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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笑笑。我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张大人没几天可活了,但我不想让你走得那么轻松,就请大人带着这份悔恨,痛苦着上路吧。
言罢,我转身就走,在我身后,张伯远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
其实对人而言,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就都记不得了,来世的事,对今世都没什么影响,想开了,根本也没什么后悔难过的。
但我就是知道,张伯远想不开,让他明白,他种种负心所为,反让他万劫不复,而他负过的女子,却还有广阔天地,这可比一口铡刀,更让他撕心裂肺。
他活该。
我走出天牢,丰喜已经回乾清宫了,只有九枝在外等我。九枝不喜欢天牢里的气味,就没有随我进去。
我没说话,和他并肩往紫禁城走。
走着走着,我拉了一下九枝。
九枝,你喜欢这里么?我问他。
九枝一愣,摇摇头。
这里,人不好。他在我手心写道。
哪里的人好?我又问。
九枝不知该怎么表达了。
我对他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里,我也不喜欢,说句话、听句话,都要反复忖度,我无论如何,都习惯不来。
我还是喜欢和你一起,走遍山川四海,我说,这小小的紫禁城,不是你我所属的地方。
而且我能做的,我都已经做完了,我又说,如今在云卿面前,再无阻碍,今后的事,我也应付不来,总在这里待着,我喘不上气。
九枝沉默半晌,在我手心又写了一个字:随。
我去哪儿,你去哪儿么?我笑意盈盈,抬头看他,可你要想好,离了皇宫,就没有那么多好吃的了,天下美食,可都在这里。
九枝也笑了笑。不馋。他写道。
你是现在吃饱了所以不馋!以后饿了你可别哭。
我又想了想。
你真的不会怪我么,九枝?我再问。
娘子,何意?九枝写。
我为了云卿和我自己的心愿,把你带上这条路,让你几次遇险,还差点儿死掉,我说,如今终于可以安心享受吃穿不愁的好日子了,我却又要走了,你不会觉得是白白耗费了时光么?
九枝看看我,还是在我手心写了一个字:随。
好啦我知道你怎么想了。我有些脸红,飞快地走起来,没再说话。
又过两日,张伯远和薛圭问斩,云卿任命了新的内阁辅臣和工部尚书,朝廷渐渐稳下来。
京城两坊里患病的人,也尽数痊愈,坊间开始流传,是云卿一腔诚意,感动了上苍,上苍降凤凰驱邪护佑,云卿乃是天命归属。
这些流言,当然都是常余策派人散布的。
十一月,新任钦天监监正上书,称紫薇星大动,南方朱雀七宿光芒炽盛,两相呼应,前所未见,当为女子登帝之兆。
十一月中,十位大臣联名上书,恳请云卿称帝。
再五日,五十位大臣当朝上奏,称云卿为帝,已是民心所归,跪请云卿顺应民心。
我知道,这些都是走走流程,做个样子。
十一月底,云卿正式登位,改元开乾,是为开乾元年。
她做了大嬴朝第十三位皇帝,也是自古而来,第一位女皇帝。
而我和九枝,也该走了。
第70章 凤起(六)
有灵,一定要走么?
我和九枝收拾着行李,云卿站在一旁问我。
她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凤袍,头发简单挽了个髻,看上去格外素雅柔和,看多了她身为女帝的威严模样,这反倒让我有点儿不习惯。
嗐,你都做了皇帝了,我当然要走的,我拎起包袱,说,当初的约定,我已经兑现了,何况我留在这里,也是碍事。
怎么会碍事?云卿有些着急,朝廷需要你,我我更需要你。
需要我干啥?我笑笑,我一不能当大臣,二不会打仗,文韬武略,一概不懂,就会些降妖除鬼的法子,在皇宫里,基本也用不上了,这地方人多,妖鬼也不爱来的。
可是云卿迟疑片刻,朝堂里外,定还有反对我称帝的人,今后若有变故,我也许期望,你能给我些主意
我能给什么主意?我摆摆手,我能误打误撞地,帮你坐上皇位,已经快超出我的能耐了,今后的事,你要是应付不来,我肯定也不行的。
有灵云卿还想说什么。
我打断她,云卿,我这不是自谦,我一个乡野之人,懂的太少了,入了京城后,我越发明白这一点,你觉得我聪慧机敏,是因为此前桩桩件件,都还在我通晓的范围之内,但日子久了,我这点粗陋的学识,很可能是要捅篓子的。
到时你该如何?我问,若我铸下大错,你是铁面无私,给我下罪,还是顾念旧情,网开一面?我不想看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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