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水果糖的香气(中)
「恭喜你首次担任首席演出成功。」苏巧巧抱着一束花,站在那里笑着。粉嫩的波斯菊辉映着她甜美的笑容,如此可人又令人怀念。
陈奕韦接过花束,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好久不见。」
苏巧巧伸出手来用相同的力度回抱,「嗯,真的好久。」
即使每天晚上他们都一起讲电话讲到睡着,但什么也无法取代这真实的体温。两个人工作都很忙,时差三个小时,航程六小时。每当陈奕韦结束演出,东岸已过夜半。即便她努力撑着眼皮听他说话,却总是累得不住睡过去。陈奕韦便偷用这段时间说肉麻的话,苏巧巧在意识朦胧之间转醒过来,要他再说一遍,又逗着她不肯说。难得的週末假期,陈奕韦不是在排练就是在演出,苏巧巧只能偶尔抽出时间飞一趟,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如此珍贵。
陈奕韦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兴奋地诉说睽违十多年再次成为乐团首席的紧张感,在红灯下转过头来,「谢谢你给了我勇气去做想做的事情,让我完成小时候的梦想。」
苏巧巧害臊起来,灯号洒下的红光映照着她发红的脸颊,「我没做什么,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但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跨出这一步。」陈奕韦低下头去偷了一个吻,在后方车子的喇叭声催促之下,松开煞车,踩动油门往前方奔去。
这天晚上陈奕韦表现得格外缠人,在床上甜腻的情话一套接一套,什么都说得出来。逼她用各种下流的话说出自己的感受,搞得她腿痠得闔不拢,更方便他的深入。
陈奕韦搂着她一边爱抚,一边在耳边低声呢喃,「这样你就不会逃走了。」
隔天早上苏巧巧果然累得一动也动不了,只要试图爬起身,就会被腰际的痠软和体内的钝痛给按回床上去。眼睁睁地让陈奕韦把她抱进浴室里洗漱,又把早餐送到床上,一口一口餵她,害她脸红得再也没能平息下来。餵着餵着又吻了上去,吻着吻着又做了起来。
苏巧巧喘着气挣扎说道:「你再不出门要迟到了。」
陈奕韦这才依依不捨地亲了又亲,站起身来去冲澡。
接下来两场演出,苏巧巧都无缘亲临,一个人躺在床上狂补眠。本来就知道他体力惊人,亲身体验才知道有多销魂。
週日晚上陈奕韦回来,苏巧巧板起脸来说今天只能做一次,明天就要要上班了。他便用尽各种手法逼得苏巧巧跨坐在自己身上,无助地扶着他的胸口,含着泪水说:「我不会走的,你不用这样留我。」
陈奕韦搂着她的腰,才明白原来什么都被看在她眼里。这种能被谁接住的感觉,让他无比安心。又因为太过幸福,所以害怕失去,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如此陌生。一句承诺,就能让他放下心来。他们轻蹭着彼此的脸颊,享受此刻的寧静,任爱意淌流。
陈奕韦让身下的慾望稍微消退一些,站起身来想去洗漱,却被捉住按回椅子上。
苏巧巧低下头去吻他,欣赏着漂亮的黑色眼珠渐渐迷离,含着他的嘴唇说:「但我也喜欢看你为我疯狂的样子。」
话刚说完,破碎的呻吟让她什么都再也说不出口。说好的一次,成了非常非常漫长的一次。
隔天早上,在线上会议的另一头,同事问起为什么她不开视讯镜头?她只能趴在床上用沙哑的声音说早上来不及化妆。陈奕韦打着赤膊忍着笑,替她捧着电脑开会。
陈奕韦週一和週二休假,苏巧巧还得上班,为了守护这段职场恋情,凡是开会的时候陈奕韦都被禁止练琴,只能安静地准备接下来要指挥的曲目。
身为首席,大大压缩了他练习指挥的时间,却还是努力就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去寻找指挥的机会。尤其这一首准备了将近一年的曲子,他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将首席的位置交还给原本的首席,又从乐团平时合作的兼任小提琴家当中找人来替补后排的位置,让他更往前一步回到指挥台上去。
马勒的交响曲每一首都是大作,连续演出马勒的作品对于乐团而言也是件吃力的事,对于陈奕韦这样经验尚浅的指挥而言更是如此,再搭配新形式的演出,乐团特意留了两週时间排练。
苏巧巧留下来正是为了确认动画的演出效果。
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作品被放上大萤幕,但是整个乐团聚在一起的视觉效果还是很惊人。苏巧巧紧张得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纵使音乐有多么美妙她都听不进去。
陈奕韦指过几次搭配电影剪辑片段的电影配乐,而这次能让动画配合自己的指挥或快或慢,他突然觉得手上的指挥棒就像是魔杖一样充满魔力。第一次彩排从头到尾走过这首曲子,动画很顺畅,画面也很漂亮,陈奕韦却显得不太满意的样子。有了画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只有在现场才能体验到的呢?
「你上次说,马勒《第四号交响曲》是什么味道?」他问。
苏巧巧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人听到音乐会看见顏色,但对她而言,是气味和画面。「是皮革和松木的味道?」
「那《第一号交响曲》是什么味道?」
「是鲜花和青草的味道。」
陈奕韦一听完立刻转身就走,把女朋友一个人晾在原地。苏巧巧知道他大概又有了什么灵感,只好自己叫车回家,继续为影片做最后的微调,顺便打了通电话问老友要不要来看首演?
老友一如往常带着不太高兴的表情说:「我总有一天会以钢琴家的身份站上那个舞台。」
正式演出的那天,爱莲娜也来了。她站在舞台上拿着麦克风,用稚嫩的声音说这是她写的序曲,灵感来自于游乐园。
她写的交响曲和本人稚气未脱的模样截然不同。鼓声轰然敲响,开啟了宛若游乐园中欢乐的曲调,不用任何前卫的音响效果,有着清晰的旋律线条,表现得很成熟。原本双小提琴的演奏,被她改成了由小提琴演出主旋律,再加上中提琴的和声,还有大提琴、低音提琴的伴奏,变得更加饱满。主旋律在各种乐器之间轮流重现,彷彿能看见少女梦幻綺丽的梦想在空中驰骋。
爱莲娜在序曲结束之后再次走上台,手里拿着小提琴,对台下一鞠躬,和陈奕韦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陈奕韦举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指示定音鼓小声进场,管乐奏出略带忧伤的旋律。
爱莲娜和她的小提琴静静站在舞台中央,倾听乐团的声音,抬起弓以更慢的速度加入,一道拖得比乐谱上更久的长弓牵引着人们的呼吸,音符渐渐攀升,在高处徘徊。陈奕韦不安地看向她,虽然谱上标注自由速度,但这未免也太慢了。这明明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小提琴协奏曲,却没想到站在另外一个位置竟然会被独奏家给带得捏一把冷汗。
陈奕韦他只好配合着她的任性,在馀音完全消失之后放慢速度,以饱满而柔和的旋律呼应。而小提琴则以更加高涨的情绪对答,又再次消逝在空气之中。这次乐团盛大地进入主题,又回到定音鼓稳定的节奏,宛若心跳的速度。在这基础之上,小提琴强势地回归,以丰富的音色尽情挥洒色彩。
爱莲娜从之前的低潮中完全走了出来,回到了那充满感性与颗粒感的呈现,洋溢着幸福感与甜美。娇小的身躯蕴含强大的爆发力,完全想不到她开始练琴才不过十年。
或许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更多的天才诞生,但那都无所谓。现在他们比肩而立,没有谁比谁更好。有的只是让所有的想法透过声音相互激盪,一起完成一场演出,将感动传达出去,让更多人凝聚在一起。她看向陈奕韦的眼神充满信任,她知道在这里可以放心做自己。
这一次的中场休息比平常更久一些,大型的布幕从舞台后方降下,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迎来下半场的马勒《第一号交响曲》,他们都很好奇节目单上写的「沉浸式体验演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观眾席的灯暗下,陈奕韦走上舞台,台上的灯光也跟着暗了下来,只剩下谱架上的夹灯还亮着。投影机亮起,一堆散乱的白色音符掉落在漆黑的画面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