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眸光盈着笑意，“一坛酒也舍不得的人，怎么在这些大事上这样照应？说出去给玉娇听，只怕她还不信呢。”
    “信不信拉倒。她只管安心回去cd府，再没人为难就是。他们家那绣庄，生意也还不错，正差人四处打听她的下落。”
    如果是这样，倾城便要重新考量，到底要不要留下蒋玉娇了。
    脑袋别的腰杆上的生活，实在不适合一个女孩子。如果能得一分安稳，她希望蒋玉娇去拿这份安稳，万不要再跟着她风餐露宿，刀头舔血。
    虞美人的性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交代给天下，回报给帝国。
    两个人又说了些江湖上的消息，倾城算是吃了一顿丰盛的“消息宴”。
    寿阳城谢家果然按捺住消息，并没告诉朝廷，公子玄逃走了。广陵城还在战后修复之中，归香苑此前被王国宝等人一把火烧了，而今又有人重新在废墟上建造了屋舍。连名字也没换掉，还叫归香苑。做的事情，还就是妓馆。
    但七爷没查到幕后的东家是谁。
    倾城怀疑是吴问。
    七爷也这样怀疑，怀疑之中不忘补充，“那吴问，乃是建康府陆家的嫡子，陆问，来头不算校”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事关建康府，就有些麻烦。何况，虞美人最终一定会站在建康府的地界，与南朝皇庭来个你死我活。几乎不必质疑。
    一坛子一坛子的酒接着喝，两个人的心情还算不错。
    好像要把这些日子的分离，都化成桃花醉喝到肚子里去，也便将分离一同遗忘。
    喝着喝着，倾城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勾起了眼尾，一双蝶翅长睫闪烁，“七爷……你那个，会发光的黄色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不是第一次见过，所以对这个东西记忆十分清楚。
    七爷目光一闪，不耐，“没什么玩意儿，是你看岔了。”
    看岔了？
    他怎么知道她看过？
    她不肯依饶，“我就是对那个家伙很好奇，你给我瞧瞧吧。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又不要你的，干嘛这么小气？”她凑近一步，偏着脑袋打量他侧脸，笑嘻嘻，“瞧瞧又不少分量，你还怕我吃了它不成？”
    某位爷不肯，低着头喝酒。
    她不悦，挑眉碰碰他手肘，“问你话呢，给我瞧瞧？”
    他转头，眼光茫然，一连疑惑，拔高了声音，“什么，你说什么？爷听不见碍…”
    一巴掌呼过去，可惜没打到人。
    某位爷早已原地拔身，飞纵一旁，躲开了。
    手中仍提着他的一坛子好酒，笑得眉目生辉，风流不羁。偏生他身后便是满满一窗的翠木风景，整个人像是镶嵌进了那一窗画中。
    光芒耀眼的炫目。
    她便泄了气，盯着他的脸不言不语。
    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他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提着酒坛又回到了她身边，淡淡道：“真的想看？”
    她眨眨眼，压着心头的好奇，点点头。
    “得了得了，给你瞧瞧就是。不过……”他微微一顿，勾唇一笑，眼中全是星星点点的光芒，“这个家伙白日是看不到的，只能晚上。今夜你若有空，就在你院子里等爷，爷沐浴更衣就到。”
    他凑得不算近，她却忽然烫了脸颊，张口便斥，“一边儿去，什么叫我在屋里等你，你沐浴更衣就到？看个东西还要沐浴更衣，还要宅院私会，你以为是……”
    后面的话她自己没办法说下去，先笑起来。
    笑起来，当然是潋滟风华，倾城倾国。对面的七爷眼波一晃，怔了怔。
    良久，满面不悦道：“沐若兰，几日不见，你这家伙脑子里就装了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桓玄那小子把你教坏了？1
    怎么会？公子玄温文尔雅，比他王七爷有风度多了。倾城腹诽，可惜想要看人家的好宝贝，好歹也要乖一点，只好点点头，“大约，的确是被他教坏了。总之，你今晚一定要到。我还等着看呢。”
    说着话，飞一般离了座位，不肯再待下去。
    身后是某位爷追来的声音，“沐若兰，你给爷说清楚，到底是怎么教坏的，你倒是说清楚……”
    脚步声匆匆，她哪里肯等，风一般溜走了。
    说不清楚了，要说教坏，指不定七爷和公子玄谁更坏呢。反正，她是不知道的。反正，又干她何事。
    夜色太撩人。
    倾城坐在院子里，盯着桃花树发呆。这几株树木原本也是没有的，前几日公子玄忽然生了什么心思，竟命几个丫鬟将别处开的桃花树移植到了这里。
    所幸，王府中的丫鬟仆人都是厉害的，竟将一株正在开花的桃花树也栽活了。
    不仅活了，还开得不错。
    倾城便多了一个爱好，坐在廊下看桃花，一朵一朵看不厌烦。
    蒋玉娇下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也有些恹恹的。倾城见她没什么精神，以为她一路奔波没有休息好，忙安排她歇下。歇到这会儿，这丫头还没起身，或许是真的累了。倾城也不去唤她，只让她好好休整吧。
    苍穹如墨，星光黯淡。仲春的风吹着人的脸有些痒痒的，并不十分寒冷的空气，教人心旷神怡。夜太深，其他丫鬟们早已伺候公子玄去了，她这一方小小院子，便落得冷冷清清无人打扰。
    这很好。
    今夜等了这么半晌，不就是为了见七爷的宝贝么？她生怕他见了外人，不肯给她瞧去，如此倒是省去了大麻烦。
    又等了好一会儿，直等到她手边的茶壶已经凉了，预备的点心也已经冷了，高高的院墙外忽然便飞进来了一个明黄色的发光球。真的是一个球，圆圆滚滚，似乎比之前见到的时候大了些。
    通体生辉，光芒数丈，教人不敢直视。
    却又忍不住不去看个清楚。
    她眸光闪烁，倏地从软椅上跳起来，奔向了那颗闪耀着光辉的圆球。
    圆球飞舞起来，围绕着桃花树转了半晌，停滞在丈高的空气中。倾城直勾勾与它对视，仍旧看不清光芒内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发光的家伙究竟是什么？
    圆滚滚的一团光，比太阳还耀眼，偏偏让人感觉不到恐惧，只有温柔。
    对，光源很温柔，半点不含戾气，好像是……
    她眨眨眼，一时想不起来应该怎么形容这个东西。
    如此近距离的观赏，委实是平生头一遭。她再次凑近半步，仰头瞧着黄色光团，认真道：“下来。”说着话，缓缓伸出了纤纤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