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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周身剧震。他瞪着若君许久,忽然举起手上的铁叉,对准若君便刺下去
一声脆响。铁叉停在半途。九枝从若君身侧前跨一步,死死攥住叉柄。村长抽了两下抽不动,看到九枝阴冷的神情,吓得松了手。
别忙动手啊,村长,我说,我还有话要问你的。
问、问什么?村长勉强敛了下心神。
村里那栋封死的房屋,里面住过谁?我问。
村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迟疑片刻,恶狠狠地说:我已经答过你了!那里只住过一个病死的村人!
你放屁!若君怒吼,五日前你都已承认了!那是关碧遥的地方!
谁可证明?村长显然是铁了心要掩盖,你说是便是?碧遥又是谁?有人认识吗?
他左右看看,几个村子里的男子都忙不迭摇头。
若君怒视着他,须臾,神色又一冷。
有没有人认识,你问他吧。
她说着,头上白发舞动起来,原本散布在村外的妖怪有了动静,齐齐移向两边,空出一条路,紧接着,一根发丝自远而近,拖过来一具茧一样的东西。
若君把这东西甩在我们和村长中间。我才看清,这茧是几缕白发缠绕裹成的,有一人那么长。
同时,若君收起了一部分发丝,茧的一端层层剥开,露出一张人脸。男子的脸。
我听到有村人倒吸了一口气。
村长,这人你总该认得吧?若君对村长说。
村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管怔怔地盯着那张人脸。
我在一旁始终没插手,只听着如慧闭起眼又在念经。茧里这人我倒认识,此前在若君的记忆里,已经见过了。
而村长的反应,我也不觉奇怪。
若君第一次来到这村子时,只知道碧遥当曾在此居住,并不确知碧遥的遭遇,任她怎么拿妖怪威吓逼问,村人都坚称只是收留过碧遥,但后来人跑了,他们也没找到。
无法,若君便留下屠尽全村的话,躲入山里冷眼旁观。
她本是想,一边召集妖怪,一边静待这五天里,村子自己生乱,让她找到入手之处。她不信面对生死大事,这些人还能保持同气一心。
果然,她等到第二日,就有了动静。
不过她也没想到,等出来的是具死尸。
那日深夜,三个村人鬼鬼祟祟,抬着一具尸首从村口走出,绕到山后,又将这具尸首扔进了一道山沟里。
他们可能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但若君赶过去时,发现此人虽然受了重伤,命悬一线,却还有一口气在。
也是从这个人口中,她得知了她想知道的一切。
碧遥当初确实没死。马车自山崖跌落时,她被甩至了车外,挂在山壁里伸出的一棵树上,后树枝断裂,她又落入一片林子里,恰好秋天,落叶很厚,由是保住了一命。
这些是若君猜测的,因为碧遥虽未死,却丧失了神志,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在山上流浪了几日,才被村人撞见。
村长原打算让碧遥歇息一阵,等她能走远路了,就带她到最近的官驿,请官府帮她找家。
碧遥衣着华贵,村人也知道她当是附近哪家的大户闺秀,不敢轻慢,好生伺候她住在村里一栋无人居住的空屋中。
便是我后来见到的,那栋四面封死的荒屋。
可过了阵子,都没见到有人来寻她,村子的男丁,渐渐便生了邪心。
他们馋碧遥漂亮,人又近乎傻了,竟趁夜接连闯入了碧遥住的那栋屋子
待村长得知,犯者已众,还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青壮,他也不忍责罚,最终,便等于默许了这件事。
从此,碧遥平日便被锁在那屋内,百般承受折磨。村人尽皆知晓,但不论男女,都佯装看不见。给她的吃穿也愈来愈敷衍,只教她活着有口气就好。
独自一人的时候,碧遥就缩在角落,反复默念若君的名字。
她已经忘了她的姓名,忘了爹爹和娘亲,也忘了家在宁安,若君,是她唯一记得的人。
若君在梦中见到的,便是这时的碧遥。
却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碧遥。
若君独自离家后不多久,碧遥染上了怪疫,一病不起,不等村长寻到法子,就不幸身亡了。
为了掩盖,村长甚至没想过给她下葬,一把火烧掉了她的尸身。他还想把关碧遥的屋子也烧了,但顾忌这是祖上所盖,就先封上了事,命村人谁都不要再提。
等到若君一路追寻而来,村长才知道碧遥的身世,而事已至此,他更不可能认,于是仍想着蒙混过去。
村子里只有一名男子劝村长带村人认罪,不要牺牲全村性命。
随后,就是第二天,若君在山沟里把他救出来。
这人没活过几个时辰,对若君和盘托出之后,他很快便死了。而他留下的那些供述,又让若君更坚定了屠灭这座山村的心。她相信这人绝无虚言。
因为他是村长的亲生儿子。
如今这名男子就大半身包在茧中,两眼空洞,和自己的爹隔着阴阳对视。
怎么,见到自己儿子,反而不敢认了?若君冷声问。
村长颤抖着跪下去,双手举在半空,似乎不知该不该去碰眼前这张脸。这张脸上的血迹、脏污都已被若君细心擦去,但头上、眼上、唇上几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却显得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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