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刚应徵上品萱姐的助理，协助她处理手上艺人的杂事。几乎同个时期，公司把尚未出道的地下乐团主唱欧阳睿给签了进来，而他也带着当时的女朋友，应徵公司的经纪人一职。当然，他希望她只是他专属的经纪人。
    谁知道，人事调动公告下来后，女孩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言唯曦的经纪助理。欧阳睿也曾像上次一样衝进陆竞宸的办公室问过，后者只云淡风轻的表示：是言唯曦指定要的。当时的言唯曦演艺事业正如日中天，问公司要个小小的经纪人，公司自然没有不给的理。
    曾经有人说，经纪人是个有分手诅咒的行业。唯一解咒的方式，就是跟你自家的艺人交往。否则这样没日没夜的，守在一个与你非亲非故的人身边，如果又那么刚好的是异性，那还真的没有多少伴侣受的了。
    那一天起，女孩的生活以几乎都绕着言唯曦打转，陪伴欧阳睿的时间不但少了，过从甚密的异性也永远是另外一个人。于是，他和她开始有吵不完的架，吵到最后彼此累了、倦了，也把对方伤的透彻。
    然后欧阳睿，就这么分别失去了经纪人和女朋友。
    这笔帐，自然而然是算在言唯曦头上。从此，即使他和他都是公司的摇钱树，他也绝不和他合作任何一首单曲，有他在的舞台，他绝对不会同时出现。
    「有些事情，一辈子体验一次就够了。」那天晚上欧阳睿说完了前因后果准备就寝，关上房门前背对着我说道。
    「所以，你不许离开我。」
    我看着他把房门关上，脑子却还没明白过来。
    其实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解读，我想最接近他想表达的，应该是我不许辞去经纪人的职位或是跳槽去接手其他艺人的意思吧？
    他不是陆竞宸，不需要我把话脑补成有的没的。
    两天后的现在，刚结束出道签唱会兼专辑首卖，我带着睿和向阳离开后台，从工作人员专用的通道前往停车场。
    这一次的签唱会规模是听从公司的策略，比照小型演唱会规划而成，声光效果和表演编排都花了不少心力，因此粉丝反应热烈，安可了两首歌后，在现场非常高昂的气氛画下了签唱会的句点。
    跟在我身后的两个人，虽然都略显疲态，但也同时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
    出了工作人员专用通道后，外头守候了不少记者，但全被维安人员挡在一定距离外，没办法靠近，只有镁光灯闪个不停。
    「努娜，好饿。」向阳一边灿笑着对媒体挥着手打招呼一边说，「今天有宵夜吃吗？我想吃起司海鲜拉麵。」
    欧阳睿则是一贯的我行我素，面对一直想要闯过维安戒备线的记者，他看都不看一眼，冷冷说道：「你没手？不会自己煮？」
    「我煮的又不能吃，你不是吃过吗？」向阳缓缓地回答道。我猜他说的是蛋捲冰淇淋配白粥的那一次。
    「这位先生叫向阳吧？我就老实说了！你的厨艺没问题，是你的智商有问题。」嗯，欧阳睿这台词怎么觉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由于我们一直处在行进的状态，听得出他们两个讲话有一点喘，可是还是在我身后你一句我一句的斗个没完。
    「努娜，你手艺比较好，我们今天这么辛苦，煮宵夜犒赏我们一下啦。」
    「现在都几点了，还要她煮，她都不用回家睡觉了？」
    「可以让努娜睡在宿舍客房啊！又没有关係。」
    我走在前面听着，不知道应该要感到烦躁还是幸福。有两个美少年正在为了我吵架，虽然可能不是什么和爱情有关的剧情，但是这种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走了快十分鐘却还没到达停车场。这个展演场地什么都好，就是停车不方便，早知道应该叫他们两个在员工专用出入口等着，我开了车回过头来接。现在除了记者，越来越多粉丝聚集了。
    「求求你们，帮我签名。」突然，一道柔弱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穿着校服的娇小女孩，趁着维安拦住记者的空档闯到我们面前，手里紧紧抓着记事本。「我真的很喜欢你们，拜託你们帮我签名。」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拒绝，眼前的女孩倏地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往后栽倒。
    由于这一段路是下坡，而我们行进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女孩为了抢在我们面前，竟一直背对前方倒着走。她踩空摔下的那一刻，我看到睿的手很快的伸了出去似是要拉她一把，却来不及。最后，是向阳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幸好，摔的不严重。她傻傻地一边道歉，一边道谢。
    「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得走了。你没摔伤哪里吧？」如果是平常，我可能会考虑让两个人停下来帮她签个名，可是现在记者实在太多了，实在不容停下脚步。
    「我没事、我没事。」她拍着校裙上的灰土，或许是因为向阳亲自扶起她的暖男举动，她显得很开心。
    没过多久，维安挡着女孩让我们成功抵达停车场，直到上车前一刻，镁光灯仍此起彼落闪个不停。而我们没有一个人将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
    这就是问题所在。
    这一夜，因为我自己私心心疼，即使欧阳睿反对我仍然留在宿舍煮了宵夜。最后因为实在太睏，不想再开车回家，于是就窝在宿舍的客房过夜。其实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偶尔会有前一天的行程很晚结束，但隔天一大早又必须带着他们出门的状况，我就会留宿。
    居然，还是被手机声给吵醒。
    我勉力的睁开眼睛，心中不解。平常会一大早就用电话轰炸我的也就只有欧阳睿和于向阳这两个小子，可是现在我就睡在他们隔壁，为什么还要吵我？
    抓起手机怒目瞪视着来电显示，瞬间都醒了。
    掛断陆竞宸怒气冲冲的来电，我离开客房。时间还早，看他们两个闭锁的房门，知道他们都还在睡。我走到客厅，把电视打开。
    「刚出道的双人男子团体redsun日前在星光展演厅举办出道签唱会，结束后离场时，一名女粉丝靠近想要签名，竟被团员欧阳睿推倒在地。此时，另名团员于向阳赶紧上前将女粉丝扶起。网友批评欧阳睿同时，也大讚团员于向阳暖男举动令粉丝窝心，而于向阳的名字也登上今日的关键字搜寻排行榜。记者致电redsun经纪人，目前尚未取得回应。」
    我拔出手机来看，一通未接来电也没有，记者到底是致电谁了？
    电视萤幕上持续播放着昨天晚上在斜坡上的画面，本来看起来都还正常，但在女孩跌倒的那瞬间，欧阳睿同时伸出手。不知是刻意还是巧合，记者拍摄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欧阳睿推了她一把。
    我看着看着，感觉胃快要烧起来。
    昨天除了该名女粉丝，我是最靠近事发现场的人，亲眼看着欧阳睿伸出手拉她，但到了今天的媒体口中，却突然变成是推她了。真的没有任何一刻比得过现在，让我感受到媒体抹黑的可怕。
    手机响起讯息提示声，我点开粉丝团页面，心里最后一点镇定也没了。整个贴文页面无论是访客留言或是文章回应，被洗了满满的负面文字。有大半是粉丝对欧阳睿此举失望的发言；不少安踢偽装粉丝留下跟新闻事件完全不相关的谩骂；一部分称讚向阳是暖男，以后要改支持他。护航的不是没有，认为是女粉丝死缠烂打造成困扰才会被推开。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事实太远了。
    看着网友混合着酸民不停的刷新留言，我不知所措的哭了出来。跟在品萱姐身边工作时也不曾看她处理过这么大的事情。前阵子的緋闻，虽也是子虚乌有，双方不回应就没事了，毕竟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可是这一次……
    我抹着脸上的眼泪转过身，看着身后两扇关着的门，不知道该先去找谁。
    最后我站定在其中一扇门前，拿不定主意心里堵的慌，举起手来准备敲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欧阳睿睡眼惺忪的走出来，看到我站在门前顿了一下。或许是我的表情不太对劲，又或是眼睛红红的露了馅，他的表情从呆滞转为诧异。
    「黎短身，你……干嘛？」
    我黎凯乐，经纪人生涯目前最大的危机，就是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被解雇。
    可是心里面，不知怎么的还是心疼那个被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