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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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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阚北你让阿狗他们去找那男的了啊?”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
    深夜,四个人从另一家酒吧唱完出来,池清霁走之前去了个洗手间,出来就听见墩子大嗓门一嚎。
    “谁啊?刘姐那前夫?”
    “操,你也太快了吧,我这还没缓过劲来你就干了,打成什么样了?”
    之前刚认识的时候,池清霁就从叁人口中得知他们是中专同学,毕业后出来混过一段时间,阚北因为打架特别厉害又为人义气,当时手底下小弟很多,感情都很不错。
    后来他金盆洗手,那些小弟也都还一直记着他的好,偶尔有个什么无良老板拖钱薪水,一个电话过去就是一呼百应。
    “那种癞皮狗,没必要多说什么,教训一顿就不敢了。”阚北大概是当时就起了心思,现在事儿干成了总算有心情解释两句:“那天阿狗正好在那附近,顺路就过去了。”
    他见池清霁出来,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待会吃什么去?”
    刘姐前夫那事确实听了让人很难什么都不做。
    但阚北的做法,池清霁也不是那么认同,“你就这样把人打了,到时候他会不会来找刘姐的麻烦?”
    “鸡仔,不信谣不传谣好吗,谁说我把他打了,现在是法治社会。”阚北嗤笑一声,把帮池清霁拿着的吉他箱挂回她那瘦削的小肩膀上,吐出一口烟气:“他们昨天敲门前拍了视频,你要看吗?”
    阚北就没见过那么怂的男人,开门一看见门外站着两叁个男的,吓得动都不敢动了,说话都哆嗦,阿狗他们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恨不得赌咒发誓再也不来骚扰刘姐母女俩。
    阿狗去之前听了来龙去脉确实是手痒,但据阿狗本人描述,说是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认罪悔罪态度这么好的,实在下不去手。
    池清霁大概从上次那男的那样儿也能猜得到,却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你们这还挺专业,还知道录像,怕被泼脏水?”
    “他那不叫专业,叫变态,以后出去嫖估计都要拿手机对着人小姐。”墩子跟池清霁已经太熟,熟到没把她当个女人,黄腔开得那叫一个自然,开完还不忘嬉皮笑脸地朝阚北伸手:“到时候记得也给我看看啊!”
    阚北哼了一声,懒得叼他,敷衍地骂了一句:“操你妈,滚。”
    按理说,事情到这一步也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
    但池清霁老觉得心里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劲儿。
    只是日子还得继续过。
    几个人之前接连吃了十几天烧烤,墩子都给吃反胃了。一行人在街上找了会儿,找到一家粥铺,走进去坐下。
    “马上过年了,你们什么时候回?”
    “我今年得早点了,我妈前两天打电话来,说想我了。”
    年关将至,聊天的话题就基本离不开回家。
    墩子和小黑一边唏哩呼噜地喝粥,一边还口齿不清地聊,聊着还不忘给坐在旁边的池清霁递话茬儿:“鸡仔呢,今年过年又准备跑出去玩?”
    池清霁嗯了一声:“麓城这边天太冷了,我准备去海城那边走走,那边暖和。”
    乐队几人包括刘姐都知道池清霁的习惯。
    干活存钱,存够了就出去玩,玩到没钱了再回来,周而复始,随性而为。
    正好乐队这几个也是个随意的,池清霁走了他们就回家看看,或者也给自己放个大假,等她回来了再继续开工,当时刘姐听了都说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真有你的。”墩子又拿起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苦口婆心地劝:“吵架也不带你这样的,一闹这么多年不回去,爸妈得多伤心啊。”
    小黑也附和:“是啊,我爸虽然天天骂我没出息,但是我每次回去他都提早一两个小时到车站,就怕我的车到早了,没接着我。”
    池清霁低着头喝粥没说话,阚北看了俩人一眼,转移话题说:“刘姐什么时候请客来着?”
    每年春节前,刘姐都会请手底下的人在老陈那吃上一顿,说是酒吧的团圆饭,四年以来一贯如此。
    墩子一提到吃,表情立刻就跟刚才不一样了:“我记得说是明后天吧,我们唱完歌酒吧就关店,大家一起去吃一顿,到过完年再开。”
    回去路上,池清霁看着路上很多店门上已经贴上了春花春联,崭新的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晃动。
    回去之后她洗了个澡,准备把出发的车票订好。
    躺在床上,池清霁想了想,没多犹豫,把票买在了聚餐的第二天。
    聚餐那天,外面又是一片白雪皑皑,但该上班还得上班。
    每年年关前,虽然大学生都放寒假赶在春运前回家去了,但工作的老客户会活跃起来,顾客不降反增,每天都很热闹,点歌的人也很多,晚上一场下来能比往常多个几十一百的,让池清霁的上班动力也增加不少。
    “明天就准备关门了?”
    “是啊,也该关了,马上过年了,我爸腿脚好像出了点问题,今年准备带佳佳早点回去看看。”
    “唉哟,这年纪大了要腿脚出了毛病了,那还挺麻烦。”
    “那谁说不是呢……”
    一晚演出结束,刘姐在和几个老客人聊天,阿方和另外几个服务员在收拾清理今晚的酒杯酒瓶。
    池清霁把吉他装好,就听刘姐叫她:“池啊,有空吗?”
    她探出头去:“有。”
    “帮我去家里接一下佳佳过来呗,这小鬼闹着说今晚一定要跟你们吃了饭才回老家。”
    “啊,好。”
    池清霁把吉他放后台休息室,直接扭头就从后门出去了。
    刘姐家距离酒吧不远,从正门绕出去走十几分钟就到。
    时间有点晚,但积雪和路灯相互照应着,一眼望去倒是亮茫茫的。
    门口停了几辆车,一些刚从酒吧出来的客人还叁叁两两地聚着商量怎么走,池清霁路过他们往刘姐家去,雪地靴偶尔踩到没有彻底扫干净的路面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刚拐进刘姐家的住宅楼,远远就看见楼洞门口站着个人。
    距离远,池清霁也看不太出来是谁,只看得见对方瘦瘦小小,驼着个背,好像是下楼扔垃圾的老头老太。
    但不等她走近,那人影忽然听见声音,循声望来,便好像突然将她锁定了般,径直朝她走来。
    “刘慧,行啊,你一般都是十一点到家,今天迟了半小时,和野男人私会去了是吧?”
    男人和她身高差不多,连走带小跑地蹿到她面前,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叁两步,池清霁才看清男人是刘姐的前夫。
    “上次那些来威胁我的小流氓是不是也是他找的,想给你出头是吧……你怎么不让他直接来找我!?”
    他明显喝过酒,但看不出太多醉态,步子很稳,刚一靠近,那穷凶极恶的语气与浓烈酒臭味就一道扑面而来。
    “不是,是刘姐让我来接佳佳……”
    “别给我解释,你这臭婊子!”
    池清霁往后退了两步,正解释的时候就被男人冲上来劈头盖脸的一个巴掌给打得一个趔趄,登时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左耳‘嗡’地一声鸣叫开来,眼前被那一巴掌的余波震出了重影的晕眩。
    池清霁一瞬间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好容易艰难地抬头,就看男人今天没戴那副黑框镜,一张面孔已经被愤怒扭曲,无比狰狞。
    “你说,那个男的是谁,啊?你敢跟别人跑,老子杀了你你信不信!”
    男人俯下身来抓着她的衣领暴怒狂吼,池清霁却好像听不见一样,卯起一股劲将他推开,侧过身在旁边的地面上摸索。
    “操你妈的还敢无视老子——”
    身后男人好像还在骂骂咧咧,而后模糊的声音变得更加混乱,大概是有人路过,池清霁无法分辨,也顾不上去管。
    直到自己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她的手心还虚无地抓着一团雪,语气慌急:“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
    “你的什么?”
    池清霁看清来人,没说完的话凝固在嘴边。
    宋薄言见她瑟瑟发抖,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寒冷,索性先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你冷吗,还是疼,慢慢说,别怕。”
    “行啊,还准备带奸夫上门是吧……”瘦弱男人不知何时被撂倒在地,龇牙咧嘴了好半天才晃晃悠悠地爬起来,手上捏着个已经碎了一半的酒瓶,玻璃嶙峋的裂口在路灯下散发着尖锐的光泽,“行,行,你也瞧不起我,刘慧你也瞧不起我,今天我就跟你们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老子这条命不要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男人话音未落便跌跌撞撞冲上前来,宋薄言顾不上其他,先本能用手往前挡了一下——
    下一秒,鲜血染红了他浅棕色的毛衣,男人的酒被猩红血色吓得醒了五分,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往后踉跄退了两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我老婆来着……”
    失去了支撑的小半个酒瓶在此落地,摔在薄薄结起一层冰的地面上,彻底碎成了一地渣滓
    警察局门前,刘姐正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一会儿看看警局大门口,一会儿看看警局里头,两边都没个人影儿,但停不下来。
    刚才她在酒吧跟客人聊到一半,女儿突然来电话说家里出事了,要她赶紧回去。
    去了才知道,她那个跟别人大声说句话都不敢的唯诺前夫,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把去接刘佳佳的池清霁错认成她,闹出这么大一场事来。
    过了一会儿,警车到了大门口,刘姐赶紧叁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去,看着男人小臂上包得严实的绷带,满心愧疚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今晚给你添这么大麻烦,刚才医药费多少……”
    “不用。”
    宋薄言手上刚包扎好就跟着警察过来补做笔录,身上披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当下只有一只手穿在袖筒里,另一只手垂在外套下,一张脸冷着,就着夜色,显得格外凉薄。
    刘姐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依旧殷勤:“你这个右手伤了怕是会影响生活,春节期间需不需要……”
    “不需要。”
    “那你生活起居……”
    “跟你无关。”
    他甚至没有等对方把话说完的耐心,脚上一点停顿也没有地跟着警察走到内门口。
    走他前面那警察体恤他右手伤了,体贴地帮他推开门,宋薄言迎面就看刚做完笔录的池清霁走出来。
    “池清霁,”
    两人擦肩而过,她好像听见宋薄言开口,惯性般地又往前走了两步才懵懂停下。
    回头,就看宋薄言也停下脚步看着她,右手小臂上缠满了绷带,里面好几个深壑血口依旧依稀可见。
    那男的是直接捅上来的,尖锐的玻璃全都竖着扎进了他的肉里,看着伤口面积不大,其实每一个伤口都几乎深可见骨,当场就是血流如注。
    池清霁憋着一口气将目光上移,看向宋薄言的脸。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只剩下双唇细微的翕动,将短短一句话化作唇齿间缠绵环绕的气流:
    “我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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