应,你信不信他们立马就换一张脸对我——
只要我一接任厂长,那些所谓上头的人立即就会给我定一个额度,这个月厂子的盈利要是没有达到那个额度,那好,没达到的那部分自己想办法补!”
宁心惊呼:“天啊,他们也太不要脸了吧!”
“这就是压榨!”
宁心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果断不能答应!”
这没心没肺的丫头果断是忘了不答应的后果也很严重。
这时候香菜也没考虑那么多,反正走一步算一步。
戴司长这次回去后,肯定是要和警政司的段司长恶斗一番的。他们斗来斗去的这段时间,香菜算是有了喘息的余地。至少这段时间,她不用担心警政司那边再给她压力。
不过,就算警政司那边再给压力,她也不怕,反正经贸司那边只要没有改变任命她的主意,就会帮她打击报复警政司的。
荣鞅本来是想帮香菜解决麻烦的,结果发现自己竟没有派上用场,突然觉得有些挫败感。
他就在想,家里有个这么精明的小媳妇儿,难道藤彦堂就没有一丁点儿觉得男人的尊严被打击到的感觉吗……
他正哭笑不得时,忽然想起今早送荣柯去学堂时,他们兄弟俩在车上的一番对话。
当时荣鞅说将他送去学堂后,就拐去藤家。
荣柯就问他去藤家干嘛。
荣鞅心里揣着疑问,那时没搞明白戴司长要去藤家意欲何为,鬼使神差的就跟荣柯说起了这事儿。
荣柯稍微了解了一下戴司长那人的背景,就说树大招风呗,说什么经贸司肯定又是在打锦绣布行的主意了。
虽然事情的结果跟荣柯当时的猜测有点儿出入,可荣鞅细细一琢磨,觉得荣柯比自己还通透许多,是个做生意的料儿。
荣柯现在年纪还小,而荣鞅心中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想让阿柯接触一下荣记的生意,你觉得如何?”
荣鞅这么问她时,香菜一脸懵逼。
“你问我,还不如问他本人的意愿呢。”香菜说。
香菜隐约记得,她把荣柯交到荣鞅手上的时候,就稍微提过,可以让荣柯早点接触荣家的生意。
眼下看来,荣鞅对她说过的“早”,有点儿误解啊。
荣柯才多大一点儿,还是个小毛孩儿好么!
荣鞅想让荣柯这么早接触生意上的事情,这不是在毁人童年的节奏吗?
香菜心里是一万个不同意,却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是荣柯本人,可帮他做不了这个主。如果荣柯自己愿意,她也拦不住。
荣鞅说:“阿柯不大喜欢我们为他安排的一些事,他比较听你的话。”
香菜动了动鼻子,“你想让他听你的话,得先让他服你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