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难缠的男人
    如果有人说杨齐是世界上最烦人的大叔，许亦辰一定会举双手赞成。
    杨齐果然如自己所说的，在那之后的几日不停缠着许亦辰，除了必要的应酬以外他几乎是一下班就立刻蹭到他面前。不过最麻烦的，就是杨齐烦归烦，却从来不会打扰到许亦辰的工作，他永远都能够抓准自己清间下来的时候跟自己搭话，每次都搞得许亦辰哭笑不得，怎么赶都赶不走。
    「跟我出去走走嘛，我好不容易放假了耶——」
    「为什么你放假我要跟你出去啊？」
    「这次就好，就这次！看在我这么可怜几乎没放假的份上嘛——」
    「我也没有在放假的啊，乐天几乎是全年无休喔。」
    「可是你三号那天放假吧？我都没朋友可以跟我出去了耶，连部下都鄙视我——」
    「我也鄙视你啊。」
    「拜託嘛，亦辰——」
    「……」
    所以，在杨齐接连一个礼拜都不停鬼打墙重复着同样的话之后，许亦辰决定举双手投降。
    能体会那种没办法停止的对话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吗？总而言之，实在是……太烦人了！
    「亦辰——」
    「啊！烦死了！」
    终于在杨齐又一次开口的时候，许亦辰忍不住扔下手中的抹布，一手抓住了他的领口，彷彿能看见他额间浮现出的青筋，看的出来很生气。
    「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我耳朵都要长茧了！」
    「……！」杨齐瞧见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果，急忙掛上笑容，「你的意思是肯跟我出去了？」
    「对啦对啦……」许亦辰不耐烦的咋舌，看那一张笑容他也撒不出气来，只能把人推到一旁，「先安静点，吵得我头都痛了。」
    听他这么说，杨齐乖巧的坐到位置上，「是的，遵命。」
    时间正走到了凌晨两点，许亦辰在做的就是收尾的工作，只要把桌子跟椅子都擦过一遍以后再稍微打扫一下，他一天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偶尔也会进去厨房帮忙朗叔整理，从那俐落的动作可以看的出来他对这些事情已经是得心应手，没一会儿就能做好。
    看着那身影在店里头忙碌的穿梭，杨齐像个等着奖励的孩子般静静地待在位置上，直到许亦辰把围裙给卸了下来，一前一后对着厨房跟朗叔说过再见以后，他这才当个跟屁虫，跟着许亦辰离开了店里。
    许亦辰一直都是步行上班的。
    据说他曾经买过一台二手机车当作代步工具，却因为跟人家打架的关係被砸成剩下废铁，他又不喜欢骑脚踏车，乾脆从那次以后都用走的，反正租下的公寓跟天乐也不是多远的距离，至少走个二十分鐘就能到。
    跟杨齐家附近灯火通明的不同，许亦辰总是喜欢挑些阴暗的巷弄走，有次杨齐心血来潮烦着他说要送他回家的时候，见他老是走这种容易遭遇危险的路，竟然一整路都在不停嘮叨着，差点没让许亦辰听到吐血。
    但也多亏了杨齐，在那本该寂静的深夜之中，多了几分让人安心的声响，一路陪着他到自己家。
    许亦辰当然不会邀请他上楼喝杯茶，他巴不得杨齐赶快回家，毕竟他回到家的时候可是已经凌晨三点了，谁会让一个隔天早上还要上班的人那么晚了还缠着自己。
    在那之后，只要一有机会，杨齐都会跟着自己走回家，就算他一整条路上都不说话杨齐也不在意，他甚至会连自己的份不停地讲，让许亦辰每次都好奇他这样难道不会口渴吗。
    久而久之他也懒得赶了，对于杨齐有多固执的这部分，他算是理解了七八成。
    所以今天也不例外，看着杨齐跟自己走出店门口，许亦辰就知道他又要跟着自己走回家，除了这一件事情以外，另一个要面对的就是他刚刚为了制止杨齐继续烦他所答应的邀约后续。
    许亦辰不是笨蛋，他知道为什么杨齐拚死拚活都要挑那天跟自己出门，尤其前阵子他还不停逼问自己的生日，没一会儿就兴高采烈地过来邀请自己，能不猜到都难。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空气中带了点冷冽，许亦辰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虽然他好像不是很怕冷，但那在黑夜中看起来格外纤瘦的背影还是让杨齐看得心疼，儘管许亦辰的身体似乎强壮到不怎么感冒，他还是很担心会有个例外。
    毕竟人家说过凡事都有个例外……
    「……唔！」杨齐想事情想得正入迷，却被突然停住脚步的许亦辰给吓了一跳，赶紧顿住身体，「亦辰？」
    许亦辰停住了脚步，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看着杨齐开口，「我问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在微弱街灯下映照出的许亦辰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气氛好似如同这空气般冷下了几度，许亦辰不如以往的模样让杨齐也收起自己玩笑的语气，回望着他。
    「怎么了，什么事？」
    「我只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许亦辰叹了口气，双手叉腰地，「找我出去是因为我的生日？」
    「……」
    杨齐是不认为许亦辰会迟钝到不晓得，不过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问出口。
    也罢，这也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杨齐舒了口气，反正他也没打算要隐瞒，很乾脆地就点了点头承认，「所以我想跟你一起过。」
    瞧他这么果断地承认，许亦辰顿时之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本来打算要是杨齐试图隐瞒的话就要跟他大吵一架。
    许亦辰搔了搔头，有些无奈，「我没打算要过生日，对我来说那不是什么好日子，就算你跟我说生日快乐，我也笑不出来。」
    「……」杨齐眨了眨眼，随后露出了浅浅地笑容，「搞不好还会揍我一拳？」
    「如果需要的话我不会客气。」
    「我知道了。」杨齐点了点头，慢慢提起脚步往前走，「那你就当作是陪我出门吧，我不会买生日蛋糕的。」
    他多多少少猜的到许亦辰会这么跟他说的原因，大概是跟他过去的家庭有关。杨齐是不会在意的，每个人都会有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没能庆祝生日也不要紧，反正他心里还是会感谢许亦辰的母亲让他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况且，可以跟他一起在普通时间出去其他的地方，杨齐就觉得是一大进步了，他开心得很。
    「你真的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许亦辰叹了口气，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完全不能理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有可能为了谁义无反顾，就连有些拥有血缘关係的亲人都会斤斤计较了，更何况他们还是完全没关係的两个人，许亦辰是不懂的，那种为了谁愿意牺牲一切的心情，只因为他从来没看过。
    儘管在电视上歌颂着爱情的事件比比皆是，他还是没办法相信。
    所以杨齐这么积极的模样让许亦辰感到无所适从，彷彿拚了命的要让自己相信他，就好似他很清楚自己心底在抗拒什么，想些什么，但是他却对杨齐这样的行为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却又不讨厌，有着这样想法的自己才是最棘手的傢伙。
    「莫名其妙对我来说是个称讚的词哦。」杨齐瞧他的神情写着无奈，只是笑了笑，「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真的考虑让我这个人留在你的身边。」
    「……」许亦辰看着那张俊俏的笑顏，没一会儿便撇开了头，逕自往前走，「你现在就老是在我旁边打转了吧。」
    听他这么说，杨齐稍微低下了头，跟着提起步伐走了过去，不过这次他没有乖乖地跟在身后，而是加大了脚步往前走了些，一边歪着头看向许亦辰的侧顏，这才悠悠地开口。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杨齐的笑容里写着得意，「我知道你是清楚这一点的哦。」
    「……」
    许亦辰睨了他一眼，沉默以及那紧闭的唇显然没有打算回话的意思。
    随着脚步的前进，他们之间的气氛也没有了方才一瞬间的凝重，杨齐的情绪逐渐轻松了起来，老实说走在许亦辰的身边会让他下意识的就想去牵住他的手，可惜要是那么做了的话肯定会挨上一拳，要让这个孩子收起锐利的尖牙愿意给人触摸，就需要像上次那样的情况才行。
    不过，那种情况并不是杨齐乐见的，他不会为了这些事情让许亦辰再受到伤害，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舒了口气，他就把许亦辰刚才说那些话的原因归类于退让吧，至少他事先告知了自己不想要做的事情。
    在之后的路程里，杨齐都没再提起隔天的事情，而是按照以往的惯例不停的叨念着环境的危险，接连几次下来他才体会到简浩恩总是说自己不注重安全是什么样的心情了，不禁反省了起来。
    「你又走这条路！」杨齐见许亦辰要拐进小巷，连忙把他拉出来，「太黑了！连路灯都没有，根本看不见路，如果坏人在里面堵你怎么办？不行不行，走外面这条！」
    「……」许亦辰拧起眉，有些不满，「这条路比较快啊。」
    「不行。」
    「……」
    许亦辰意思意思的甩了甩手，果然被杨齐抓得很紧，甩都甩不掉。
    这个傢伙虽然不会打架，不过力气却大的很，每次都让许亦辰无奈地叹气，明明自己就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还要看这个男人像管小孩一样嚷这嚷那的，偏偏他插嘴的事情又都是在关心自己。
    「你知道你比力气是比不赢我的。」杨齐得意地挑眉，「至少走有街灯的巷子，不然我会担心，担心到每天都想送你回家。」
    「……」
    这句话一出口，许亦辰立刻退出了那阴暗的巷弄，拐头就继续走着有街灯的小巷。
    「我可受不了每天都被你盯着。」他打了个冷颤，「你要是这么做了，我用打的也要把你打回家。」
    「好啊，给你打。」杨齐瞧他听自己的话走回了亮处，笑吟吟地道，「人家说打是情骂是——噢！好痛！」
    「别老说些有的没的。」
    听他又要开始说些让人头晕的话，许亦辰毫不犹豫的对着杨齐的胸膛使用了肘击，而且还故意使了点力，这才打断了他那没能出口的话。
    杨齐摀着胸口，故意装作有些可怜，「我喜欢的小猫咪怎么老是这么兇狠啊。」
    「……信不信我现在揍你几拳？」许亦辰瞪了他一眼，「你刚才自己说给我打的啊，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
    哦，确实，他刚好像这么说了。
    杨齐顿时挺直腰桿，这才咳了几声，「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痛。」
    「真是……」
    看他态度变得这么快，许亦辰只是叹了口气。
    二十分鐘的路程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当许亦辰住着的公寓出现在两人面前时，杨齐很乾脆的就跟他道别说声明天见，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普通的时候像个口香糖黏在许亦辰的身边，但是该结束的时候却又会很乾脆地转身离开。其实他并不是不留恋，只是他清楚许亦辰的底线在哪里，烦人归烦人，他也不是真的那么白目，不会逼得那么紧。
    之后短短几天的日子里，杨齐因为已经得到许亦辰允诺的关係，很识相的没有继续当个囉嗦的人继续每分每秒缠着许亦辰，而是恢復了往常那样乖乖地坐在店里，只是看着他忙进忙出，感受着自己跟许亦辰在同个空间的气氛。偶尔杨齐也会带着比较简单的工作去处理，天乐简直变成了他的另一个小办公室，有的时候还能瞧见在角落瞅着自己几眼的许亦辰，等到对上视线的瞬间，杨齐都会给他一个完美的微笑，然后再乾脆俐落地被无视掉。
    每次每次的结果都是这样，不过杨齐自己是玩不腻，反而还有些上癮，如果能够收服一个总是无视自己的男孩，让他的目光无法离开自己，那不是很令人兴奋吗？光是想像就足以让他心情激昂。
    随着这样安稳的日子过去，认真工作的杨齐终于盼到了约定好了十一月三号，在前一天晚上他特地又一次提醒许亦辰时间约在隔天中午，可惜许亦辰并没有读取讯息，看起来应该是回家以后没看手机，洗个澡完就去睡觉了。
    于是——隔天的中午时刻，杨齐准时的出现在许亦辰的家门外。
    讯息还是没有被读取，猜想的到许亦辰八成还在睡觉，毕竟前一天晚上的客人比平常多出了许多，他有多忙碌杨齐都在看眼里，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挑中午这个时间。
    既然他还在睡觉，杨齐也没打算吵醒他，乾脆先去外头吃点东西，再带点食物回去继续等，好让许亦辰待会起床的时候可以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杨齐根本不晓得许亦辰喜欢吃些什么，反而在外头苦恼了好一阵子，又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得就在外头待了快一个小时。
    许亦辰说过他没在吃早餐的……可是现在都超过中午了，应该没关係吧？
    杨齐在店里犹豫了好一会儿，迟迟不晓得该买些什么，最后还是把主意打在比较安定的三明治，还特地避开油腻的炸物，挑了比较清新爽口的味道，顺便再带杯现榨果汁。
    在天际密布的云层让午后的阳光不会太过刺眼，捎来的冷风刷在脸颊上头，舒服的让人忍不住就会爱上这样的天气。街道也因为平日的关係没有太多人潮，杨齐悠哉地走在路上，尽情享受着他执意拗来的假日，一边思考着等等见到许亦辰的时候该跟他说些什么。
    许亦辰所住的公寓并没有管理员或是保全，杨齐缓缓地踏上楼梯来到了三楼，他的房间是在最里面那间，是唯一一处没有被建筑给遮挡住的区域，正巧也能让杨齐靠在一旁等待的时候可以看看楼下的马路跟街景，观察人们的行动也是他眾多兴趣里头的其中一个。
    加上有些人天生嗓音大，就在他盯着楼下的大婶们聊得有声有色的时候，一旁的大门倏地被打了开来，杨齐闻声回过头去，正好碰上穿着素面短袖上衣跟棉裤的许亦辰蹙着眉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差，头发还睡乱了，不晓得是不是来不及整理就先来应门，毕竟在十二点半左右杨齐就有留讯息给他说自己会厚脸皮的上门。
    「午安，亦辰。」
    「……」许亦辰见到杨齐一张笑脸，眉头是皱得更紧，「你在干嘛？」
    「观察行人。」杨齐坦然地道，这对他来说是件有趣的事情，「然后顺便等你。」
    「……笨蛋，先进来吧。」
    许亦辰晃了晃脑袋，搁下了这句话，没一会儿他把大门推得更开，接着就逕自回到了房里。
    杨齐笑了声，看来他心仪的小猫咪似乎有起床气的现象，带着愉快跟好奇的心情，杨齐跟在他的脚步后头，进到了这隻小猫咪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